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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孤獨況味、三種復仇行動

2024-10-12 00:00:00姜異新
名作欣賞 2024年10期

殳是一種木質的,無刃有棱,主要用來防身自衛(wèi)的冷兵器。當魯迅于1925 年10 月17日在稿紙上寫下“魏連殳”這個名字時,身心兩方面均陷入病痛的他持續(xù)不懈地向著無物之陣舉起了投槍。在《孤獨者》這篇他自己主動承認是精神自況的小說中,魯迅說盡了精神界戰(zhàn)士“荷戟獨彷徨”的孤獨。殳、槍、戟、矛、劍;壕塹站、瞎搗亂、肉薄;“擁有”各種兵器、巧妙采取各種斗爭策略的魯迅,在華蓋之年“親手造成孤獨,又放在嘴里去咀嚼”,于虛構世界營造了三重孤獨況味,鋪敘了三種復仇行動。

從社交層面看,魏連殳并不孤獨,無論是作為S 城好管閑事的談資,還是被寒石山村視為壓力的新黨,都說明他是被人群關注的對象。因為親近失意人,客廳里經(jīng)常有“憂郁慷慨的青年,懷才不遇的奇士和腌臜吵鬧的孩子們”,臨終前還有“新的賓客,新的饋贈,新的頌揚,新的鉆營,新的磕頭和打拱,新的打牌和猜拳”。最重要的是,他喜歡發(fā)表言論,雖毫無顧忌,仍能常常見諸報端,且一經(jīng)發(fā)表就頗有流量,不但能引發(fā)S 城輿論的暗中算計——小報匿名攻擊,學界流言四起,更是惹怒校長,以至丟了飯碗,可見影響力非同小可。

甚至,在理想追求方面,魏連殳也并不孤獨。他是有所愛的,有真誠對待、為他而痛心的戰(zhàn)友,而且為了他而死去——“愿意我活幾天的,自己就活不下去。這人已被敵人誘殺了”,愿意他“好好地活下去”的人讓連殳感到愛的力量的強大——“愿意為此求乞,為此凍餒,為此寂寞,為此辛苦?!?/p>

這樣的人是一個孤獨的人嗎?然而,孤身一人的魏連殳又的確孤獨。

首先,身世孤單。連殳父母早亡,將其帶大的祖母,雖是唯一的親人,卻也是父親的繼母。不會笑的繼母,深味“親手造成孤獨,又放在嘴里去咀嚼的人的一生”,并將這獨頭繭的運命傳遞給他。父親死后,本家奪屋子,逼小小年紀的連殳畫花押。帶著心理陰影成年后的連殳再不娶妻成家,拒絕做任何人的親人,甚至將死后沒有一個人來為他假惺惺地哭作為活著的終極目的。在房東母親看來,他就是個“怕孩子們比孩子們見老子還怕”的迂腐的啞子。

其次,百無聊賴。魏連殳在S 城的生存狀態(tài)是“雖在百無聊賴的境地中,也不能安住”。他本人學的是動物學,在中學堂卻是做歷史教員。平日對人愛答不理,成為S城的談資與局外人、陰影般的存在。雖有很多訪客,大部分是來拿他消遣,或者尋些談資。連殳發(fā)表文章后,有人暗暗來“?!保@在S城雖是向來如此,“并非這一回特別惡”,連殳因之被校長辭退還是令“我”感到突兀。失業(yè)后的連殳的客廳立顯荒涼,“滿眼是凄涼和空空洞洞”,屋中間的圓桌蒙著薄薄的灰塵,空空的書架散發(fā)著“淡漠的孤寂和悲哀”。書籍只剩了在S城絕沒有人會要的洋裝書。由此推理,洋裝書《沉淪》是不會暢銷到S 城的。那么,那些最情愿訪問連殳的失意人——“大抵是讀過《沉淪》的罷,時常自命為‘不幸的青年’或是‘零余者’”很可能都來自外城。他們曾“螃蟹一般懶散而驕傲地堆在大椅子上,一面唉聲嘆氣,一面皺著眉頭吸煙”,連殳失業(yè)后,他們卻再不來此間客廳主動尋覓無意味,就如同冬天不去逛公園以免不舒服。曾經(jīng)擁打著爭搶連殳口琴的孩子們見到連殳也馬上悄沒聲兒地散開,不再吃他的花生米。連殳感受不到一點點赤裸裸的誠,更看不到世界的光明。

