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浩
又一次回到爺爺家,首先映入我的眼簾是掛在墻上的那張全家福。照片上有一個穿著淡紫灰上衣的獨特身影,她便是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大家5年的奶奶……
說起奶奶,便時常能夠想起小時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后的情景:奶奶背癢了,我會伸出小手幫她撓;她去地里勞作,我便嚷嚷著要跟著;我耍賴了,她便拍拍手上的泥土,從那只老木箱里掏出幾顆糖來哄;我煩躁了,她便給我講吳剛砍桂、牛郎織女的故事。
和奶奶在一起的生活經(jīng)歷,有三件事常常勾起我的回憶:喂豬、挑水和送我上學(xué)。
奶奶是個很會持家過日子的人,為了打理家里的生活,她總是算計著。農(nóng)村人家是要養(yǎng)豬的,那可是勞神費心的事。奶奶不怕麻煩,白天干完農(nóng)活一有空閑她便到荒地里去挖野菜。有時還會有意外的收獲,摘到野果子、草蘑菇什么的,因此,每當(dāng)看到奶奶笑盈盈地歸來時,我準(zhǔn)會跑過去迎接這意想不到的果實。挖回的野菜也不能直接給豬食用,還要經(jīng)過切、洗、淘等工序,然后再到柴房里用大鍋去煮。奶奶的每一瓢糠、每一把菜、每一升水都是定量的。甚至連煮豬食的時候,她都會守在旁邊,用一把補了很多回的芭蕉扇調(diào)整火力,寸步不離。她說:“只有這樣煮出來的豬食,豬才能吃得香?!敝蠛昧艘惶斓呢i食,奶奶仍然沒有歇著。到了喂食的時間,她會一邊把羹倒進豬槽里,一面撫摩著豬的背,很輕很輕,就像是在安撫小孩。而后奶奶還會哼上幾句鄉(xiāng)村土歌,只有這時才看到奶奶臉上流露的喜悅。幾十年如一日,奶奶總是全家第一個起床的人,每天黎明時分她已經(jīng)把豬圈打掃干凈,然后搞衛(wèi)生、做早餐、洗衣服,為一家人的生活而忙碌著。
在鄉(xiāng)下,用水是個問題,得肩挑手提,扁擔(dān)就成了很重要的勞動工具。奶奶挑水的姿勢很有講究,只見她身子微微一蹲,把扁擔(dān)壓在右肩上,右手壓在扁擔(dān)前方,很輕巧地就把兩桶水給扛起來了??呻S著歲月的流逝,漸漸地,她挑水感到吃力了。每當(dāng)見到她佝僂著身軀前行的情景,我便主動要幫她抬,但總被拒絕。她說,我的小肩膀哪能承受得了這么大的重量,還打趣道:“等你大些再幫奶奶吧!”我撅著小嘴心里很不服氣,暗暗下定決心,長大了要幫奶奶挑滿一缸水。就這樣,奶奶沉重的腳印刻在了田間地頭,當(dāng)然,留下的還有奶奶對勞動的喜悅。
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村里的小學(xué)離家有三四里路,這對年幼的我來說是個難題。家里有一輛一騎起來就咯吱作響的老式自行車,奶奶便用它來推著送我上小學(xué),奶奶還特地為我做了個棉墊子安在后座上,雖然陡峭的小路把我屁股硌得生疼,但山路上卻留下了奶孫倆的歡聲笑語。每每路上我都會唱上一曲“世上只有奶奶好”來消除奶奶的勞累。
“世上只有奶奶好,沒奶的孩子像根草……”唱完后,我會問奶奶:“奶奶還累嗎?”奶奶總是笑呵呵的:“不累,有我的乖孫給我唱歌,怎么會累呢?”我咯咯地笑,那笑聲一直在山間回蕩著……
奶奶重病前,在醫(yī)院里總是交代家人要照顧好我,養(yǎng)好豬,料理好菜地。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家,這可是她一輩子的心血呀。住院期間,奶奶還特地叫我把家中的鑰匙拿給她裝進口袋里,說是有這鑰匙陪著心里安然很多。但奶奶卻沒能再用那雙枯黃、粗糙的手將帶著體溫的鑰匙打開家里的那扇大門,她的腳也沒能踏進這個她操勞了大半輩子的家,就永遠地走了。
就這樣我沒有了奶奶那淳樸的山間民歌陪伴,也沒機會用扁擔(dān)幫奶奶挑滿一缸水,也沒有了奶奶搭我上學(xué)的歡笑,更沒有人聽我唱自編的“新歌”了。
再一次看到這張唯一的全家福,望著居中站著的慈祥老人,我充滿敬畏。照片上的奶奶似乎在沖著我微笑。那笑中有美好的祝福,有快樂的回憶。
評點
本文寫得最為鮮活的兩個地方,一是喂豬,一是奶奶臨終前要鑰匙,這兩個亮點真正把一個農(nóng)村老人寫活了,所謂點睛之筆!作者以回憶為契機,點明這篇文章的寫作時間,寫作出發(fā)點是回憶!通過真實生活細節(jié)的再現(xiàn),把一個勤勞、樸實、慈愛的老人的形象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這才是作文,它是生活的真實體驗,用樸實的語句,從容落筆,自然為文,從而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其實在寫作當(dāng)中,情感永遠都不過時,只要它發(fā)自于你的內(nèi)心,只要你認真地去記錄。
(安徽省六安市第六中學(xué))
指導(dǎo)教師: 侯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