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個母親不曾是穿著羽衣的仙女呢?只是她藏好了那件衣服,然后用最黯淡的一件粗布把自己掩藏了,我們有時以為她一直就是那樣的。
——張曉風(fēng)
周末的午后,陽光慵懶地照著,此刻我正爬上閣樓尋找舊年的課本。閣樓上堆滿了各種暫時用不上的雜物,不經(jīng)意間,一個精美的紙箱吸引了我的注意。它蓋子上的粉色蝴蝶結(jié)落滿灰塵,紙箱上的圖案被陽光曬得早已褪了色。顯然,它并不屬于我。
“媽——”我沖著客廳喊道,“這是什么?”母親聞聲而來。打開紙箱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原來都收在這里啊。”
我湊近一看,箱子最上方的信封裝著幾張舊照。照片中,年輕的女孩穿著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坐在操場的看臺上。那清澈的眼眸、青春的臉龐以及飛揚(yáng)的馬尾辮,讓我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皨專悄??”我抬起頭問。母親笑起來:“怎么,不像嗎?”此刻,她正坐在我身旁,一身素凈的家居服,頭發(fā)隨意地挽著,歲月的痕跡爬上了她的眼梢,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照片中那個青春洋溢的少女和眼前的母親畫上等號。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被觸動了,我從沒有想過母親年輕時,居然是那樣美好的青春的樣子。
箱子里還放著母親學(xué)生時代發(fā)表過的一些文章,都被她細(xì)心地疊得整整齊齊。我拿起來,一篇篇細(xì)細(xì)地品讀,那一張張?jiān)缫逊狐S的報紙,寫滿了母親對文字的熱愛。原來母親文筆并不差,卻總在我發(fā)表文章時毫不吝嗇地夸贊我?!皨專惆l(fā)表的文章也不少呢!”我看著她,贊嘆地說。“那時候總喜歡讀讀寫寫。”母親喃喃道。母親愛看書,我一直是知道的,閑暇時她總是書不離手。
紙箱的最下面,是一些母親在學(xué)生時代手抄的歌詞、明信片、同學(xué)錄和幾本日記本。母親一邊翻看著日記,一邊和我回憶起那時校園里青春的歡笑和年少的張揚(yáng)。講起學(xué)生時代的故事時,她既不感傷,也不惆悵,說到開心處甚至眉飛色舞。我很是驚訝,她竟然把每一件小事都記得那么清楚,就好像是昨日剛剛發(fā)生過的一般。
記憶中,母親總是很好地演繹著她的角色。她每天按時煮飯打掃,輔導(dǎo)我功課;她會在菜市場笨拙地討價還價,會精心準(zhǔn)備我的每一次生日;她總是哼唱著老掉牙的歌曲,講著過時的道理。我習(xí)慣于母親是大人的樣子,以至于我忘記了她曾經(jīng)也是個花季少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和我一樣愛喝奶茶愛逛街,喜歡看偶像劇也會怕黑。她也曾有過詩和遠(yuǎn)方、追求和夢想。直到后來她變成了我的母親,從此便囿于晝夜、廚房與愛。母親面帶微笑地走出了她的青春,守護(hù)起我的成長。她總是夸我的畫畫得惟妙惟肖,古箏彈得清心悅耳,毛筆字寫得蒼勁有力。在她眼里,我應(yīng)該就是她青春的延續(xù)吧。
那個周末的午后,我和母親并肩坐在一起,聽她講述著青春的熱烈。那個紙箱子,裝載著母親被遺忘的青春。陽光越發(fā)溫柔起來,輕輕灑在我們的眉眼和發(fā)梢上。我們投在地上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看起來親昵得很。
我終于明白,母親并未把那件可以飛翔的羽衣收起,而是披在了我的身上,從我發(fā)出第一聲啼哭開始。我想,歲月是偷不走母親的青春的,我就是母親的另一個青春。
‖福建省廈門市華僑中學(xué)
‖指導(dǎo)教師:黃仟
[吉吉工作室]
若不是翻出那個沉睡在角落的紙箱,或許“我”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母親年輕時那熱烈綻放的青春。手抄的歌詞、發(fā)表的文章、紙張泛黃的筆記本……林林總總,拼出一個讓“我”陌生的、青春洋溢的少女的模樣。那一刻,“我”仿佛隔著一條時光長河和她遙遙相望,原來媽媽也曾有過白衣飄飄的年代,也曾經(jīng)歷青春的歡鬧、喧囂與盛大。是從什么時候起,她拋下羽衣,心甘情愿地開始為生活的種種繁瑣而付出呢?是“我”來到世界上的第一聲啼哭,讓她成為了母親。從此,從日常的一蔬一飯到無微不至的陪伴,她將自己融進(jìn)了“我”的生命深處,用無私的付出鑄就了“我”的秉性。我們相伴成長,歲月的年輪里,一圈一圈,有母親辛勞的印跡,還有“我”的理解與成熟。
輕輕合上紙箱,似水的年華倏忽而過,“我”驀地明白,歲月是偷不走母親的青春的,她把青春的美好與期許都灌注在了“我”身上,而天底下,又有多少這樣為兒女心甘情愿鎖起“珍貴羽衣”的母親!
【適用文題】心中的太陽;綻放的青春;慢慢讀你…… (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