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V到都X”構式普遍存在于四川方言口語語境中，該構式在積極情緒語境中，對話語中的正面信息進行肯定，強化話語中“喜愛、興奮、激動、愉悅”的積極情緒；在消極情緒語境中，對話語中的負面信息進行否定，強化話語中“不滿、憤怒、厭惡、反感”的消極情緒。其原型情態(tài)語義具有[+夸張凸顯說話人主觀情感態(tài)度]的特征。從認知語言學視角分析其深層原因為：說話人和聽話人認知心理順序大致相同，構造出了“（連）V1到都X，（那么）V2到（更）X”的共知語境。以最低語用量級達到情態(tài)表達的程度最大化，“V到都X”構式得以從根本上具有凸顯放大說話人主觀態(tài)度的情態(tài)功能。其生成機制與“都”的語法功能相關：通過“都”對語義焦點的凸顯功能，強調連處于語用量級較低層級的命題都能成立，從而使話語具有夸張的色彩，實現(xiàn)凸顯夸張說話人或積極或消極的觀點和態(tài)度的情態(tài)表達效果。

【關鍵詞】認知；“V到都X”；構式；情態(tài)

【中圖分類號】H10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標號】2096-8264（2024）27-0114-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7.036

一、“V到都X”的情態(tài)意義

在四川地區(qū)方言中，存在“V到都X”的句式結構，這一構式的情態(tài)表達及其生成機制具有較為重要的研究價值，有助于四川方言的保護、傳承與發(fā)展。該構式在日常生活口語語境之中較為常見，多數情況出現(xiàn)在陳述句中。在陳述句中出現(xiàn)時可分為基本單列式和一些相似變式，本文首先討論以感官動詞為主的單音節(jié)詞充當可變項“V”的構式，以初步明確該構式的主觀情態(tài)義。

（一）語境分布

四川方言中的“V到都X”構式多出現(xiàn)于口語日常互動語境中。說話人在使用該構式時，往往伴隨著較為明顯的情緒特征。從構式的語境分布情況上看，“V到都X”構式的分布語境可以劃分為“積極情緒語境”和“消極情緒語境”。

1.用于積極情緒語境

根據邵敬敏在《構建以情態(tài)為標志的句子新系統(tǒng)“句態(tài)”》中的觀點，多數情況下，情緒能夠兩極分化為“褒義與貶義”“妒忌與羨慕”“贊美與諷刺”“支持與慫恿”等分類。構式“V到都X”在四川方言口語中可以用于表示“期待”“認同”“肯定”“褒揚”等積極情緒的語境中，表示說話人認為命題滿足其個人心理預期，對其表示高度認同，是對說話人所認為的事實真相的陳述性確認。其表達目的為闡明個人對話語中正面信息的絕對認同，同時引起聽話人對其所肯定內容的關注，試圖引起共鳴。例如：

（1）鳳姐做的菜硬是巴適，看到都賞心悅目！（《幸福耙耳朵》）

在例句（1）中，“看到都賞心悅目”是說話人對菜品的主觀絕對肯定，“賞心悅目”這一形容積極、正面，說話人因為對鳳姐的認同，所以該形容符合其心理預期，希望聽話人也有相同的感受。對說話人而言，面對這道菜，除了最初級的“看”這一動作外，后續(xù)還可能發(fā)生“聞”“品嘗”“回味”等一系列動作，僅僅是與菜品接觸程度最小的、最淺層次的“看”這一動作，已經能夠帶給說話人“賞心悅目”的感受，足以料想到后續(xù)更加深入的“品嘗、回味”的美妙。

因此，此句中的“V到都X”構式的語義特點是：滿足說話人心理預期，語義積極、正面，具有強烈認同意味。其情態(tài)意義為：對話語中的積極正面信息進行肯定，夸張凸顯了說話人對專輯的認可和“喜愛、興奮、激動、愉悅”的積極情緒。

2.用于消極情緒語境

在話語交際中，當對話涉及的事件或命題不符合說話人的心理預期時，說話人會產生“厭惡、反感、不滿、反對”的消極情緒。當“V到都X”構式運用于消極情緒語境時，說話人向聽話人傳達自己的反對情緒，側重于對命題的否定和陳述個人主觀認為的事實。在此過程中充分表達說話人因為心理預期沒有得到滿足而產生的厭惡、反感、不耐煩等消極情緒。消極情緒語境是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的優(yōu)勢分布語境。例如：

