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紅霞
錢和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誠的愛與愛的巧妙表達(dá)。即使最簡單的愛,因為慧心的選擇,也會誕生許多難以形容的幸福
[小引]
五月的天空格外明朗,桃紅柳綠。草長鶯飛。愛是五月的主題。因為五月的第二個星期天是母親節(jié),是天下子女感激母親賜予生命和愛的日子。是康乃馨最美的日子。是天下母親最開心的日子。五月也是我們表達(dá)感激的日子,感激上蒼賜予我們多彩的世界。感激母親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最深情的哺育(節(jié)選)梁曉聲
我買的第一本長篇小說是《青年近衛(wèi)軍》,一元多錢,母親還從來沒有一次給過我這么多錢。
我還從來沒有向母親要過這么多錢。
但我想有一本《青年近衛(wèi)軍》,想得整天失魂落魄、無精打采。
在自己對自己的慫恿之下,我到母親的工廠向母親要錢。母親那一年被鐵路工廠辭退了,為了每月27元的收入,又在一個街道小廠上班——一個加工棉鞋幫的作坊式的街道小廠。
那是我第一次到母親為我們掙錢的那個地方。
工作間非常低矮,低矮得使人感到心理壓抑。不足200平方米的廠房,四壁潮濕頹敗。七八十臺破縫紉機(jī)一行行排列著,七八十個都不算年輕的女人忙碌在自己的縫紉機(jī)后。因為陰暗,每個女人頭上方都吊著一只燈泡。正是酷暑炎夏,窗不能開,七八十個女人的身體和七八十只燈泡所散發(fā)的熱量,使我感到猶如身在蒸籠。那些女人們熱得只穿背心。有的背心肥大,有的背心瘦小,有的穿的還是男人的背心,暴露出相當(dāng)一部分豐滿或干癟的胸脯,千奇百怪。氈絮如同褐色的重霧,如同漫漫的雪花,在女人們、母親們之間紛紛揚揚地飄蕩,而她們不得不一個個帶著口罩。女人們、母親們的口罩上,都有3個實心的褐色的圓。那是因為她們的鼻孔和嘴的呼吸將口罩濡濕了,氈絮附著在上面。女人們、母親們的頭發(fā)、臂膀和背心也差不多都變成了褐色的,毛茸茸的褐色。我覺得自己恍如置身在山頂洞人時期的女人們、母親們之間。
七八十臺破縫紉機(jī)發(fā)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我穿過一排縫紉機(jī),走到一個角落,看見一個極其瘦弱的女人,毛茸茸的褐色的脊背彎曲著,頭湊近在縫紉機(jī)板上。周圍幾只燈泡的電熱烤著我的臉。
“媽……”
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轉(zhuǎn)過身來了,我的母親。骯臟的毛茸茸的褐色口罩上方,我熟悉的一雙疲憊的眼睛吃驚地望著我,我的母親的眼睛……
母親大聲問:“你來干什么?”
“我……”
“有事快說,別耽誤媽干活!”
“我……要錢……”
我本已不想說出“要錢”兩字,可是竟說出來了!
“要錢干什么?”
“買書……”
“多少錢?”
“1元5角就行……”
母親掏衣兜,掏出一卷毛票,用指尖龜裂的手指點著。
旁邊的一個女人停止踏縫紉機(jī),向母親探過身,喊:“大姐,別給!沒你這么當(dāng)媽的!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供他們上學(xué),還供他們看閑書哇!”又對我喊:“你看你媽這是在怎么掙錢!你忍心朝你媽要錢買書哇……”
母親卻已將錢塞在我的手心里了,大聲回答那個女人:“誰叫我們是當(dāng)媽的啊!我挺高興他愛看書的!”
母親說完,立刻又坐了下去,立刻又彎曲了背,立刻又將頭伏在縫紉機(jī)上,立刻又陷入手腳并用的機(jī)械忙碌狀態(tài)……
那一天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的母親原來是那么瘦小,竟快是一個老女人了!那一刻我努力要回憶母親年輕時的形象,竟回憶不起母親何時年輕過。
那一天我第一次覺得我長大了,應(yīng)該是一個大人了。并因自己15歲才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是一個大人,而感到羞愧難當(dāng)、無地自容。
我鼻子一酸,攥著錢跑了出去……
那天我用那1元5角錢給母親買了一聽水果罐頭。
“你這孩子,誰叫你給我買水果罐頭的!不是你說買書,媽才舍得給你錢的嘛!”
