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中,大觀園里的蘅蕪苑是薛寶釵的住所。那是一處別具江南韻味的院落,苑內(nèi)雖無高大的花木,卻有玲瓏別致的山石,且上面長滿了各色牽藤引蔓的香花異草。那些纏繞在山石上的草木中, 必定有散發(fā)著特殊香味的芳香植物。這些飄著異香的花草究竟是什么呢?最終還是愛讀閑書的賈寶玉給出了答案,他說:“那香的是杜若蘅蕪?!?/p>
杜若和蘅蕪是兩類不同的花草。所謂的蘅蕪,其實就是菊科一些植物的統(tǒng)稱,這些草木均有著類似菊花般的濃郁清香;對于杜若,人們卻有一種似曾相識又不識廬山真面目的奇怪感覺。大家都知道這是一種古老的香草,可它究竟長啥模樣,散發(fā)的又是怎樣的一種香味,很多人很難說清。
自古芳洲多杜若
在我國的古典文學(xué)作品中,杜若一直以香草的形象出現(xiàn),而且渾身充盈著一種獨特的神秘色彩和浪漫主義氣質(zhì)。
早在2 000 多年前的戰(zhàn)國時期,杜若就已頻繁出現(xiàn)在屈原的詩歌作品之中,如《楚辭·九歌·湘君》中的“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楚辭·九歌·山鬼》中的“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等,足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屈原對杜若這種帶給人們純潔、美好意象的芬芳植物情有獨鐘。
正因為杜若是一種代表著美好與純潔的花草,呈現(xiàn)出的形象樸素而潔凈,故特別適宜作為祭祀貢品。從原始部落時期起,古人就會在季春時換上新衣,佩戴香草,到河邊舉辦修褉活動。在修褉祭祀過程中,人們所佩戴的香草品種有很多,杜若是最常用的一種。
盡管屈原格外青睞杜若,在多首詩歌作品中寫到了這種芳馥動人的香草,但是均沒有對其具體屬性或形態(tài)特征等進(jìn)行更多描述,反倒使杜若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具有了一種別樣的朦朧美。不過,有一個細(xì)節(jié)值得注意,那就是在屈原的筆下,杜若都是來自“芳洲”“汀洲”一類的地方。
事實上,“芳洲”“汀洲”并不指代某個具體的地方,而是泛指香草叢生之處,是人們想象出來的理想境界。
不難看出,盡管杜若已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尤其是詩詞作品中的???,但是這種香草到底是什么植物,在眾多的詩詞文學(xué)作品中依然沒有確切答案。
古今杜若非一物
假如我們換個思路,從植物分類學(xué)的角度去尋找線索,會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看起來再明確不過的答案呼之欲出:杜若,又名“地藕”“竹葉蓮”“山竹殼菜”,是鴨跖草科杜若屬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根據(jù)《中國植物志》等文獻(xiàn)記載,杜若是一種花色潔白、綠葉濃蔭、株叢茂密、姿態(tài)秀美、具有較強(qiáng)耐陰性的地被植物,多生長在海拔1 200 米以下的山谷林下,在我國福建、臺灣、浙江、江西、湖南、廣西、貴州及安徽南部、廣東北部、湖北西南部和四川東南部均有廣泛分布。
現(xiàn)代植物分類學(xué)中的這種杜若,究竟是不是屈原筆下和《紅樓夢》中的杜若呢?一個重要的細(xì)節(jié)似乎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我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中頻繁出現(xiàn)的杜若是一種非常重要的香草,而鴨跖草科的這種杜若雖然花朵潔白雅致,卻無特殊香味。此外,現(xiàn)代所稱的杜若多生長在山谷林下,而非低海拔的沙洲濕地,產(chǎn)地生境也與“芳洲多杜若”不太吻合。據(jù)此基本可以斷定,這種鴨跖草科的杜若并非《紅樓夢》中那種“香飄明月洲”的杜若。
又有人提及,日本古時也會將紫色的鳶尾稱為杜若,《紅樓夢》中的杜若會不會指鳶尾?