（2）那些女子都遭賣到船上去了，想到都讓人害怕！（《大波》）

在例句（2）中，說話人對“這是一個讓人害怕的不好現(xiàn)象”這一命題的態(tài)度是否定、消極、憤懣的?！癡到都X”構式的運用加重了語氣中的否定意味，僅僅是“想”都讓人不寒而栗，如果事件真實發(fā)生必然更加讓人恐懼。并且對說話人而言，雖然后續(xù)動作暫未發(fā)生，但言語之間暗含了事件可能發(fā)生、即將發(fā)生的假設，讓整體的厭惡、排斥情感更加鮮明，有助于聽話人對話語中涉及的惡性事件產生共情。

因此，此句中的“V到都X”構式的語義特點是：不滿足說話人心理預期，語義消極、負面，具有強烈否定意味。其情態(tài)意義為：對話語中的負面信息進行否定，凸顯強化話語中“不滿、憤怒、厭惡、反感”的消極情緒。

（二）四川方言“V到都X”的構式義

“V到都X”作為一個完整的構式，如上表所示，其情態(tài)表達隨語境發(fā)生改變。但追溯其源，理應回歸最本質的原型情態(tài)意義。遵循最大共性歸納法的原則，“正面、負面”“積極、消極”等情態(tài)義素不具有普遍性，將其剔除后可以抽取出“V到都X”構式具有普遍性的原型情態(tài)義素為[+夸張凸顯說話人主觀情感態(tài)度]。

（三）語用功能

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在語用方面具有凸顯、放大情態(tài)的功能。

“V到都X”構式的相似結構為“V到X”，如“聽到都煩”與“聽到煩”，“聞到都香”與“聞到香”。這兩種相似的結構形式在口語語境中都可以用于表達說話人對命題主觀判斷的陳述義，但“V到都X”構式還體現(xiàn)了說話人對積極事物的希望、期待和對消極事物的排斥、抗拒，放大了說話人主觀的情感態(tài)度。

根據邵敬敏的觀點，情態(tài)在程度上能夠劃分為強、中、弱，乃至于超強和超弱。這一情態(tài)程度的差距可以通過口語交談中強度等級不同的口氣來區(qū)分。當“V到都X”構式運用于積極情緒語境中時，表示“期待、希望”的情態(tài)口氣最強，表示“認同、肯定”的情態(tài)口氣次之，表示“估測、揣度”的情態(tài)口氣最弱。而當“V到都X”構式運用于消極情緒語境中時，表示“厭惡、抗拒”的情態(tài)口氣最強，表示“反對、否定”的情態(tài)口氣次之，表示“不理解”的情態(tài)口氣最弱。其關系如圖所示：

（3）下午晃悠晃悠再回九眼橋喝點兒小酒，聽到都巴適哇。（四川方言廣播）

（4）華西這個醫(yī)生哈，看長相就至少是個主任級別嘞，看到都放心哈。（四川方言廣播）

（5）那家牛肉面簡直香慘咯，想到都流口水。（四川方言廣播）

以積極情緒語境為例，例句（3）表示“估測、揣度”，例句（4）表示“認同、肯定”，例句（5）表示“期待、希望”，其情態(tài)程度隨口氣逐步增強，話語的確定性和說話人的主觀情感態(tài)度凸顯程度遞增。

（四）與普通話中相似結構的差異

普通話中存在“V到都X”的相似結構“V著都X”，根據楊潔在《“V著”與“V到”的替換條件及其動因分析》中的觀點，“V到”多出現(xiàn)于南方方言中，而“V著”多出現(xiàn)于北方方言中，二者除地域差異外無明顯語用差異。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與普通話中“V著都X”構式的情態(tài)差異主要來源于日?？谡Z使用中語調差別帶來的語氣強弱差異。以“聽到都煩”和“聽著都煩”為例，四川方言中的前者語調差異更大，情緒更為激動，語氣中的埋怨、不滿色彩更重，而后者語調相對平緩，更傾向于陳述語氣，情態(tài)的否定色彩相對減弱。

