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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陽光

2009-02-24 07:02
湖南文學 2009年1期
關(guān)鍵詞:圍墻房子

譚 巖

漏子

過一段時間,屋又開始漏了。

或者是屋頂上的貓,追趕老鼠時踩破了瓦,或者是一陣狂風,吹得瓦片錯落,也可能是長時間的曝曬,又突然的一場暴雨,燙熱的瓦片便砰的一聲爆裂了。

屋頂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漏子,人們是不知道的;當暴雨來臨,這個慣用來遮風擋雨的居所,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條和室外一樣的雨柱,人們這才慌亂起來了。雨水滴到堂屋里,人們便去拿臉盆,雨水滴到灶臺上,人們便去拿瓷缽,雨水正在床鋪上,就得卷了被子,拿碗放在床鋪板上,如果那個漏子挨著墻邊,一時又找不著夠長的梯子去撿瓦,就只有眼巴巴地望著流在墻上形成的一股黃濁的雨水,蚯蚓一樣順著剛剛粉刷一新的雪白的墻壁滑下來。

這些漏子,平常是看不見的。即使到了此時的下雨,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望上去,全是黑乎乎的一片瓦。到了天晴的時候,人站在幽暗而潮濕的屋中,仰起頭來,瓦片漏出了星星一樣的光亮,如果漏子大一些的,出現(xiàn)了一個洞,到了日上屋頂?shù)臅r候,就有一道明亮的陽光從屋頂?shù)亩蠢锊暹M來,在突然推門而入的孩子的眼中,就像一根直貫屋頂?shù)膶O悟空的金箍棒;而自以為地掃得十分干凈的房子,卻有許多的塵埃,正盤著那根光柱裊上去。

不管這漏子是大是小,都足以讓屋里的主人寢食不安。在屋外,不管是席卷的狂風,還是傾盆的大雨,都能以自己的身軀慨然承受,但是這屋里,只要有一個漏子,哪怕像巖石上的泉水啪嗒的輕輕一滴,就會讓本想安逸的心突然一縮,惶恐擔憂。再貧寒的人,如何簡陋的家也是他置放疲憊和勞頓的心的居所,一個小小的漏子,也會針一樣扎在他的十指上,雖然不是十分疼痛,卻會讓人心神不寧。

于是就要撿漏子了。如果漏子少,且又在極易撿到的地方,就會在雨過天晴之時,搬一張桌子,又把一架梯子放在上面,梯子下面墊上一雙爛鞋底,叫家人扶牢了梯子,自己上去。先是把瓦摟起來,一直摟到漏子的地方,換上一塊完好的瓦,再用掃帚掃掉椽條上面的灰塵,再把瓦一片片地蓋上去。如果漏子多,且確乎是幾年沒有請人撿過屋了,就會去請一個撿屋的師傅來。師傅會在酒足飯飽之后,順著梯子登上屋去,一行行,一排排,順著瓦溝,把所有的瓦重新翻動一遍:原來的溝瓦做了蓋瓦,原來的蓋瓦做了溝瓦,就像耕地抄土一樣。撿屋的師傅上了屋就像一只老鷹蹲在上面,慢慢移動,手中不停地動作,時時拿起的一疊瓦嘎嘎作響。突然聽見地上啪的一聲,不用問,那是一塊破瓦被棄下屋來,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如同棄去破碎的生活。碎瓦除去,新的瓦又添上去;歲月流逝,屋瓦撿了一次又一次,不同顏色,不同成色的瓦添了上去,于是那新蓋時的一片青灰色的瓦,也變得斑駁雜亂了,有的新,有的舊,有的黑,有的白,如同衣服上綴滿了補丁,生活中印滿了波折與坎坷;清貧的生活又變得整潔清新。

