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成
陳平,49歲,貴州天柱人,清癯,內斂,樸素,高潔,博愛……熟悉他的圈中人將之喻為“鶴”和“梅”。我是晚輩,酒酣耳熱、移杯換盞之際,斗膽呼之為“三位一體老師”。
其實,陳平老師并不是我的老師,他沒在傳統(tǒng)的口耳相傳的課堂上教過我一分鐘??墒牵麑嵲谟质俏易罡信遄顡磹鄣睦蠋?。
1991年,我從省教育學院畢業(yè)后,本想到母校天柱民中教高中,卻因母校人滿為患而落空?!昂尾坏郊嫒莶⑿畹亩腥ピ囋嚹??”一個同學提醒說。一語驚醒夢中人。于是,我給天柱二中的楊秀凱校長寫了一封自薦信,并于6月下旬趕到二中試教。成功的試教換來楊校長爽朗一笑:“二中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可當年縣里的土政策規(guī)定:縣城不進人。直至開學一個多月后,我才由鄉(xiāng)下中學磕磕碰碰地借調至二中。
當時的曲折辛酸、柳暗花明現(xiàn)已淡忘,可報到時楊校長的話至今還閃爍在我的記憶深處:“陳平老師看了你寫給我的信以及聽了你的課之后,非常賞識你,他極力推薦你來接高一的尖子班,可你因調動受阻延期,學校只好將尖子班安排給其他老師了?!眱H僅憑一封自薦信和一堂課,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就如此信任、愛護、扶持一個素昧平生的后生晚輩,這是怎樣的氣度和愛心?。 八孛娉烨椴宦?,心扉未啟愛先行”,可以說在我沒有接觸并親聆陳老師的教誨之前,他的形象就已深入我心。
陳老師功底深厚,滿腹經綸,口才極佳且教藝精湛,是學校的“活百科全書”。什么老子、朱子,什么道教、圣經,什么語法邏輯,什么音韻形訓,什么天文地理,均難不倒他。記得有一次,一個外校的文科生聽到陳老師“難不倒”的種種傳聞后,很不服氣,就找了三個“刁鉆古怪”的問題來“請教”。
“梅蘭芳為何不剃須?朱自清為何要改名?”
“為什么瑪雅文明是人類歷史之謎?”
“‘支那'的含義是什么?外國人為什么稱中國為‘支那?”
在場的同事都替陳老師捏了一把汗:這小子哪是在“請教”,分明是想毀掉陳老師的一世英名??墒?,陳老師并不慌亂,只見他微微一笑,娓娓道來,有根有據(jù),四座傾倒。送那位學生出門時,陳老師還不忘鼓勵他:《華夏風范》《文明足跡》是兩本好書,值得認真研讀……
因為與陳老師同校教書,我領略了教書的藝術與魅力。課堂上,陳老師很少運用肢體語言,但情感極投入,聲音洪亮悅耳,講解深入淺出,妙趣橫生,極富感染力。記得他在,上普希金的《致大海》時,完全把課堂變成了一片激情的海、一片思想的海、一片知識的海、一片歡樂的海,而我們22個聽課的語文老師也不由自主地變成了22支奔向大海的溪流……
陳老師不僅學識淵博、教藝精湛,而且人品佳、口碑好,堪為眾人之師。我到二中6年,從未看到他與人紅過臉,鬧過別扭。陳老師平時說話的語調與課堂,上簡直判若兩人,輕輕的像一縷清風、一泓碧水、一束陽光,讓人心生信賴熨帖之感,平添親切溫馨之情。而最令人難忘和感動的是他說話的表情一眼睛看著你,面帶微笑,然后露出靦腆之色,就像一個幸福羞澀的姑娘。在日趨喧囂浮躁、追名逐利的時代,這種表情無疑是彌足珍貴的。
我自幼酷愛文學,上初中時因躲在被窩里用手電筒偷窺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俠世界,又平添了一雙“眼睛”。兩雙眼睛并不能帶給我絲毫炫耀的資本,因為它不能幫我把這個紛紜多變的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直至到了省教育學院,吳道文教授才教給我看清這個世界的契機和方式。他對我說:“有時用眼睛和玻璃片并不能看清這個世界,你要學會用筆和腦袋去看?!庇谑?,我試著用筆和腦袋去看這個世界了。
在我眼里,世界依舊朦朧。平心而論,是陳老師幫助我看清了這個世界。
陳老師是個出色的寫手,散文、詩歌、小說、論文無一不精。教學之余,他以自己的生命激情和文學夢想擁抱繆斯,美麗的繆斯則以天道酬勤的自然法則回報他。在陳老師的影響和幫助下,我開始“再續(xù)前緣”——用筆和腦袋去看這個世界。每當我將世界的影像呈在陳老師的面前時,他總是耐心地給我一一指出明暗、角度、虛實、映襯的優(yōu)劣,末了還不忘教我改進的方法。有一天,當陳老師對我的影像露出滿意的神色并將之推薦出去時,我知道,一扇眺望世界的窗口已悄然向我開啟。
當我的作品陸陸續(xù)續(xù)出來后,陳老師比我還高興,他不遺余力地將這些稚嫩的作品推薦給學生。2001年,陳老師將我引進了天柱的文人圈,從此,我的世界里又多了一道鮮活亮麗的風景。
謝謝您,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