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人
何謂“該”?我以為“該”就是無所謂什么原因或道理都會發(fā)生的事物,無論人們喜不喜歡,愿不愿意,都是別無選擇要接受的現(xiàn)實。老北京就有句不太中聽的俗話,即“該的!”我猜測它的本意有“該得”的意思,正因為是得了“該得”的東西,所以也就成了“該的”了。
當一個人經(jīng)歷了足夠的困惑之后,自然就會理解什么叫無奈;遇上了一次又一次意外之后,冥冥地會以為這是定數(shù);一再逃避之后,但愿不如所料的事偏偏正如所料起來……為什么?別人都好好的幸免了,就你那么倒霉?為什么他們都賺了錢,就你賠了?為什么違反交通法規(guī)的人都沒事,而他這么中規(guī)中矩地走路還偏偏被車撞死?一句話:該的!沒有任何一個不該死的人會死掉,也沒有任何一個該死的人能活著。
對不起!這么解釋很不好聽,我絕不是非把它當作良藥逼著誰喝下去。但我要說這卻是大道理,一個很不好聽,卻又很好懂的大道理。既然是“該的”,就沒有什么道理可講,更不必再加以假設(shè)或推理,“該”就是“該”道理。那個人不遲一分鐘,也不慢十秒鐘,非得不遲不早的那一刻趕到那兒,這不是去趕死嗎?反之,大難不死和九死一生的人就是不該死的,至少當時是不該死的。道理也很簡單,即他們在人們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偏偏活了下來。于是,人們有理由說:此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其實,只要被認為是該的,就沒必要感到意外;只要“該的”一經(jīng)發(fā)生,成了既定的事實,那么就別無怨言地接受吧!對,就是不理解也最好接受。
所以當我與女友抵達十年馬拉松戀愛終點時,我絕不是負氣或逞強地如此解釋“我絕不后悔”——你想,她是我至今還認為最好的女人,我和她不僅在該認識的時候認識,在該戀愛時戀愛,還在該一起生活時一起生活,而且還一直持續(xù)了十年;試問,有幾個人能和自己最欣賞的異性認識(有的人一輩子的夢中情人也許竟是個畫中人),戀愛,還同居生活?相比之下,我無疑是幸運的。
而更使我慶幸的是,我們是在該分手時一點沒拖拉地分開了。具體到分手時的我倆,彼此熟悉得相互看一眼就可以明白對方在想點什么,彼此透明到這境地,都認為沒有重燃熱情和激情的可能和必要。既然如此,如果還非勉強繼續(xù)走下去,就等于恭候一座活火山不期地噴發(fā)一樣的危險。與其那樣,為什么不趁早撤離,非得等釀成更不堪的后果呢?正因為我們于六年前該分手時分了手,所以我們還能一直如親兄妹般的相處,而且我仍然由衷地認為她是最好的女人之一。人真的應該學會知足,怎么能看見好看的花朵就非得把她摘來插在自家的花瓶里,怎么能要求自己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異性過一輩子呢?正因為我們在該分手時分手,因此我永遠不會為此后悔!
“該”的道理,是大得似乎不需要任何道理為前提依托而存在的大哲學,它仿佛無處不在地為人們所熟知,卻又毫無規(guī)律可循地超乎邏輯之外而神秘地存在著??梢院敛豢鋸埖卣f,“該”的事情在發(fā)生之前,往往真的就那么玄乎。好在,“該”的事情一旦發(fā)生之后,其“該”的原因也一下被漂白得很清楚。如果真有深究的必要,同樣可以找出很多“該”的必然因素。只是尋找“該”的原因是否真的很有意義呢?我以為在結(jié)果出來之后再放馬后炮,或找些令自己遺憾和后悔的理由也不是什么明知之舉。
我之所以妄自把“該”提升到哲學的高度來論述,是因為不希望讓“該”的事情落入消極宿命的范疇,更為了區(qū)別于阿Q似的精神勝利法。我想,“該”不僅是種哲學,還應該是門藝術(shù)。該與不該有時近得就只一墻之隔,就如真理和謬誤往往一步之遙一樣。所以,鑒定該與否,更在于把握一種火候,或者說只一個“度”字。無論太好或太壞,都不是標準的最好。
真正最好的是不是僅次于“太好”的剛剛好呢?這個剛剛好的“度”在每個人心里都是桿無形的秤,各有各的刻度標準。評判時,大家都會以各自心中無形的秤來準確地度量出自己的答案;而這個度量的過程,我以為就是判斷“該”與“不該”的邏輯。
總之,“該不該”是我們值得思考的問題,這主要取決于每個人的價值觀。我們做出“該或不該”的判斷時,才會在該忍時才忍,而絕不是一味無原則地忍;在該糊涂時才糊涂,絕不要認為難得糊涂就是什么高超的境界。而一旦面對“該”的結(jié)果時,即便再糟糕,也請?zhí)谷幻鎸?。假如我頭頂?shù)倪@片天突然塌下來了,我之所以不選擇逃避,而是以微笑來迎接它,是因為我判斷自己如何也跑不掉,況且生命本來就會有死亡的時候,我還不如以笑面來迎接我該得的結(jié)果。
(本專欄作者先后就職于新華社深圳特區(qū)支社、《中國攝影家》雜志社、文化部文化藝術(shù)人才中心等單位,1996年參與創(chuàng)辦《中國演員報》,任常務副總編。自詡為不安于現(xiàn)狀,不安分守己的玩主。近年來,靜心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