二、“V到都X”構式情態(tài)表達的深層原因

（一）情態(tài)的認知闡釋

已知物理世界的事件發(fā)生、發(fā)展皆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而在人類同物理世界交互時產生的認知概念中，各種事件、概念、狀態(tài)也具有與物理世界相似的順序性和邏輯性。同時人類對語言的理解和使用都是建立于認知概念上的。而情態(tài)是語言中一種非常重要的現(xiàn)象和功能，直接反映了說話人對其所表達命題的主觀看法，表明了說話人的態(tài)度和取向，是人類復雜的主觀思想和情感世界的折射。認知語言學家Langacker據此提出情態(tài)動態(tài)演變模型概念，認為情態(tài)動詞相互之間是一個關聯(lián)程度很高的動態(tài)系統(tǒng)，其含義是可以互相追溯的，各個層次的情態(tài)動詞之間的含義相互關聯(lián)。

故而可以推斷出，認知對語言具有重要的影響，認知順序在一定程度上與語言中的情態(tài)表達相關。

（二）“V到都X”構式中的語用量級與認知心理順序

語言運用中存在語用量級的概念。鄧川林將語用量級定義為“由同一語義范疇內的語義焦點和其他可替換成員或對立成分組成的集合”。根據語境中命題成立的可能性強弱和語力強弱，處于該集合中的各元素形成一個等級序列。該序列是基于說話人和聽話人雙方共同或相似的認知概念構建而成的，可以表示具有普遍性的認知心理順序，可以反映人在認知概念中對各種事件、概念、狀態(tài)的心理排序，主要可以歸納為以下幾大原則：

①由大的概念/物體/事件到小的概念/物體/事件；

②由近的概念/物體/事件到遠的概念/物體/事件；

③由已知的概念/物體/事件到未知的概念/物體/事件；

④由發(fā)生概率大的概念/物體/事件到發(fā)生概率小的概念/物體/事件。

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主要出現(xiàn)在口語中。相對于書面語而言，口語中的思考修飾成分較少，能夠更大程度上直觀反映說話人瞬時的真實認知。人類認知不斷深化推進的過程能夠反映在“V到都X”構式的情態(tài)表達中，例如：

（6）我讀書的時候最撇的就是數學，算個方程又要注意x的范圍，又要注意x等于零，聽到都不簡單?。ㄋ拇ǚ窖詮V播）

在例句（6）中，“聽到都不簡單”中的“聽”是人類最基礎、最直觀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在認知順序中排序較為靠前。在這一序列中，“聽”處于語用量級的最前端，這一語用量級后續(xù)可以按照“由發(fā)生概率大的概念/物體/事件到發(fā)生概率小的概念/物體/事件”規(guī)則囊括“接觸”“練習”“積累”“學懂”等概念。然而數學知識太過復雜，僅僅是在認知心理順序中程度最淺的“聽”都會讓人感到厭煩、痛苦、困難，那么如果真正“接觸”到相關知識、進行做題的“練習”、形成個人的“積累”、最后實現(xiàn)“學懂”的目標，這一系列后續(xù)過程一定會更讓說話人感到“不簡單”。通過語用推理分析可以直接排除后續(xù)序列“接觸”“練習”“積累”“學懂”的可能性，從而實現(xiàn)在本句中對“聽”所在語用量級的全稱否定。

同時，在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的實際運用場景中，因為在與生命活動緊密相關的感官感受上，人類具有相通的認知心理順序，故而聽話人可以同說話人一樣，理解領會到語言中的隱藏含義，將其延展解釋為“（連）V1到都X，（那么）V2到（更）X”。其中V1/V2處于同一個語用量級中，V1在認知心理順序中較V2靠前。例如：

（7）他愛人直接一耳光招呼過去，想到都嚇人，他硬是造孽。（《幸福耙耳朵》）

對例句（7）進行量級推理：

其事理為：焦點項為語用量級中的較低命題（“想”是兩人交往中最簡單的動作）

其事實為：焦點項成立（只是想想就覺得很嚇人）

可推論出：語用量級中的較高層命題更應該成立（相處、相愛、結婚肯定很嚇人）

說話人對于話語中主人公愛人的評價是“看到都嚇人”，V1為“想”，V2可以為“看”“相處”“交往”乃至“結婚”，該語用量級的順序遵循了“從事情發(fā)生可能性由小到大”的規(guī)則。對說話人而言，聯(lián)想到這位女士都覺得嚇人，那么如果真正看到、與之相處交往乃至結婚就更加嚇人了。認知順序靠前、程度最淺的V1尚且如此，認知順序靠后、程度更深的V2則勢必會帶來同樣的感受。