最后,自甘孤獨。在幾乎是求乞似的過了半年后,連殳做了杜師長的顧問,每月薪水現(xiàn)洋八十元,這是他深夜吐著血寫信告訴“我”,即敘事人申飛的。然而,深陷名利場的魏連殳卻在熱鬧聲中更加孤獨——“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連殳的失意人客廳成了顧問的雅集高齋。

讀者在魏連殳給申飛的信中,讀到一系列觸目驚心的新——“新的賓客,新的饋贈,新的頌揚,新的鉆營,新的磕頭和打拱,新的打牌和猜拳,新的冷眼和惡心,新的失眠和吐血”;讀到遠遠超過出身孤單、百無聊賴之外的心靈死寂,“愿意我好好地活下去的已經(jīng)沒有了,再沒有誰痛心。使這樣的人痛心,我是不愿意的。然而現(xiàn)在是沒有了,連這一個也沒有了。快活極了,舒服極了;我已經(jīng)躬行我先前所憎惡,所反對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張的一切了。我已經(jīng)真的失敗,——然而我勝利了”。沖破親手將自己裹在里面的獨頭繭,又是一種怎樣新鮮的、常人難以想象的孤獨?。?/p>

追隨申飛的視角,讀者眼中輿論界的連殳形象完全逆轉。S 城的《學理七日報》接續(xù)寄到山陽,常有《雪夜謁連殳先生》《連殳顧問高齋雅集》等詩文。《學理閑譚》欄目還將其先前被傳的笑柄反轉為“非常之人,必能行非常之事”的“逸聞”。追躡申飛的蹤跡,讀者一起離開山陽回到S城,晚飯后迫不及待地去看望連殳。然而,開篇奔喪的場景再次上演,未料想此次入殮的卻是孤獨中死去的連殳自己。

大良祖母得以有機會泉流似的涌出世俗閑談——魏大人“一走紅運,就與眾不同”,“臉也抬高起來,氣昂昂的”,“三日兩頭的猜拳行令,說的說,笑的笑,唱的唱,做詩的做詩,打牌的打牌……”“人送他仙居術,他自己是不吃的,就摔在院子里,——就是這地方,——叫道,‘老家伙,你吃去罷?!比藚s早就瘦下去,吐過幾回血,也沒有看醫(yī)生,“后來躺倒了;死去的前三天,就啞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不知是裝的,還是癆病導致的。

還沒有從耳邊回旋著的大良祖母的絮叨聲中反應過來,循著申飛的視線,讀者驀地看到連殳被不妥帖的衣冠包裹著,安靜地躺在棺材里,“合了眼,閉著嘴,口角間仿佛含著冰冷的微笑,冷笑著這可笑的死尸”。

一切是死一般靜,死的人和活的人。身世孤單、百無聊賴、自甘孤獨,三重孤獨況味,交疊氤氳,融為一體,就如同欲雨不雨的天氣,凝聚成沉重如鉛的灰團,久久不散。

咀嚼著上述三重孤獨況味的魏連殳,一再地“舉著投槍”,撕下舊社會的假面,展開三種復仇行動。

第一,沉默應對,使族人無戲可看。

作為興學20年來唯一出外游學的學生,魏連殳是老家寒石山村的異類。寒石山村中痢疾流行,連殳的祖母染疾病歿,連殳回鄉(xiāng)奔喪。族長、近房及閑人們料定這位“吃洋教”的“承重孫”會爭斗,便排成陣勢,約定與“新黨”對抗,然而沉默的連殳意外地一一順從老例,使閑人無足觀。申飛就是在這次喪葬儀式上第一次見到連殳,目睹了他不掉一滴淚地按規(guī)矩為祖母入殮,也目睹了他最后像一匹受傷的狼一樣長嚎。連殳讓伺候祖母的女工長期住著祖母生前住的破屋,任親戚本家說到舌敝唇焦,也無濟于事。堂兄不惜旱道一百里(水道七十里)帶著小兒子辛苦輾轉來到S 城找到連殳,要將孩子過繼給他,以便繼承破屋。連殳遠遠躲開了這對“不像人”的父子。喜歡孩子而不成家的連殳,帶著對血緣宗親束縛的極度仇恨,刻意一次性生存,花錢如流水,以對抗宗法制禮教成規(guī),讓惦記的人沒得惦記,無戲可看。

