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林
“大地的女兒”史沫特萊寫的朱德傳《偉大的道路》,終于能夠在哺育了朱德同志的中國大地上暢行無阻了。它出現在現在的中國,起了一種史沫特萊當初不能料到的意義,這就是它幫助我們沖破了前些年林彪、“四人幫”封鎖的傳記文學的禁區(qū)。我們讀了這本書,做些思索,分析一下它的成功和不足之處,就會覺得傳記文學并不是難以琢磨的迷宮,以傳記文學作品織人之罪完全是別有用心的。
在林彪、“四人幫”當道的十幾年中,他們?yōu)榱藰淞€人的淫威,以“宣傳一個領袖”為名,橫掃了傳記文學園地的所有花草。不僅所有的傳記文學作品都被打入冷宮,而且出現了一種“江記”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歷史人物被否定,不但和早死之人未曾相見的后代要承擔罪責,而且為這個歷史人物寫傳記的人一瞬間也成了“反革命”,甚至所有露過這個人名的著作也一概有罪。這種殘酷的法西斯政策使所有寫過傳記文學作品的人至今心有余痛。以至直到今天,仍然是人人渴望讀傳記文學作品但卻很少有人動筆去寫。不少人仍把傳記文學園地看做“迷宮”而躊躕不前。
他們一是懷疑繁榮傳記文學能否導致“宣傳個人”而使偉大領袖黯然失色。這種懷疑說到底還是搞不清個人和歷史的關系。這里有必要說說史沫特萊對這個問題的看法。當朱德同志問她為什么要寫自己的傳記時,她回答說:“因為你是農民。中國人十個有八個是農民。而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向全世界談到自己的經歷。如果你把身世都告訴了我,也就是中國農民第一次開口了?!边@位美國女作家不知要比林彪、“四人幫”高明多少倍,她會辯證地理解個人和歷史,個人和群眾的關系。她不把兩者截然對立起來,這和我國古代所說的“眾星烘月”的話是一樣道理。可是事情一到了二十世紀的中國,林彪、“四人幫”卻故意糊涂起來了,欺騙人民以為其中真會有什么更神秘的東西。他們這樣把一潭清水攪混,目的就是不要別的領袖,而要把自己封為唯一最高的領袖。我們反對法西斯獨裁,我們是“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論者。中華民族的英雄如群星燦爛,中國歷史英雄輩出。為眾多的英雄寫傳只會使他們相得益彰,只有心懷卑瑣欲念的人才會討厭全民族的英雄譜。
還有的人怕寫有缺點的人,怕寫活著的。這主要是林彪、“四人幫”追求“完人”即“超人”的形而上學思想未肅清的表現。魯迅曾說:“倘要完全的書,天下可讀的書怕要絕無,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每一本書,從每一個看來,有是處,也有錯處,在現今的時候是一定難免的?!睔v史上各種類型的人物都可在傳記文學中占有一定的地位。既要寫英雄和領袖,也可寫功過互見,甚至反動的人物。只要立場正確、材料處理得當,都對人民和歷史有用。寫活人也同樣不可怕。史沫特萊當時所寫的就是活著的朱德。現在無數正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人們難道只能在“蓋棺定論”之后才配在傳記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嗎?我們不應該消極地等待死后的“蓋棺定論”,因為說到底,那“蓋棺”定的論也不是保險的。我們回憶一下,林彪、“四人幫”對人民和歷史早已定論的人物不是也想翻案嗎?所以這仍不是個根本的解決辦法。關鍵在于要積極地站在唯物史觀的立場上維護正確的定論。另外,也必須從法律上保證作家不以創(chuàng)作的得失,其中包括不因為傳記文學中所涉及的人物而招致罪過,如果做到這一點,人們完全可以期望我國傳記文學的創(chuàng)作出現新的繁榮局面。
最近,隨著思想的逐步解放,已經出版或正在醞釀出版一批傳記文學作品,苗頭是可喜的。為了促進傳記文學的繁榮,在條件許可的時候,還應該籌辦以登載傳記文學作品為主的刊物。隨著傳記文學作品的逐步增多,引起社會的注意,這方面的評論工作也會活躍起來。我們相信,傳記文學之花一定會使社會主義文藝陣地增顏添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