翻撿一新的屋頂,不再擔心雨季的到來了。當急遽的暴雨如同千軍萬馬,在屋瓦上踩出一陣灰塵似的雨霧,一股股雨水順著瓦溝沖下來時,主人會坐在門旁,悠閑地咬著煙管抽煙,享受這瓦片遮蓋出的一方寧靜與安詳,他不知道修撿好的瓦什么時候又會出現(xiàn)漏子,一家人又要拿著臉盆桶碗一陣慌亂。撿修瓦片,像撿點著被生活割成了鱗片似的心。人生伴隨著不順,不幸,如同冰雹、雪粒降臨這鱗片似的瓦上,但這些不幸與不順最終會化成一股水流,順著瓦溝流下去。

修撿好的房瓦雖然顏色不一卻潔凈齊整,一脊脊一排排的瓦,從屋頂上直溜下來,在屋檐處翹著首,仿佛要隨時承接什么苦難,而讓生活在它懷抱里的人們安享生活的安寧。

一只鳥飛來,站在瓦鱗上,望著遠方秋日的田野,啾唧鳴叫。

階沿

沿著墻腳,總要面起來,做一級長長的坎梯,這就是階沿。有了階沿,就不用擔心墻腳會銷蝕,下雨的時候,地上有了積水,有了雞蛋樣的一個個水泡,那雞蛋樣的水泡流過來,遇到階沿,攔住了,又一個個靠著階沿流走了,下再大的雨,墻就不會浸濕,屋里的地上也很干燥,不用擔心那還堆在地上的一堆小山似的谷上了潮。

房子蓋起來,剛安上白色的木門,木窗,新墻一片黃潤還來不及粉刷,階沿卻要砌起來了。先是做墻似的,用石頭圍著墻做一道護坎,然后就在里面填上泥土,再用一個拍耙把填進去的松土夯實。拍耙是用木墩做的,像巨人的一只腳,往往是在等著吃飯的間歇,一點兒時間做不了別的活兒,就拿著拍耙去拍階沿的新土。

階沿圍著墻,并不寬,也就是屋檐遮擋的那一點兒空間。下雨的時候,從檐上瓦溝里落下的一滴雨,剛好滴在階沿坎的外面。

階沿上還印著一個個腳掌似的拍耙的印跡,人們就忙著搬進新房了。墻壁也還是一層蠟黃,窗子和門,白白的木質(zhì)也還沒上漆,但是門楣上已貼上了紅色的對聯(lián),在一片遷居志喜的熱鬧里,這新壘的階沿和新房一道,在迎接人們的賀喜了。一陣鞭炮聲,飛來的鞭炮紙屑,梅花似的散落在階沿坎上,這是對新壘的階沿坎的點裝;為躲避鞭炮,捂著耳朵跳上階沿坎的孩子,一個個腳印也印在拍得平整的階沿坎上。接著,燒水弄飯的爐子,放茶壺的凳子,幾把椅子,其他一切在屋里被嫌占地方的東西,全都擺在階沿坎上。在新房開門納客的時候,階沿坎從此開始了它繁忙的命運。

用過的農(nóng)具放在階沿坎上:鋤頭,鐵鍬,釬擔,犁耙。收割的莊稼也放在階沿坎上:油菜,小麥,高粱。它是一個露天展覽館和貯藏室,只要看一看那沾在農(nóng)具上的泥土,就知道主人在這一天干了些什么農(nóng)活,只要看一看那碼在上面的莊稼,就知道主人是懷著豐收的喜悅,還是凝結(jié)著淡淡的欠產(chǎn)的憂愁。

下雨的時候,階沿成了雞鴨們的避難所。一只母雞蹲在階沿坎上,張開了翅膀,一只只小雞委在母雞的翅膀下,嘰嘰地叫著,伸出頭來望著那沖下階沿坎去的雨簾,小鴨子站在階沿坎上,似調(diào)皮的孩子,用長喙承接那階沿外的雨。從瓦溝里流下的雨水,在階沿下面沖出了一個個的凹坑。

