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莎

1

憂傷時我的目光掠過田埂，

去數(shù)飛亂的蜻蜓

但不能搭救水淹的稻陣。

鯀之水洶涌在側(cè)。我登高

以觀星漢。

星群不渡不滅。靜候

來自身體之外的力量。

2

孤獨叩響聶魯達(dá)的房門

懸崖是馬鞍形的，他是憂郁的，

那片廢墟

掩埋過祖先的骨殖，又被一再摧毀和降福。

“有一個人，他在提琴中等我”，

他再次錯將一切訪客，

當(dāng)成他等待的女子——瑪珠碧珠

她們隨便出入

一個詩人的靈魂三司。

3

你與我一定已懷恨多年

看見彼此的那一刻

部說不出話來

我驚動的生物敬我若神。

“不明天體”，在逆光中

與我的相遇。

而當(dāng)他們說出，我便與闊別多年的事物

無限地接近了

那一天我簌簌發(fā)抖，身披高貴的狐毛

重返人間

4

獵食者在搜捕，頭部

布滿六角形的復(fù)眼。

它們看見了陸地和水面的目標(biāo)，

一動不動。

而波長兩米之外的影像，朝低處生長的諾言

神也看不見。

5

擁緊它

那太初的混沌，午夜后

一小段冰涼的時光。

此時紫氣在東，函谷關(guān)

一切將升而未升。

莫迪里阿尼筆下的削肩裸體美人，呼之欲出。

6

請?zhí)_，放過任性的時針。她的手臂

滑過太阿之鋒

圣餐日，神說一切被允諾，

她繼續(xù)彈奏。直到哭聲升起。

親愛的，我終于要病了

如湄公河跪乞的那樣。黃昏收起她的威儀

多層睡衣裹緊我，仿佛還被你溺愛著。

那個日子，那個日子終將到來，而此時

我是戀上別人籠子的母獅，

看孤獨的殿宇，等待閃電的霞帔。

寫在右手指有傷的日子

1

就是說

剪刀要扔到一邊去。

朝西坡，去迎接太陽升起。

回家，記得往反方向擰鑰匙和牙膏蓋。

撕包裝袋的時候?qū)W學(xué)老鼠，什么都動嘴咬。

如果這還不足以證明——

對世界的撫摩

用眼睛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2

左手在顫抖，但我多么急于向達(dá)芬奇宣布，

我就要成功地

畫出兩個同樣不完美的圓。

要看出這個世界的破綻，一片樹葉就可以。

3

十個指頭中的三個，

它們微曲，可以拈起一粒誘惑的櫻桃。

或者再減一個，可以

拔出一根嵌進(jìn)肉里的刺

現(xiàn)在它們帶著傷，耷拉著。像苦難的詩人

承擔(dān)了過多的罪罰。讓十指的分工

近似于偽幣上的水紋，很值得懷疑。

4

一張密紋唱片，它緩慢的旋轉(zhuǎn)

還泄露了什么：天光、輪回或逆行的車轍?

如果我有足夠的視力

但愿我能看見：

風(fēng)中的一只空袖筒，正努力用一只

消失的手，推開花香，樂音和空氣。

孩子和玩具

“接著我得到一個異像，看見天上有開著的門。”

——《啟示錄》

1

他把手里的寶貝舉得高高

像是看出

我買不起，更騙不走

我以為我是富足的

神龕前我起過誓，要有信心

他最后背過身去

嘎嘎，嘎嘎

他叉開腿，讓小東西帶著顫聲

從他胯下鉆過去了

他們一道跑過去了

2

哦，寶貝

你不明白什么是我要的

現(xiàn)在我樂意做一切了，這包括

去日光國圣殿盜一件皇袍

給你

3

他不用枕木

用手里變形發(fā)聲的小玩意兒

把快樂

一直鋪到天邊

天上行色匆匆的神仙們啊

請忍住了

不要向他乞討一個鎳幣

不要懸掛有缺口的月牙

作者簡介：

朱莎(筆名白沙)，女，侗族。六十年代中期出生于貴州省銅仁市。九十年代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在《詩刊》、《詩歌月刊》、《星星》詩刊發(fā)表過詩作。貴州省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