鳶尾喜陽光充足、氣候涼爽的環(huán)境,耐寒力強(qiáng),且喜適度濕潤,多生長在水邊,生境似與“芳洲多杜若”吻合。不過,鳶尾花雖具有淡雅的香味,卻并非我國傳統(tǒng)的香草植物;而且,鳶尾在我國自古有之,其花色彩艷麗、形態(tài)張揚(yáng),與古人修褉時佩戴的那種純潔樸素的杜若風(fēng)格相差較大,兩者不太可能被混為一談。
那么,究竟哪種植物才是我國古代文人筆下的杜若呢?目前被普遍接受的說法認(rèn)為,杜若就是高良姜。
在北宋藥物學(xué)家蘇頌的中藥學(xué)著作《本草圖經(jīng)》中,關(guān)于杜若有這樣的記載:“葉似姜,花赤色,根似高良姜而小辛味。子如豆蔻。二月、八月采根,曝干用?!?/p>
同時代的北宋政治家、科學(xué)家沈括在《夢溪筆談·補(bǔ)筆談卷三·藥議》中更是直接點明:“杜若,即今之高良姜,后人不識,又別出高良姜條,如赤箭再出天麻條……”在他看來,古人所稱的杜若就是高良姜。
明代醫(yī)藥學(xué)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寫道:“杜若,人無識者,今楚地山中時有之。山人亦呼為良姜,根似姜,味亦辛?!边@表明,李時珍也認(rèn)為古代的杜若就是高良姜。
良人良姜喜相逢
高良姜,又名“良姜”“蠻姜”“膏涼姜”等,是姜科姜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原產(chǎn)于我國,喜高溫,不耐寒,耐濕,對土壤要求不嚴(yán),不僅好生長于陽光充足的濕地沙洲,在丘陵緩坡、荒山野地、林緣草叢及稀疏林中亦有較廣的分布,如今在我國廣東、海南、廣西、臺灣和云南均有栽培。
高良姜富含揮發(fā)油、高良姜素等物質(zhì),不僅能夠散發(fā)出特別提神的香味,而且具有特殊的食用和藥用價值。其干燥根莖性味辛熱,具有散寒止痛、溫中止嘔、和胃降逆等功效,因此既是一味調(diào)理腸胃的重要中藥材,也是一種理想的烹飪調(diào)料,可起到去腥膻、增香、提鮮和增進(jìn)食欲的作用。對此,北宋文學(xué)大家蘇東坡應(yīng)該是有過切身感受的。
傳說蘇東坡被貶到今天的廣東惠州任職時,因水土不服,經(jīng)常上吐下瀉,心情頗為苦悶。一天,有位鄰居打聽到蘇東坡特別愛吃肉,就特意送來一道精心烹制的紅燒肘子。當(dāng)這道色澤紅亮、香氣四溢的菜肴端到蘇東坡面前時,果然成功地勾起了他的食欲。更神奇的是,吃完這道紅燒肘子后,蘇東坡不僅沒有油膩不適之感,反而覺得腸胃舒服多了。欣喜之余,蘇東坡忙問鄰居:“這紅燒肘子的味道為何與眾不同?里面究竟放了什么特別的作料?”
鄰居笑著解釋沒加什么特殊的作料,就是多放了些本地特產(chǎn)的姜。這種姜對腸胃很有好處,所以當(dāng)?shù)厝私?jīng)常拿它泡水喝,平時做菜也愛用此姜調(diào)味。
從此,蘇東坡就學(xué)著當(dāng)?shù)厝说淖龇?,讓人在炒菜的時候放入這種作料,因水土不服而不適的腸胃很快得以恢復(fù)。至于“高良姜”之名的由來,據(jù)說是因為這種姜出自古高涼郡(今廣東惠州一帶),外形又和生姜極為相似,當(dāng)?shù)匕傩毡惴Q之為“高涼姜”,后因諧音而訛稱“高良姜”。
文章來源:《百科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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