砌做階沿的石條,成了放學回家的孩子們的書桌。常有放學回家的孩子,趴在那階沿坎上做作業(yè),而那一條狗,也趴在階沿坎上,望著路過的人。突然從屋角的階沿坎上躍起下一只雞來,大聲地叫著離開雞窩,翅膀從雞窩里撲打出的幾根稻草,閃映著傍晚黃澄澄的夕陽的光輝,蜻蜓似的在空中飄蕩。

不知什么時候,那平整的階沿坎起了泡,地上變得高低不平。如果再把一個凳子放上去,凳子就會東倒西歪,只好撿一片瓦礫墊下去。

屋檐

屋檐下的墻上,釘著許多的釘子。常常掛著一捆黃色的包谷,一串紅色的辣椒,或者用線串著的一串串曬干的豇豆、四季豆,用篾條串成一個個花環(huán)樣的蘿卜條,幾袋子裝在塑料袋里的蔬菜的種子。來了客,實在沒有其他的菜肴招待了,就可用一根頂叉,仰著頭,摘東西似的,把掛在墻上的干貨取一味下來。屋檐,成了人們四季儲藏的地方。

陽光照在墻上,也照在掛在墻上的包谷、辣椒以及那些枯黃色的干菜上。伸出墻的一排屋檐,將投在粉白的墻壁上的日光切了一條陰影,而那些一捆一串的包谷辣椒,也在墻上投下一團團的影子。于是這些黃色,紅色,以及其他掛在墻上的五顏六色的塑料袋,就像浮雕似的立在這一面墻上。一只鳥站在包谷上低頭啄食,一聲輕微的聲音,一顆包谷米劃著一路金線,順著墻掉下來,像是滴下一滴陽光。

屋檐下的墻上,成了人們展示豐富卻并不富裕的生活的地方。

為了晾掛東西的方便,屋檐下還吊著一根竹竿,一頭系在一根檁木上,很像簡陋的學校里的一根單杠,不過這根單杠很高,吊在大門的上面。平時這根單杠是空曠的,上面什么也沒有,只有風吹得它一擺一擺,在小孩子的目光里,會疑心是不是有看不見的精靈在那里打著秋千。偶爾會有一只喜鵲,在陽光剛剛在墻上涂上一層蛋黃的時候,飛到這根竹棍上,急切地叫著。這時便有拿著升子準備去米缸舀米的婦人,從大門里探出頭來,心想這又是哪個客會來呢,而這米卻是要多舀些了。直到年關(guān),殺了年豬之后,這竹竿才熱鬧起來。上面掛滿了一方方的豬肉,一串串的香腸,來的客人仰首一望,不免又要發(fā)出一陣羨慕的贊嘆。

傍晚,天色漸漸地暗下來。墻上,還有那吊在檐下的竹竿上的一切,都褪去了他們的顏色,也變得昏暗而模糊了。一團團的,像是附在檐下的巢穴。飛出去又飛回來的一兩只鳥,不停地繞著屋檐上下翻飛,似乎在尋找它們的歸巢。有從野地里提著一簍豬草回家的孩子,見了翻飛在檐下的輕盈的鳥,心想這不正是昨夜模糊而靈動著的夢么?

房子和田

那些離天很近的人,是生活在山坡上的種族。站在山下仰望他們,這些在勞作的間隙偶爾拄著鋤頭歇息的人們,似乎只要膀子一抬,手一伸,就會觸摸到灰藍而柔軟的天空。日頭快要落山的時候,他們也只須攔在山頂,一伸手,就能抓住那一個老南瓜似的日頭;如果是在繁星漫天的夜晚,他們的房子也會被星星包圍,那一顆顆剖開的石榴籽樣鮮潤晶瑩的星子,如果他們想要,也會一摘一大把來。

他們零星在山地,光禿地裸著許多巖石或者長滿了青枝綠草的隔斷著人們視線的山坡上。只要山上有田,即或是貧瘠的梯田荒涼的山坳,都不難找到他們的蹤跡,看見他們因整日的勞作而無暇顧及的衣冠不整的形象,以及沾著汗水和草屑的有些骯臟的臉,見了生人的拘謹而誠實的笑容。

