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 人
兩間極不起眼兒的平房窗戶上趴著個人。這個人手里攥著一把精致的殺豬刀……
從打出獄起,趙魁一有空兒就來這兒一趟。這兒是有名的“貧民窟”:房屋狹小、低矮,街道骯臟、凹凸不平,每逢下雨就遭災(zāi)。但是,趙魁照來不誤。他來這兒是為了找人,一個仇人。
趙魁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他的仇人,堂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竟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他心里難免一震,卻還是不打算改變初衷。他惡狠狠地想:老家伙,不是你,老子能到了今天這般地步?當(dāng)然,趙魁并不打算殺人。他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而他過上好日子還沒多久,舍不得丟命。他只想嚇唬嚇唬這個仇人,以解心頭之恨。
趙魁本來技術(shù)出類拔萃,是當(dāng)年全市“大比武”的“狀元”。工廠癱瘓以后,趙魁也同工友們一樣,開始自謀出路,做起了買賣。結(jié)果,倒騰了一年,不但沒賺錢,反而賠了生本兒。
趙魁終于走上邪路——做了賊。趙魁沒想到,他居然賊運亨通,頭一次撬門入室就讓他瞎貓逮了個大耗子——23萬元人民幣!他嚇壞了,一分都沒敢花,去自了首。他發(fā)誓,如果得到寬大,就是餓死也不干這缺德的帶冒煙兒的營生了!
不止趙魁以為會被寬大,大部分公安干警也都這么認(rèn)為。趙魁主動投案。明顯是立了功的。
但事情的結(jié)局是趙魁和所有公安干警都未料到的,當(dāng)23萬元贓款如數(shù)交還失主時,失主竟矢口否認(rèn)他被盜了。失主還說,要報請有關(guān)部門予以嚴(yán)肅查處。這下可壞了,趙魁不但犯有盜竊巨款罪,而且還犯有誣陷領(lǐng)導(dǎo)干部罪,罪該萬死!于是,他順理成章地被判了20年。
如此判決,趙魁他能不恨得牙根兒癢癢么?
趙魁正要闖進(jìn)屋“行兇”,屋里傳出老倆口的對話:“你知道我今天看見誰啦?”老頭兒問。
“真是越老越糊涂,你看見誰我怎么知道?”老太太說。
“還記得趙魁嗎?就是那年我判了他20年的那個?狗日的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哩。嘿嘿……好哇!”
“一個罪犯學(xué)好了,值得你這么高興嘛?”
“任何一個失足者改邪歸正我都高興,這你是知道的;何況,趙魁這案子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到死我也不會忘記!那案子是上頭硬壓下來的,因此,審判員們誰也不想接這個案子,推給了我。我是院長,不能再推了,可又明明知道趙魁是冤枉的,就違心地判了他20年,這才算勉強交了差。要不是那個貪官被‘雙規(guī),趙魁他能被提前釋放么?”
“既然如此,你問心無愧,干嗎還唉聲嘆氣的?”
“你是不知道,自打趙魁被判了刑后,他老婆跟他離了婚不說,把孩子也帶走了;趙魁真是家破人亡鬼吹燈了呀。我對不起他!可是……”老頭兒欲言又止。
“又沒有外人,你說嘛!”老太太催促。
“我想把你那個侄女介紹給趙魁,你看……”
“那敢情好。那女子也是因為男人不成器,她又管不住才離婚的。你說的那個趙魁如今既然已經(jīng)學(xué)好了,我看可以嘛。這事兒你就作主吧,用不著跟我商量?!?/p>
趙魁手里的刀子掉在地上,眼含熱淚急速離去了。
老院長聞聲從屋里出來,院里已空無一人,只一把殺豬刀躺在地上。清冷的月光下,殺豬刀閃著疹人的寒光。這陣勢老院長曾多次遇到過,早已見怪不怪了。他不以為然地將刀拾起,冷笑著彈了彈刀刃,這一彈卻讓老院長大吃一驚,他收起笑容,雙手稍一用力,便將刀子折成兩截兒。那刀子原來是用竹片雕刻而成的,那手藝太精湛了,簡直到了亂真的地步。
三天后,老院長收到一筆匯款和一封匿名信。信上只寫了兩句話:“聽說法院集資蓋樓房,有這3萬元夠了吧?放心,這錢是絕對干凈的!”
責(zé)編/章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