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林清玄先生的文字像一汪汪清泉,空靈流動,滋潤了讀者的心田,那么《月到天心》就像是顯影液輕輕滴在我童年的底版上,一個個月光下的美麗瞬間便慢慢顯現(xiàn)在眼前。
“二十多年前的鄉(xiāng)下沒有路燈,夜里穿過田野要回到家里。”“如果是有月亮的時候,心里就整個沉淀下來,絲毫沒有了黑夜的恐懼。”我仿佛又看到那個小小的胖胖的身影,和小伙伴在村外的打麥場“縱橫馳騁”。蒼穹之上,一輪明月將清亮的光輝鋪滿大地,慈愛地看著我們“藏貓貓”“騎臥驢”“指星星”,甚至“唱戲”。那叫什么唱戲呀,肩披方巾,頭頂手帕,咿咿呀呀地唱起來,喊起來,扭起來。月光恰到好處,愜意無比。
當(dāng)媽媽的呼喚從村子傳來時,我們才想起該回家了。胖女孩總是笨笨地跟在小伙伴身后,穿過那片小小的棗樹林,小腳丫也不管踩了花生蔓還是紅薯秧,目光卻總被月亮牽著。數(shù)年之后,我只想替當(dāng)初的小女孩問問林先生:您怎么那樣懂她,竟也是“走一段路,抬起頭來,月亮總是跟著我們,照著我們。在童年的歲月里,我們心目中的月亮有一種親切的生命,就如同有人提燈為我們引路一樣。我們在路上,月在路上;我們在山頂,月在山頂;我們在江邊,月在江中;我們回到家里,月正好在家屋門前”。
是呀是呀,記得那時,小女孩最愛唱的兒歌就是“天上有個小月亮,嘿呦呦呦,圓圓的臉蛋真漂亮。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好像和我在捉迷藏”……那簡潔明快的旋律,成了女孩童年的伴奏曲。當(dāng)那張充滿稚氣的小圓臉,仰望天空那張又大又亮的圓臉蛋時,真的走走停停,小腦瓜怎么也想不通,月亮怎么總是跟著我,一直跟到自家院子上空,掛在高高的樹丫上,月亮成自家的了。
“鄉(xiāng)下的月光是很難形容的,它不像太陽的投影是從外面來,它的光明猶如從草樹、從街路、從花葉,乃至從屋檐、墻垣內(nèi)部微微地滲出,有時會誤以為萬事萬物的本身有著自在的光明?!?/p>
土生土長的女孩,對種花種草有著天然的愛好。記不得從哪位叔叔嬸嬸家找來花種,種滿房前屋后。最多的是那種花期只有一晚的“夜來香”,因為在傍晚燒湯時綻放,就喚它“燒湯花”。還有亭亭玉立的粉紅“舞花”“指甲花”……花兒們無不在月光之下柔柔亮亮地綻放,就像花仙子般芳香著女孩的童年。
前院有高高的楊樹,梧桐樹,后院有榆樹,苦楝樹……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傾瀉而下。一陣微風(fēng)吹過,地上的影子斑駁搖曳,恍惚之間,女孩像是立于清水之中。以至于多年之后,我讀到蘇軾“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不由得驚呼:就是這樣的!
童年啊,就像是一粒沙子,不經(jīng)意間揉進了眼里。
“長大以后才知道,每一個人心中有一片月,它是獨一無二、光明湛然的,當(dāng)月亮照耀我們時,它反映著月光,感覺天上的月也是心中的月。”
感謝林先生,您不僅讓我看到了天上之月,也看到了我的心靈之月。夢中,時?;氐侥莻€灑滿月光的村莊,那里,是我心靈的歸宿。
原來我們每個人在月亮底下,都能找到最初的自己,讓自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