但是這一張張如何動人的笑臉,也比不上那一塊田的生動活躍。

如此荒蕪的黃土地,春天也會滾著一坡油菜花的金黃,夏天涌著一片高粱的翠綠。流轉(zhuǎn)的季節(jié)在這一塊坡田上呈現(xiàn)不同的色彩,而那離田不遠處,一幢坐落在山腰山坳之間低矮的房子,守護的模樣永遠是一張不露聲色的平靜的臉。

不知是有了這塊田才有了這幢房,還是因為有了這幢房子才有這塊田,現(xiàn)在,房子就像是山坡上長出的物件,和田地同樣古老。茂盛的季節(jié)走過了收獲,沿坡而起的藍天下,鋪上山頂?shù)氖且黄S土的沉默:一個個小棚似的高粱秸堆,伸張的枯葉在秋風中飄動;還留著秸樁的廂田,廂田里長出的一盤不知名的野草,一只覓食的螞蟻站在小草的頂端晃動著兩只茫然的觸角;田地恢復了和房子一樣黃色的寧靜。喧囂是短暫的,平靜才是永恒。

這丘陵地帶,多數(shù)不是連片群聚的房屋,常見的是散落著的單家獨戶,在起伏的山間,如同孑落掉隊的部族。在離群索居的沉默中,這些房子騎在山坡上,和連綿的山脈一同起伏。

靜立在田旁的房子簡陋而質(zhì)樸。墻面斑駁,窗戶狹小,屋檐下的階沿坎上,永遠堆放著犁耙、板車架、糞筐,鋤頭等一些沾著泥土與歲月的農(nóng)具,一副清貧而不息勞作的景象。如果說這守在田旁的房子還有一些活潑鮮亮的顏色,那是在它粉刷一新的時候。過年或者嫁娶,灰暗的墻壁粉刷一新,露出了一片耀眼的粉白,像人穿上了一件奪目的新衣。年關(guān)的氣氛會如白雪漸漸消融,娶進門的女人也如田里過季的莊稼不再光鮮,過了一年兩年,那面粉刷過的墻壁,搬遷的農(nóng)具將它碰掉了幾條槽,春天的土蜂將它鉆了幾眼孔,瓦上的雨漏在上面爬了幾條埂,濺起的雨水更將墻腳點成了一片污濁,于是房子又露出它往日的面目來,灰暗而又陳舊。春天到來,布滿小孔大眼的土墻上,固然有爬出墻孔的土蜂飛繞著,讓它不至于太寂寞,但是在喧鬧的季節(jié)里,蔥茂的枝葉和綻放的鮮花圍繞的這一幢幢土房仍是一副守望者肅穆緘默的模樣。

但是灰暗和陳舊,并不代表生命的停歇和枯萎。人們總是在屋角的空地植上桃樹和杏樹,感受四季的征候。當春天到來的時候,一株暴灼的桃花,一樹煙潤的杏花,便在土房,它蒼老枯黃的墻根下安然開放。人們的新生活因為平淡陳舊的背景更加踏實穩(wěn)重。

如果放眼都是貧瘠的巖石,田旁的房子就更簡陋了。沒有土,沒有泥,整個墻壁都是用一塊塊的巖石片砌起來的;旁邊的幾間更低更矮的豬欄牛欄,蓋的也是一片鱗鱗的巖塊。摸著那些砌成墻壁的巖石,就像撫摸一個個堆砌起來的平淡無奇的日子。

在這平淡無奇的房子里,住的就這些離天很近的人。這些人似乎都是一個樣子,整日都是一副忙碌的身影:低頭背著一大捆柴草,四面虬張的柴草便淹沒了他〈她〉的身影,似乎有長了腳似的大草堆在緩緩移動,分不清那負著移動的柴草的是男是女;或是努力佝伸著頭背著一年的收獲,一背高粱,一袋小麥,沉重的果實壓彎了他們的腰:常見的是忙碌而沉重的背影,極少看見他們的臉龐。如果想仔細看一看山里的人們,就去望一望那鋪展在天空下的田地,守護在田地旁的土房,黃色的泥土就是他們的臉龐。