那天母親數(shù)落了我一頓。數(shù)落完我,又給我湊足了夠買《青年近衛(wèi)軍》的錢……
我想我沒有權(quán)力用那錢再買任何別的東西,無論為我自己,還是母親。
從此我有了第一本長篇小說……
(摘自《在心靈最微妙的地方》)
[簡評]
感受母愛的方式有很多,但有一種方式你一定要親身體會,那就是到母親為我們掙錢的地方去看看。知道了母親的艱辛,也就理解了母愛的博大。母親為子女可以忍受很多苦難,卻不愿在子女面前道一聲苦,作者用細(xì)節(jié)刻畫了母親工作的環(huán)境,沉重、壓抑感躍然紙上,涓涓母愛于無聲處響驚雷。銘記最深情的哺育,做最懂事的孩子,1元5角,一聽水果罐頭,一本書,母子連心,感人至深!
一份特別的禮物崔修建
得知我春節(jié)要回鄉(xiāng)下老家過年,在省城打工的老鄉(xiāng)大軍委托我給他捎點兒東西,我痛快地答應(yīng)了。
沒想到,他那天送到車站要我?guī)Щ厝サ?,竟沒有一件稀罕東西,都是鄉(xiāng)下也很容易買到的,無非是一袋袋的速凍餃子、湯圓、豆包,還有幾袋醬油、味精、洗衣粉,裝了滿滿一大紙箱。
“怎么往家?guī)н@些東西?還不如捎點錢呢。”我一臉的困惑。要知道從省城到老家,要坐上幾百里的火車,還要換乘公共汽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4個小時呢!為此,我每次回家都帶極少的東西,常常是塞點錢給父母,要他們隨便買點兒自己喜歡的東西。
大軍見我自己沒帶多少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我:“這半年我沒掙到多少錢,最近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春節(jié)就不回去了。你把這些東西給我媽帶上,就說這些東西都是單位分的,吃用不完的?!?/p>
沒辦法,我只得一路小心地呵護(hù)著大軍并不珍貴的新年禮物,生怕它們化凍了、擠壞了、碰碎了,同時在心里不停地埋怨大軍害我受累。
一下車,我就扛著紙箱直奔大軍家。大軍母親高興地打開紙箱,把那些東西擺了一炕。她邊擺邊興奮地告訴我:“大軍好幾次寫信回來,說他找了一個好單位,什么東西都分,吃都吃不了,讓我們別惦記他。起初我還不大相信呢,以為他怕我掛念,看到他拿來的這些東西,我就放心啦。”
看到老人滿臉的喜悅,我的心怦然一動——真是難得大軍的一番孝心了。
隨后的幾天里,在大軍母親慷慨的分贈和充滿自豪的講述中,我看到了左鄰右舍那羨慕的目光,看到了大軍母親臉上那無法形容的幸?!?/p>
我要回省城上班了,老人家依然滿懷欣喜地讓我轉(zhuǎn)告大軍:其實家里什么都不缺,要他好好工作,別對不住單位對他那么細(xì)心的關(guān)照。
歸途中,我的眼前一再浮現(xiàn)出那一紙箱的東西,浮現(xiàn)出大軍母親臉上整天掛著的燦爛微笑,心中不禁一顫——除夕,我塞給母親2000元錢,母親也只是淡淡一笑,錢帶來的快樂,遠(yuǎn)遠(yuǎn)不如大軍那些不值錢的東西。是的,錢和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誠的愛與愛的巧妙表達(dá)。即使最簡單的愛,因為慧心的選擇,也會誕生許多難以形容的幸福啊!
(摘自《黃河黃土黃種人》2004.10)
[簡評]
禮物的貴重有兩種體現(xiàn):一種是貨幣的價值,一種是情感的價值。貨幣價值較高的禮物不一定具有珍貴的內(nèi)涵,情感價值豐盈的禮物也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什么樣的禮物最珍貴?兒女送給父母什么樣的禮物最能表達(dá)心意?是“真誠的愛與愛的巧妙表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