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孔子與孟子對管仲的評價比較:事實層面與價值層面的

2024-07-01 03:53:33張力顧家豪
湖北社會科學 2024年3期
關鍵詞:管仲孟子孔子

張力 顧家豪

摘要:孟子和孔子作為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他們的思想是一脈相承的,但是從《論語》和《孟子》當中可以發(fā)現(xiàn),在對待春秋時期齊國著名政治家管仲的問題上,至少在字面上二人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評價。搞清楚孔孟對管仲的真實態(tài)度,事實上也有助于我們正確認識孟子與孔子在思想上的傳承關系。

關鍵詞:孔子;孟子;管仲;仁

中圖分類號:B222.2; B223.1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4)03-0171-06

一、孔子對管仲的評價

在《論語》中,集中談到管仲的地方有四處,其中談到孔子對管仲的批評的只有在《論語·八佾》之中的一處,“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1](p33)這里孔子認為管仲器小、不儉、不知禮,這主要是從管仲的私德進行評價的。有學者認為,管仲的“不知禮”主要是違反了諸侯之禮,與季氏的“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1](p24)還是有區(qū)別的,所以孔子對管仲的“不知禮”尚處在容忍的范圍之內(nèi)。[2](p55-56)

而談到孔子對管仲贊同的地方主要有三處,都集中在《論語·憲問》當中:

①或問子產(chǎn)。子曰:“惠人也。”問子西。曰:“彼哉!彼哉!”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盵1](p166-167)

②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盵1](p170)

③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弊釉唬骸肮苤傧嗷腹灾T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jīng)于溝瀆而莫之知也?!盵1](p170)

第一處當中,有人問孔子對子產(chǎn)、子西和管仲的態(tài)度,孔子對管仲許以“人也”,關于“人也”,一般有兩解:一種作“猶言此人也”解;[3](p150)另一種作“人才”解。[1](p146)不論哪種解釋,在這里,相比于子產(chǎn)和子西,孔子給予了管仲更高的評價,關于“奪伯氏駢邑三百”的史實基本無從考究,但是在這里孔子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就連被管仲奪去封邑,只能“飯疏食”的伯氏,也對管仲終生沒有怨言,可謂是心服口服,那么對于齊國的其他君子百姓來說,管仲也肯定是深得其信任與愛戴的。第二和第三處當中,孔子則是針對弟子對管仲的不忠行為的疑問,為管仲辯護。孔子認為,齊桓公之所以能夠成就霸業(yè),不濫用武力而匡正了天下的秩序,這都是管仲的功勞。而且孔子還贊嘆“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1](p170)雖然管仲在私德方面有違禮之處,但在當時北有夷狄、南有荊楚,華夏文明到了存亡絕續(xù)的關鍵時刻,管仲能夠輔佐齊桓公,整合中原各諸侯國的力量,尊崇周室,捍衛(wèi)夏商周以來的禮樂文明,這在孔子看來實在是曠世奇功,所以“民到于今受其賜”??鬃訉τ诠苤俚墓儾坏浅浞挚隙ǖ?,而且還明顯地帶有感激之情,所以孔子在這里不吝許之以仁。

關于管仲的不忠的疑問,孔子在第二處回答子路的提問時,主要是贊嘆管仲的功績,并沒有正面回答,而在第三處回答子貢的相同問題時,除了同樣贊嘆管仲的功績之外,最后說道:“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jīng)于溝瀆而莫之知也。”[1](p170)孔子在這里并沒有就管仲不為公子糾殉難反而輔佐齊桓公的問題進行深究,而是從“君子貞而不諒”[1](p192)的角度為管仲進行辯護。我們可以從中揣摩,孔子認為如果管仲像召忽一樣,為公子糾殉難,那么就只是“匹夫匹婦之為諒”,有學者認為,在這里可以用孔子的權(quán)變思想來理解:[4](p11)孔子認為要通過靈活性去實現(xiàn)原則性,然后再回歸到原則性,仍然不脫離原則性。從管仲的具體功績來看,瑕不掩瑜,大體上達到了這一點。當然,我們也可以理解,在孔子那里,“忠”的含義并非如后世所理解的那樣,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1](p143)在孔子看來,君要像個君的樣子,這是臣對其履行臣職的前提,孔子并不提倡臣子對君主的愚忠,在這一點上,孟子也發(fā)展了孔子的思想。更何況,管仲做齊桓公的臣子,是在公子糾已死之后,在孔子看來便不存在不忠的問題了。