春天是一坡油菜花的金黃,夏天是一坡高粱的翠綠,這一坡的田地成了一方天地美麗的臉龐,而那田旁的房子,就是讓它四時美麗的心臟;到了秋天,田旁的屋場上就會堆曬一地的高粱,一顆顆黃潤堅實的包谷米,會讓人想到,在漆黑的夜晚,這些包谷米準會像星星一樣閃光。

石圍墻

尤其是冬天,山上已沒有什么綠葉,更不見什么青草,山坳里的那一塊田更成了饑餓的牛們關(guān)注的對象。一蔸蔸并不豐腴的油菜,一片片并不蒼翠的麥苗,全成了一望便忍不住要拔腿而去的欲望。

為了防止牛吃了莊稼帶來的糾紛,人們就在田畔圍繞了一道長長的石墻。

像細心種植莊稼一樣,人們一絲不茍地圍砌這道田墻。依著山勢而筑,山坳高低不平,圍墻也蜿蜒逶迤。圍墻是用巖石砌的,一片片,一層層,每一層排列整齊的巖石都是一條蜿蜒的曲線,一層層的曲線疊加在一起,就成了一道裊繞而去的圍墻。圍墻的一道道裊繞的曲線,就是它凝固的年輪。

圍墻確乎是很古老了。風吹日曬,圍墻上的一塊塊巖石已成了灰色,如同天空一樣的色澤蒼茫。惜地如金的人們,會在它的墻根下種上一些南瓜冬瓜,讓瓜蔓莖藤爬上去,秋來的時候,一個個紅紅的老南瓜便像一路的燈籠坐在圍墻上。一年又一年,圍墻上枯萎了一層又一層的莖藤,就像縫補了一道又一道針線。人們在田里勞動,一群趕上山坡的牛從田邊經(jīng)過,不再擔心它們頭一揚,會一腳踏進田來。高高的圍墻上,那些在朝陽里被趕上山來的牛群,再也看不見令人擔心的時刻咀嚼的嘴,只見一個個牛頭帶著光滑的脊背平著圍墻浪似的滑過去。

當然并不是說牛從此不再踏進田園。田里的油菜割了,田要耕;田里的包谷收了,田要種。每到耕種的季節(jié),人們就會拉開墻門,讓牛走進圍墻里面的世界。這個時候,人們放心地讓它啃食丟棄在田頭的高粱秸,或是堆在田邊的紅苕葉,但更多的時候,是牛拉著犁,又在圍墻里翻涌出一道道黃色的波瀾,季節(jié)的生命又再次誕生。

牛耕種著季節(jié),圍墻保護著季節(jié)順利成長。季節(jié)在圍墻里輪回,變幻著四時不同的顏色,只有圍墻一成不變,在灰色的藍天下,蜿蜒成半山一條灰白的云帶。

有時山洪暴發(fā),從山頂撲下來的一股惡龍似的水,會將圍墻沖坍。竄進圍墻的洪水將田沖了一條槽,包谷苗沖倒了一片,一塊完整的園田露出禾苗的根須和田底里新鮮的黃土,割裂著一道道傷口。這時人們就會再找來巖石砌上去,新砌的巖石顏色鮮潤,像一塊傷疤。然而不知什么時候,時間就會像消失人們的痛苦似的消除這道傷疤:你就再找不出哪里是新砌的巖石了,那些圍墻早已渾然一體;痛苦不會拿出來示人,而會永遠被自己埋葬。

圍墻也有它的臉,那就是墻門。墻門十分簡陋,就用幾根棍子釘在一起,上面的一根橫欄,由于進出的撫摸已變得光亮;牛進出的挨擦,粗糙的門欄上沾著幾根牛毛。門欄上往往會寫一行很粗糙的字,過去一看,那是在提醒進出田園的人們要“隨手關(guān)門”,否則就會讓牛產(chǎn)生誤會,進去吃了莊稼;為了防止野物的入侵,上面還別著幾根荊棘,露著一行行刺如牙般地尖銳著。