第二,舉起投槍,讓士紳有戲可看。

與沉默應對不同的是,對于S 城士紳文化界的復仇,魏連殳全力出擊,要使他們有戲可看。魏連殳以筆為矛,不斷寫文章,不斷發(fā)表對于歷史與社會的看法,常有奇警的議論,從與申飛的對話中看得出他因此而經(jīng)常被“叮”。連殳明知自己被當作話柄利用,仍不放棄寫文章,不放棄任何一個能夠被啟發(fā)的讀者,即便被匿名攻擊也覺得無足怪、無可談,直至“徹底撕去舊社會的假面”威脅到士紳們的利益時,連殳終于失去了謀生的飯碗。最初因失業(yè)而失意的申飛常常訪問連殳,以排遣郁悶,此次無意中看到舊書攤上擺著連殳的汲古閣初印本《史記索隱》,知他變賣善本,生存定然艱難,遂前去安慰。“一瓶燒酒,兩包花生米,兩個熏魚頭”,便是失意人的治愈酒食。然而,連殳卻不以自己的失業(yè)為失意,仍然發(fā)些與日見其困難的生活不相干的關于社會和歷史的議論。

魯迅沒有正面交代魏連殳寫了什么內容的文章,展開了何種觀點的社會批評,而是以連殳與申飛喝燒酒發(fā)議論的形式帶動讀者參與思考了幼者本位問題。對于孩子的看法,二人爭執(zhí)不下。連殳覺得孩子全是天真,是中國的希望。申飛則認為孩子中也有壞根苗。為此,連殳三個月沒理申飛,不過后來連殳還是主動和解了,因為他在街上看見一個還不很能走路的很小的小孩,拿了一片蘆葉指著他道:殺!……

第三,主動入戲,橫站于無物之陣。

除了宗法家族、士紳掌控的文化界,魯迅最后讓魏連殳涉足政界,去做杜師長的顧問,主動投向無物之陣。這樣他所遇見的才能都對他一式點頭,才可三日兩頭猜拳行令,才會放棄做一個獨異的個人,與世俗同流合污。用魏連殳信中的話說,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言下之意,不再似從前冷漠病態(tài)。

與家族、士紳空間里僅僅是擺出復仇姿態(tài)相比,政界空間的復仇行為似已有了具體的陰謀——“愿意我活幾天的,自己就活不下去。這人已被敵人誘殺了。誰殺的呢?誰也不知道?!比欢?,魯迅什么情節(jié)也不涉筆,只留下魏連殳詩一般的語言,大良祖母世俗的閑談,以至于讓連殳的死撲朔迷離,讓不明就里的讀者不由地聯(lián)想到自殺,甚至是他殺。

這回我會見了死的連殳。但是奇怪!他雖然穿一套皺的短衫褲,大襟上還有血跡,臉上也瘦削得不堪,然而面目卻還是先前那樣的面目,寧靜地閉著嘴,合著眼,睡著似的,幾乎要使我伸手到他鼻子前面,去試探他可是其實還在呼吸著。

不僅是直接喊出奇怪!還要讓“我”在看連殳最后一面時被兩個穿白長衫的當面攔住,“瞪了死魚似的眼睛,從中發(fā)出驚疑的光來”;當大良祖母興奮地談論連殳生時的情景,又讓一個穿白長衫的人出來,使她住了口。這難道不十分可疑嗎?

不過,魯迅落筆的重心仍然還是無物之陣。譬如,禮教的虛偽,明明是不讓看亡人,卻要說成是“不敢當”。特別是從堂兄弟那一番山鄉(xiāng)中人少有的套話,什么“舍弟”正年富力強、前程無限的時候,竟遽爾“作古”了,這不但是“衰宗”不幸,也太使朋友傷心。禮數(shù)之過仿佛是為連殳不該死而道歉了,不禁讓人懷疑,從哪里雇來的人上演了這一出“無往而不合于圣道”的好戲!