總體上來看,孔子對管仲的評價,基本上都是就事論事,亦即從事實的角度出發(fā)評判管仲的言行。孔子雖然對其私德稍有詬病,但是對其功績大加贊揚,而且在論管仲的功績部分,都是孔子的弟子(子貢、子路)先對管仲提出“不忠”“不仁”的疑問,然后孔子為了啟發(fā)弟子積極入世、勇于實干、“不仕無義”,[1](p220)贊揚管仲的功績已經(jīng)說明了他是個“仁人”,希望弟子們能夠向他學習,在亂世中要懂得權(quán)變,不拘于小節(jié),才能夠恢復三代以來的禮樂盛世。

二、孟子對管仲的評價

歷史上以及近年來的研究對于孔子之于管仲的評價基本上是能夠達成共識的,但是對于孟子之于管仲的評價,一直以來卻存在著較大的分歧。在《孟子》中記載孟子對管仲的評價的部分主要集中在以下四處:

①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于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許乎?”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于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愿之乎?”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曰:“以齊王,由反手也?!盵5](p42)

②“……故湯之于伊尹,學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學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5](p67)

③孟子曰:“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5](p231)

④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5](p11)

在第一處中,孟子第一次借曾西之口明顯地表達了對管仲功績的輕視,第二次則直接說:“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愿之乎?”表達了自己與管仲的志趣不同。管仲長期執(zhí)掌齊國國政,又深得齊桓公的信任,但是管仲所取得的功績在孟子看來卻是微不足道的,那這就不免讓我們起疑,難道孟子對于就連孔子也認同的關于管仲的功績視而不見嗎?孟子自己的解釋是“以齊王,由反手也”。一方面,可以認為齊國自身的條件就非常優(yōu)渥,管仲能夠幫助齊桓公成就霸業(yè)是建立在齊國雄厚的基礎之上的,并非是管仲自身的能力有多么強,而是齊國本身的基礎就好。但是這么說的話就會讓孟子對于管仲顯得有世俗的嫉恨之嫌,恐與孟子的性格不符。一方面,可以認為,孟子對于管仲的評價是建立在“王道”與“霸道”的價值觀區(qū)分的基礎之上的。孟子說:“臣聞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盵5](p34)成湯以七十里大小的地方就能夠?qū)嵭型醯?,而齊國自立國之時領地就達到了百里(據(jù)《孟子·萬章下》所言,天子之制,公侯皆百里),再加上齊國百年以來的開疆拓土,到了齊桓公之時,各種條件早已超過了成湯之時,卻仍不施行王道,與前一種理解相較,恐怕這才是為孟子所真正詬病的地方。

在第二處中,整篇文字的內(nèi)容主要是在講孟子認為齊王沒有真正尊敬他,他拿伊尹和管仲來舉例子,認為成湯與齊桓公都是先以二人為師,向他們學習然后以之為臣,分別成就了王道和霸業(yè)。而孟子認為連比自己都不如的管仲都能受到如此的待遇,齊王對自己看似尊敬,卻遠沒有做到像成湯和齊桓公對待伊尹和管仲一樣。從字面上來看,孟子是輕視管仲的,不過他在這里竟然能夠同時拿管仲與伊尹與自己進行比較,卻是值得玩味的。在孟子看來,伊尹是踐行堯舜之道、伐夏救民的圣人:“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nèi)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盵5](p173)既然如此,孟子在這里將管仲與伊尹放在一起,即便點出了“王道”與“霸業(yè)”的區(qū)別——王道政治之下君主不可以有一點私心,(這一點與孟子在義利之辨中的表述略有不同,在孟子看來,只要在不影響公共利益的前提下,普通人追逐私利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統(tǒng)治者、君主作為一國的統(tǒng)治者,自己本身不能有一點私心,不能追逐一點私利,因為統(tǒng)治者的任何想法、作為都必須通過他的臣民才能實現(xiàn)出來,只要他有一點私心雜念,后者就會被加之于千萬臣民之上,損害公共利益。)至少也是間接承認了管仲幫助齊桓公成就霸業(yè)這一事實,畢竟孟子自己都說:“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雖然孟子在這里還是輕視管仲,但是如果說孟子真的完全否認管仲的功績,那我們可以推論齊桓公如此尊敬管仲,管仲還沒有能夠為齊桓公做出絲毫的貢獻,而孟子卻要在這里拿齊桓公對管仲的尊敬來作為讓齊王效仿的對象,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只能說是孟子的舉例從邏輯上看是有問題的。所以在這里,從事實的層面上來看,孟子是并不否認或者說間接承認了管仲對于齊國霸業(yè)做出的貢獻的。

