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慶周

往常，都是我給孩子們布置作業(yè);今天，我也有了自己的作業(yè)，是孩子們給我布置的。

今天，下雪了，我與孩子們同在一處，看到的是同一片天，同一場雪。他們?nèi)杠S、歡呼，做出了這個年紀才有的動作，發(fā)出了這個年紀才有的聲音。我羨慕他們有這樣的心境：不管前一刻在干什么，也不在乎自己下一秒要去往何處，要做些什么事情，只在乎此時的感受。

雪是何時開始下的，我不能確切知道。我在講課，講的是《讀不完的大書》，寫的是大自然。是孩子們的眼睛告訴我，外面有比我所講的更吸引他們的東西。當我知道它已來到并望向窗外時，雪已成了氣候——這樣的雪，一年也難有幾次。

棕色的窗簾已擋不住孩子們對窗外奇妙事物的向往，索性就拉開它吧。我給了孩子們一些時間，讓他們透過窗戶去看這些精靈舞動時的模樣。

下課鈴響起時，孩子們胸中涌動的熱情和渴望，以各種形式傳遞給我。我知道，他們一直在等待這個聲音，而我繼續(xù)再講那些抽象的東西，只能是徒勞。那就去讀大自然所寫的這篇“文章”吧，它要比文字生動多了。

我們走到學校那片空地時，已經(jīng)有老師領著學生在賞雪了。他們列隊在操場上來來回回地走著。這里的空間有限，四周是雪白的樓房和鋼鐵搭成的棚頂。雪從被建筑切成的多邊形天空上飄了下來。它們打著轉，畫著或彎或直的線，落在了我們的頭上、肩上，還有綠色的人造草皮上。孩子們將雪捧在手中，但不等仔細觀察便成為了冰涼的水滴。

這多邊形空間以外的天地是怎樣的？我見過，孩子們是否見過呢？我們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十五分鐘后，孩子們又要回到教室，又要坐到自己的課桌前。大自然寫下的這篇美妙的“文章”，這十五分鐘我們只讀了第一段，也只能讀到第一段了。此時，那廣袤的大地是否已被皚皚白雪鋪滿？青灰色的群山是否已裹上了銀色的衣衫，又變得親切起來呢？我看不到，孩子們從未看到。一座又一座的樓房和粉成白色的高墻，讓我們只能看到頭頂?shù)倪@片天空，只能觸摸由這片天空落下的，不等仔細觀察便融化的雪花。

雪很快就停了，和它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放學時尋遍各處也找不到它們的蹤跡了——它們已和大地融為了一體。不是很幸運嗎？至少，我們在它綻放美的稍縱即逝的片刻時間里，看到了它，觸到了它。孩子們在這片刻時間里做了他們渴望的事情，看到了他們?nèi)攵瑏硪恢眽裘驴吹降木爸隆?/p>

在未來的某一天，雪一定還會再來。那時，孩子們的目光定能穿過這高樓與墻壁，看到我曾看到的粉砌玉琢的天地，留下一個關于雪的真正的完整的記憶。

（作者單位：鄒城市中心店鎮(zhèn)付莊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