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遠

古時詩人的作品，無法直接拿去換錢，但有時可作“代金券”。代金券的效力不但要看作品質(zhì)量的好壞，也要看詩人的名氣大小、運氣好壞。運氣好時價值連城，人們爭著兌換；交了惡運的一文不值，扔到馬路邊也沒人撿。

李白在家鄉(xiāng)岷山讀書時，喜歡玩鳥，“巢居數(shù)年，不跡城市，養(yǎng)寄禽千百”。這個愛好后來也沒什么改變。黃山胡公有兩只白鷴，“以名呼之，皆就掌取食”，如把它們拿到鳥市，價錢可想而知。當時李白很想要，但無錢。胡公說：“你不必為難，寫首詩給我得了?！崩畎缀芨吲d地給了他一張“代金券”，便把鳥提走了。

李白嗜酒，一旦有人請他喝了兩杯，他便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喝完了，不能拍拍屁股就走，總得有點表示吧。“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一首《贈汪倫詩》算是結(jié)賬。如今這兩句詩大概可與梵高的《向日葵》同價了，但那時也只值兩斗酒錢。

李白曾山路夜行，無處投宿，一位姓荀的老太太讓他留宿一晚，李白同樣以詩相報。荀媼也未與他計較，欣然收下，此詩后來千古流傳，成為佳話。

杜甫陷賊時，得到大云寺贊公的多方照顧。臨走時還贈以青絲履。杜甫愧無以報，贊公笑道：“這好辦，你送我兩首詩不就得了?！倍鸥π廊幻P。

杜甫的“代金券”有時還會提前支付。建造草堂時，他的生活相當艱難，沒有一個基建班子去給他籌劃，許多事情都得自己操心，而光是美化周圍環(huán)境，便需一筆不小的開支。雖然杜甫一文錢也沒有，但“代金券”倒是不少。他作“江上舍前無此物，幸分蒼翠拂波濤”向韋二要錦竹秧；“飽聞榿木三年大，與致溪邊十畝陰”向何十一要榿木秧；又向韋班要餐具：“大邑?zé)奢p且堅，扣如哀玉綿城磚。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不但如此，有時他還直接在“代金券”中注明所需數(shù)目，如向蕭八要桃秧時說：“奉乞桃栽一百根，春前為送浣花村?！边@么一贊美，別人就高興得手舞足蹈，合不攏嘴，趕快就把東西送去，算是貨款兩訖。

另外，杜甫非常疼愛孩子，想給他們弄個猢猻玩玩。想買，但荷包里掏不出錢來，那就用“代金券”試試看。別人一看到詩，也真的答應(yīng)了，因為詩比小猴子值錢，誰都樂意兌換。

“代金券”只是在親友、熟人范圍內(nèi)生效，不是全國通用，有時是他人索要，有時是預(yù)先支付。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東西收到了再去“結(jié)賬”，券的面額不能過大，大多限制在兌換零星物品。除此之外，也不能向官員行賄，不能買田納妾，當然也無須繳納個人收入所得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