在第三處中,孟子將管仲與舜、傅說、百里奚、膠鬲、孫叔敖等圣君賢相并列,想要說明上天如果要把大任落到某人身上,一定會磨練他的軀體和意志的道理。在這里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孟子對管仲的褒揚之意,雖然他所列舉的人造就的功業(yè)都是不同的,但是孟子將管仲與那些歷史上的先哲們并列,即便在孟子看來管仲的功業(yè)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甚至是不足取的,但是至少已經(jīng)稱得上是上天賦予他的大任了。此處可以看作是孟子對管仲最為直接也是最高的評價了。

在第四處中,雖然沒有直接點到管仲的名字,但是齊宣王向孟子詢問齊桓、晉文之事,顯然也是繞不過管仲的。而孟子卻說自己作為孔子的傳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只愿意和齊宣王談論王道。有學者認為,“這只能說明孟子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竟然到了可以置事實于不顧的地步了!”[6](p32)誠然,孟子不可能不知道管仲輔佐齊桓公成就霸業(yè)之事,首先他自己就是齊國人,不會不了解齊國的歷史,而且從其他幾處對管仲的評價來看,他對此也肯定是了解的。但是作為受到了良好的王室教育的齊宣王難道也不知道齊桓、晉文之事么?想必也是不可能的,那么齊宣王這么問的目的也只能夠是想要向孟子了解關于如何成就霸業(yè)之事了,與孟子想要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一樣,齊宣王在這里也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意圖完全點明。那么,我們不妨能夠這樣推論:在不點破齊宣王真實意圖的前提下,孟子完全可以就齊桓公和晉文公成就霸業(yè)之事大加指責,用歷史事實來告訴齊宣王齊桓晉文是不足取的,管仲之類的輔佐之人也是不能任用的,然后再進一步向齊王宣傳他的王道思想,這樣難道不是更有說服力嗎?但是孟子卻對此避而不談,直接勸諫齊王應該實行王道而非霸道,那么這里恐怕并不只有孟子想要否定事實這一層意思??鬃訉τ邶R桓公和晉文公就有“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1](p169)的評價,二人同是春秋五霸,但還是有區(qū)別的:朱熹認為,二人作為春秋盟主,雖然都是以力假仁,不能稱之為正,但是齊桓公至少比晉文公在具體稱霸的手段上要光明磊落得多:“晉文公,名重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zhí)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于此。文公則伐衛(wèi)以致楚,而陰謀以取勝,其譎甚矣。二君他事亦多類此,故夫子言此以發(fā)其隱?!盵2](p153)那么如果孟子順著齊宣王的提問,固然可以否定晉文公的霸業(yè),但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管仲輔佐齊桓公九和諸侯,不以兵車而匡定天下這一歷史事實,那么齊宣王也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向孟子討教,既然管仲輔佐齊桓公創(chuàng)下了如此功績,那么如何才能創(chuàng)下那樣的偉業(yè)呢?如果對話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那么孟子也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不得不承認齊桓公與管仲的功績,一方面又不得不捍衛(wèi)自己的觀點,或許孟子正是預見到了這一點,才在一開始就違心地說自己不知道齊桓晉文之事。所以從這一段文字來看,孟子并非是不知曉齊桓晉文之事,而且通過上述分析,我們也不能夠說孟子回避齊宣王的提問,就一定是出于對管仲和齊桓公的霸業(yè)持完全否定的態(tài)度,不排除孟子只是通過一種論辯的策略以免于自己陷入兩難境地的可能性。從事實上看,齊宣王后來介入燕國的內(nèi)部紛爭,一度占領整個燕國,可能孟子在當時就已經(jīng)看出了齊宣王的野心,所以他要從源頭上斬斷齊宣王爭霸的野心。

三、從“仁”的標準的視域下看孔孟對管仲的評價差異

在孔子那里,有對“仁”的具體闡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視為下達律)以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可視為上達律)。