因為有所愛,有真誠對待、為他而痛心的人,連殳可以躲在獨頭繭里“咀嚼孤獨”的生存狀態(tài)受到了挑戰(zhàn)。愛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讓他想多活幾天,然而又讓他感到負重——必須有所憎惡,有所反對,有所崇仰,有所主張。當所愛為了他而死去,魏連殳貌似陷入迷茫卻終于明確了活著的意義——“不是為了所愛,倒是為了所憎?!薄捌獮椴辉肝一钕氯サ娜藗兌钕氯ァ!庇谑牵鲃尤霊?,橫戰(zhàn)于無物之陣,同時也卸去了愛的負累,在自戕中感受到精神內在“快活極了,舒服極了”。

肉搏暗夜的魏連殳,直面被吞噬的運命,仍能以“橫戰(zhàn)”的姿態(tài),冷笑著自己這具可笑的死尸,從而戰(zhàn)勝了包括自我在內的無物之陣,成為失敗的英雄,成就勝利的復仇。這種行為,在以大良祖母為代表的世俗人眼中,不啻為胡鬧,浮而不實,不辦一點正經(jīng)事,不把人的好話當好話聽,然而在魯迅筆下的魏連殳那里,卻是徹底撕下舊社會的假面、抉心自食的斗爭哲學。

在1925年10月17日到11月6日這前后不到20天的時間里,魯迅接連寫了四篇小說——《孤獨者》《傷逝》《弟兄》《離婚》。這種密集創(chuàng)作的情況在魯迅并不常見。這一組小說的主題均涉及家庭的分崩離析。其中,《孤獨者》《傷逝》相隔四天完成,均以主人公的死亡為結局。二者均沒有在報刊發(fā)表,而是初刊于第二部小說集《彷徨》。

《孤獨者》里的魯迅痕跡是所有小說里最重的,從八道灣逐出,爭奪房屋,到兄弟動手,喜歡孩子,教書欠薪,挑剔學潮,這些也都是魯迅的生命經(jīng)歷。文末所署時間為1925年10月25日,由文本敘事中所說的興學20年倒推上去,正是魯迅留學日本的1905年。這些信息均可證明《孤獨者》的敘事經(jīng)緯由自傳式回溯編織而成。

故事的開頭帶著濃濃的魯迅氣息,那是魯迅最熟悉、最能信手拈來的追憶語調和嵌套敘事。整篇共分為五部分,以送殮始,以送殮終;以狼嚎始,以狼嚎終。第一部分是敘事人申飛的回憶;第二、三部分是“我”回憶框架下魏連殳與申飛的對話;第四部分是魏連殳充滿詩意的來信;第五部分是魏連殳的房東大良祖母的閑談。

雖然小說的題目是《孤獨者》,“孤獨”一詞在文本中卻只出現(xiàn)了一次,“無聊”出現(xiàn)三次,“議論”出現(xiàn)四次,出現(xiàn)最多的是“哭”,共有二十次。況且還有不著“哭”字更動人心魄的描寫——“兀坐著號咷了半點鐘,鐵塔似的動也不動。”真正與眾不同的詞語值得擁有自己的空間,它們的重復像鼓點一樣重重地落在讀者心上。

《孤獨者》中出現(xiàn)的人物眾多,幕后比之臺前,配角比之主角,戲份絲毫不讓。從寒石山到S 城,到山陽,所有的庸眾暫且不說,房東家就有四個男女孩子來反襯魏連殳的孤獨。另外還有幾個不容易在文本中分辨的配角。以筆者管見,迄今為止,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要占寒山村破屋子的堂兄和小兒子并不是后來為魏連殳發(fā)喪的從堂兄弟和遠房侄子。堂兄與從堂兄、侄子與遠房侄子是親疏完全不同的近親與遠親之別。實際上,自占屋不成后,魏連殳很可能就與堂兄和侄子斷絕了往來。