然而就是這扇簡陋的門,路過的牛們頭一低,就可看見圍墻里四季成長的消息。

天水堰塘

不知什么時候,就有了這口堰塘。

在離房子的不遠處,于山凹的一角,一片枯索中突然就有一塊閃亮的鉛灰色,似從天上掉下的一方云天,那就是水坑,人們習慣稱做的堰塘。

堰塘不規(guī)則,說不上是長方形或是圓形,似是食月的天狗咬掉下的一塊;也不大,一個挎著書包流著鼻涕的放學的學生,一調(diào)皮,就會從堰塘的一邊跳到另一邊去。但是這個看上去不大也很丑陋的堰塘,卻是維系這一方一切有生命的物質(zhì)所在。

男人會到這里來背水,一個半人來高的扁平的背水桶,舀滿水后,用背架背著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去,這個時候的人就像一只踱著方步的鵝,那伸在人頭上的長長的扁平水桶,就是他的長頸。也有女人來這里洗菜,用一個木耙在竹簍里捅進捅出,簍里切碎的白菜似一群白色的蝴蝶,從簍子的邊緣撲出去,隨著水波一蕩一蕩地散去;還有小女孩來這里洗衣,從堰里提起一串串白花花的水花,又啪啪掉進堰水里。

牛們也會來喝水,如果是夏天,還會幾步搶進堰塘,埋下頭去,伸出頭來的時候,噗噗的從鼻子里噴出兩股清涼的水柱來。野物們自然也會來,野狗野貓,野雞野兔,不過都是在無人的夜晚,晃動著兩顆星光樣燦爛的眼。于是就有了躲在樹叢里的狩獵者,守候這些野物的到來,也許會在野物們溜下坎子喝水的地方,下一道卡子,指望能卡上一只野兔野羊什么的。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突然發(fā)現(xiàn)堰塘邊有碩大的腳印,于是知道,這消失了多年的虎豹不知什么時候又回到了山中,忙招呼狩獵的同伴看好獵狗,不能讓老虎又叼走了快出欄的年豬。

山上的生命們因此而匯集一起。田里撒下了種子,要到堰塘來擔水,一瓢瓢的水似突然綻開的一束束白花,落進了田里;莊稼苗長出來了,又要一瓢瓢地,把塘水順著油菜或者高粱苗的根澆下去。

堰塘沒有固定的水源,它的來源便是那蒼茫的藍天。烏云四起,狂風大作,雷鳴電閃,驟雨鋪天蓋地。天空中的鳥在倉皇地尋找避難之所的時候,便是堰塘準備飽餐之時。雨點打著樹葉,又匯成奔涌的山水,撲向堰塘它張開已久的懷抱。

久日的不雨,堰塘便干涸了。那一條條堰底的裂口便是人、動物、植物們沉沉的嘆息。于是人又要背著水桶,走很遠很遠的路。在這干涸的季節(jié)里,有誰聽見過來自堰塘的嘆息?

一方堰塘,養(yǎng)活了人,家禽野獸,動物植物。堰塘在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像人一樣是繁忙的,那整日不得澄清的有些混濁的水就是證明,只是冬天到來的時候,萬物蟄伏,堰塘仿佛才有時間清潔自己,在一個寒霜的早晨,才可看見它凜冽的身影。一片凋零的樹葉被風吹落堰塘,在平靜光亮的水面上,打著轉(zhuǎn)兒;就是讓季節(jié)在它的舞臺上歡快地舞蹈。

自然,這個靠天吃水的堰塘里也會養(yǎng)幾尾魚,人們閑下來,也享受垂釣的樂趣;還會種上藕,讓幾團荷葉迎風招展,來洗菜或者清洗衣物的小女孩子突然就嗅見淡淡的清香,當她抬起頭來,正有一朵粉紅的荷花悄然開放。

責任編輯:趙燕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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