在由相通的認知心理順序構造的雙方共知語境下，聽話人能夠有方向性地體會到，連處于語用量級最前端動作都能帶來“X”的感受，那么說話人所言“X”的真實性和說話人或積極或消極的主觀態(tài)度也就非常明確了。

綜上，可以分析得出，四川方言中“V到都X”構式的情態(tài)表達深層原因可以歸納梳理如下：

盡管人類生活環(huán)境背景、個人經驗存在差異，但是在與生命活動緊密相關的感官感受上，人類具有相通的認知心理順序。說話人在“V到都X”構式中談及的“V”，往往處于認知心理順序的較低層次，其后隱含與“V”處于同一語用量級的更高層動詞、概念。在實際交流中，因為說話人和聽話人認知心理順序大致相同，故而構造出了“（連）V1到都X，（那么）V2到（更）X”的共知語境?？梢宰屄犜捜擞蟹较蛐缘伢w會到，連處于認知序列最底層動作都能帶來“X”的感受，那么“X”的真實性一定毋庸置疑了，且說話人的主觀態(tài)度也就非常明確了，以最低語用量級達到情態(tài)表達的程度最大化。因此，“V到都X”構式得以從根本上具有凸顯放大說話人主觀態(tài)度的情態(tài)功能。

三、“V到都X”構式情態(tài)表達的生成機制

（一）“都”的語法功能

目前，關于“都”的語法功能問題，眾多學者從語言事實出發(fā)，關注句法、語義、語用等多個層面，已經做出了較為豐富的討論。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都”可以兼任范圍副詞、時間副詞或語氣副詞。筆者認為，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中的“都”不具有范圍副詞總括全量的作用，主要是以語氣副詞形式存在，其語義指向所在句中的極性成分，該成分往往處于語用量級的最底層，表示某種在該語境下發(fā)生可能性最小/最尋常的事情?！岸肌蹦軌蜉o助該構式的其他成分表達說話人主觀感受上對某件事情的絕對肯定，認為某種情況、某件事物所達到的范圍很大、程度很高。

語氣副詞的主要功能可以歸納為：強調性功能、評價性功能和表述性功能。這三大功能在“都”上均有體現(xiàn)。在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中，“都”能夠作為語氣副詞突出表達主觀情感態(tài)度、展現(xiàn)說話人主觀評價、輔助表述強勢語氣。例如：

（8）每年春節(jié)金沙遺址辦太陽節(jié)的時候，到處張燈結彩，各種好看的燈籠掛滿了，時不時頭頂還有好看的煙花，人山人海，里里外外看到都鬧熱。（四川方言廣播）

在例句（8）中，“鬧熱”是說話人對金沙遺址太陽節(jié)的主觀感受，是話語使用者參照自身的主觀標準對環(huán)境條件做出的判斷和呈現(xiàn)出的態(tài)度。例句（8）是從說話人自己的感受入手，對整個會場的環(huán)境進行評價，體現(xiàn)了“都”的評價性功能。整個會場內外到處都是人聲鼎沸的樣子，很好地呈現(xiàn)了會場整體場景，體現(xiàn)“都”的表述性功能。這樣的場面僅僅是“看”，就已經能讓人感受到火熱的氛圍，那么說話人如果進一步參與其中去體驗，感受到的熱鬧程度勢必更深，強調出環(huán)境的熱鬧，體現(xiàn)“都”的強調性功能。整體而言，雖然說話人還未進入會場切身參與，僅僅是“看到”都覺得熱鬧非凡，夸張凸顯了說話人主觀“興奮、激動、贊嘆”的語氣情感。

（二）“都”的語義焦點標記作用對構式情態(tài)的影響

根據袁毓林在《“都”的語義功能和關聯(lián)方向新解》中的觀點，現(xiàn)代漢語中的“都”字是焦點敏感算子，和“都”字所關聯(lián)的成分即為該句的語義焦點。