特別是,十三大人是誰?被敵人誘殺的人又是誰?盡管惦記魏連殳是否有存款的十三大人不必深究,權且可看成家鄉(xiāng)某位有勢力的見過世面的村紳,類似于《離婚》里知書達禮的七大人,因為普通村民大概還對何為存款無從思議。那么,被敵人誘殺的人難道僅僅是象征意義上的虛寫嗎?“好在愿意我好好地活下去的已經(jīng)沒有了,再沒有誰痛心。使這樣的人痛心,我是不愿意的。然而現(xiàn)在是沒有了,連這一個也沒有了?!边@句話分明是很具體的所指,有研究者指出“這一個”可能是“我”申飛,也可能是唯一愛連殳的繼祖母,然而,魏連殳親筆寫的與申飛“究竟不是一路人”,說明二人交情達不到痛心的程度;繼祖母遠在窮鄉(xiāng)僻壤,不會了解連殳的處境,更不會懂他的精神痛苦,她所有的應該只是牽掛——甚至永遠是沒有笑容的機械的牽掛,而遠非痛心。能夠痛心的只有同道知己,甚至更像是戀人。

申飛有兩次想問連殳何以單身,當終于問出“究竟為什么老不結婚”時,連殳先是很詫異地看著“我”,后來便盯著膝踝吸煙,沒有回答。魏連殳的來信,釋放了那個愛的訊號,“愿意我活幾天的,自己就活不下去。這人已被敵人誘殺了”。一句話里隱藏了諸種情節(jié)、萬千思緒,然而,魯迅就此不再展開。連微妙的暗示性伏筆的功能都不賦予,仿佛故意讓讀者忽略過去。然而,等等,一個花錢如流水的孤獨者,忽然深夜訪“我”,哪怕找一個二三十元的抄寫工作也行,申飛很詫異高傲的連殳會如此遷就?!拔摇?,我還得活幾天……”這句話出現(xiàn)了三次,“為什么呢?”“我”無端地這樣問,立刻連自己也覺得可笑了。連殳這樣的獨頭是不會為了誰而活的,恰似對這一問題的回答,魏連殳的信及時到了,提到了為他而痛心的人。

這一切說明了什么?動力何在?幾乎是求乞的半年是如何度過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沒有得到具體的事件情節(jié),腦中卻更加明晰了魯迅筆下的中國社會正經(jīng)歷著殘酷而丑陋的動蕩期,故事背后深藏著人性的無盡黑暗。

顯然,魏連殳、申飛和呂緯甫一樣都是生存于辛亥與五四之間的灰色知識分子,但魏連殳又與之有別。同樣面對失業(yè)、流言與被攻擊,在申飛那里只是生計問題,在魏連殳那里卻是生死問題。申飛是躲——“極小心,照例連吸煙卷的煙也謹防飛散”,而魏連殳是直面。這就是二人“大概究竟不是一路人”的原因。又或者這是魯迅的兩個自我,一個現(xiàn)實自我,一個內在自我。文本的最后:我快步走著,仿佛要從一種沉重的東西中沖出,但是不能夠。耳朵中有什么掙扎著,久之,久之,終于掙扎出來了,隱約像是長嗥,像一匹受傷的狼,當深夜在曠野中嗥叫,慘傷里夾雜著憤怒和悲哀。

我的心地就輕松起來,坦然地在潮濕的石路上走,月光底下。

只有將其看成是兩個自我,才能理解為何“我”在那樣一個凄慘的時刻卻能“心地就輕松起來”。那是因為內在自我終于破繭而出,實現(xiàn)了自我救贖,這狼嚎恰似吶喊的回聲,這月光的清輝恰似無聲的勝利號角。

文體家魯迅絕非浪得虛名?!豆陋氄摺穼ⅹ毺氐奈娘L、高超的敘事技巧和真誠投入的情感巧妙融合,用深刻細致的筆調,融合了諷刺性、攝人心魄的抒情性,營造出孤獨的藝術氛圍,鍛造著經(jīng)典的“魯迅式”,是真正“取下假面,真誠地,深入地,大膽地看取人生并且寫出他的血和肉來”的新文藝。

作者:姜異新,文學博士,研究館員,北京魯迅博物館(北京新文化運動紀念館)副館長,《魯迅研究月刊》主編。著有《互為方法的啟蒙與文學:以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的三次啟蒙高潮為例》《沙灘紅樓:新文化景觀》《走讀胡適》《讀懂魯迅》《〈吶喊〉導讀》《別樣的魯迅》,編著《他山之石:魯迅讀過的百來篇外國作品》(合編)、《魯迅致姚克信札》《胡適論教育》(合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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