關于“都”的語義焦點標記作用，歷來學者之間存在爭議，主要分為“左側關聯(lián)說”“右側關聯(lián)說”和“左右均可說”，筆者認為，關于關聯(lián)方向的爭論其實質即是關于“都”字句語義焦點問題的討論，需要結合具體語境進行分析。需要強調的是，不同學派對于焦點的界定標準存在差異。除了從語義角度，以話語信息的狀態(tài)和重要性為標準之外，語義焦點還可以通過語調、重讀等語音信息來展現(xiàn)。結合夏全勝等人在實驗中得出的結論，現(xiàn)代漢語“都”字句中的語義焦點可以通過語音手段進行辨識。主要體現(xiàn)為，將“都”字句與對照句進行對比時，其語義焦點部分通常會出現(xiàn)音長變長現(xiàn)象，且語義焦點之后的成分普遍音長縮短、音強減小、調域上限下降。例如：

（9）每次換季我都要長蕁麻疹，摳也摳不得，癢又癢得心慌，我想到都痛苦?。ㄋ拇ǚ窖詮V播）

在例句（9）中，“想”和“痛苦”音高較為突出，“想”的音長顯著較長、音強最高。結合上下文語境推測，在“都”字前后，說話人所強調的部分是“我想到”“摳也摳不得，癢又癢得心慌”，我“想到”感覺很痛苦，痛苦的原因是說話人進行設想之后，意識到即將要發(fā)生的換季蕁麻疹，其隱含本意為：我想以后不要長讓人痛苦的蕁麻疹。因此這句話的語義焦點是事件發(fā)生的前提，即“都”左邊的“想”。

然而，在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中，“到”字在口語化使用中產生音變，其語義由普通話中的“抵達某目的地”“完成某項事務”延伸向空間域、時間域、程度域、數量域，在語義層面上與普通話中的“著”幾乎一致，對動作的狀態(tài)進行描寫。根據許婉婉的研究顯示，“V著”格式在表達上呈現(xiàn)出“描寫”“持續(xù)”“狀態(tài)”的“無界性特征”。故而可以類推，“V到”格式也具有類似的背景性，充當一個構式當中的背景成分，不能夠獨立出現(xiàn)在句子當中，需要借助“都”的存在來完成其表達上的不足。例如，口語中不會出現(xiàn)“聞到……”，這種表達在語言上不能自足，必須結合“都X”補充完整為“聞到都香”，才能成為表義完整的獨立句子。所以，在四川方言“V到都X”這一構式中，因為其語義焦點“V到”存在弱化現(xiàn)象，“都”字的右向關聯(lián)成分“X”作為“V”這一背景條件產生的最終結果，可以表示為次要語義焦點。

至此，“V到”成分的背景性和相對邊緣化可以進一步佐證，在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中，語義焦點是“都”字的左向關聯(lián)成分“V”，但是在該構式中，次要語義焦點偏向“V到”之后的“都X”部分，在結合“X”事件發(fā)生的前提“V”的基礎上，將語義的次要焦點推至表達說話人主觀感受的“X”部分。從而實現(xiàn)對說話人主觀評價的凸顯功能，并且得以在或消極或積極的情緒語境之下，對說話人的觀點和語氣進行一定程度的強化，使話語更加具有夸張色彩。

綜上，通過分析“都”的語法功能和語義焦點標記作用，可以歸納總結出四川方言“V到都X”構式的情態(tài)表達生成機制：即通過語義焦點標記詞“都”的運用，讓符合說話人認知概念的“V”成為話語中的語義中心成分。因為與“到”的連用削弱了“V到”部分的中心性，讓說話人主觀意圖上強調的“X”部分成為話語中的次要語義中心。因為在“V到都X”構式中，“都”所指向的語義中心“V”處于語用量級的最低層，那么借助語用量級尺度原理進行推導，可以將“V”的所指與該語用量級上的其他后續(xù)元素進行加合，說明后續(xù)元素都具有“X”所表示的性質和特點。即通過“都”對語義焦點的凸顯功能，強調處于語用量級較低層級的命題成立，從而使話語具有夸張的色彩，實現(xiàn)凸顯夸張說話人或積極或消極的觀點和態(tài)度的情態(tài)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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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左雯婷，女，漢族，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