如果將下達律理解為:“既然自己不愿被別人強迫,那么也不能夠強迫別人?!边@里并非是否定將己方之意愿加之于他人之意愿的行為的正當性,這里的正當性在于被施加方自身是否愿意。而將這條規(guī)則放在管仲之施政上看:就管仲輔佐齊桓公稱霸這一事實來說,孔子對其評價為:“桓公九和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1](p170)對于齊桓公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實,孔子在這里并沒有深究其背后的合法(禮)性,而讓孔子贊許管仲為“仁”的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不以兵車”即“不假威力”。[2](p153)在孔子看來,齊國的稱霸是諸侯國都樂于接受的,同時也得到了周天子的授權(quán),而非被強迫,不愿意的。之所以孔子認為諸侯國都愿意接受齊國的領導,很大程度上可能就在于:一方面,齊桓公聯(lián)合諸侯,北敵夷狄,南御荊楚。使命懸一線的華夏文明得以延續(xù),免遭“被發(fā)左衽”的亡國滅種之禍;一方面,齊桓公尊崇周室,匡正天下,消弭兵戈,使秩序得以重建,社會漸趨和諧。所以孔子也感慨道:“民至于今受其賜?!彼?,就齊桓公稱霸一事來看,盡管管仲和齊桓公在動機上都存有私心,但是從其手段和結(jié)果來看,并沒有強迫其他的諸侯以及周室,而讓諸侯都自愿服從。那么可以說在這一點上,管仲與齊桓公做到了下達律,所以孔子也說,齊桓公作風正派,不耍陰謀手段,而晉文公則作風不正派,詭詐而耍手段。

而從管仲施政的對內(nèi)政策來看,管仲說:“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盵7](p1)這里并不是說,有了一定的物質(zhì)基礎之后,百姓就自然而然地有了“禮義廉恥”的道德意識了??鬃右蔡岢隽祟愃埔惶住笆恢讨钡睦碚?,這里也同樣是說,一定的物質(zhì)基礎是對百姓進行道德教化的先決條件。一方面,百姓富足之后,在管仲看來,對其進行道德教化是出于便于管理和收稅的目的,使統(tǒng)治基礎得以進一步鞏固的手段。僅僅就此而言,雖然稱不上是符合上達律,但是以使百姓富足而換來百姓的服從,這至少不能夠算作是一種強迫了。那么,就下達律的要求來看,這里就符合了行為的低層次的正當性。而從經(jīng)濟方面來看,使百姓富足雖然是出于“予之為取”的目的,但是如果稅賦制定合理,沒有威脅到百姓的生存需求的底線,甚至與之前相比,提高了百姓的生存條件,那么這也就同樣符合了下達律,行為就具有了正當性。所以,雖然管仲的施政不可避免地是出于“利”的考慮,但是并沒有違背下達律的要求,也就達到了最低限度的“仁”的要求。

上達律的要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即在肯定自身需求的同時,能夠推己及人(近取譬,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這與“圣”的標準——“博施于民而能濟眾”是不同的。上達律是“仁”的最高標準,這是孔子極力強調(diào)的。將自身的合理要求推己及人是上達律所要求的行為動機,但至于行為的效果如何,往往是很難達到惠及全民的,所以就算是堯舜也很難完全做到。“為長者折枝”是“為不為”的問題,即動機的問題,而“挾太山……”則是能不能的問題,即效果的問題。所以就上達律和圣的標準來看,兩者的動機要求是一致的,但是后者比前者在效果上的要求,要更加“苛刻”。

需要重申的是,不論是上達律還是下達律,都是不否認個人意欲(利)的要求的正當性的。當然我們必須注意到的是,在上達律中的“立人”和“達人”的助人行為中,“己欲立”和“己欲達”與“立人”“達人”之間是不一定構(gòu)成目的與結(jié)果的關系的。即在孔子看來,自身的需求知識讓我們也看到別人可能有同樣的需求,而利他的行為的達成與否并不一定構(gòu)成利己目的達成的必要條件。就像孟子在勸諫齊宣王時,認為既然齊王有愛美之心,那么也就要讓老百姓都能夠成家。在這里,“讓老百姓都能夠成家”這一行為的達成并不會造成齊王愛美之心的絲毫增減,齊王愛美之心的滿足依然能夠在完成了“讓老百姓都能夠成家”這一目標的前提下得到滿足。所以,反推來看,我們也不能以行為中是否存在“利己”目的作為判斷其是否符合上達律的依據(jù)。那么,“自利”作為一個前提存在,就其能夠推導出“利他”的行為來看,就可能存在兩種動機,即“利他為我”和“單純利他”。那么在動機無法確認而行為已經(jīng)符合下達律的情況下,從效果上來判斷其是否符合上達律或許就是一個最好的辦法。就上達律的字面意思來看,對于這兩種動機并沒有做出明確的界定,而從孔子對管仲許之以仁的評價與“民到于今受其賜”這一效果來看,孔子是在效果的意義上去評價的,即從效果上來看,管仲的施政行為是符合上達律的。這從孔子對于“圣”的標準的界定中可以得到佐證。

從“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jīng)于溝瀆而莫之知也”中可以看出,孔子也是反對將動機和效果切割開看,如果說下達律看的是動機(因為不論效果如何,被強迫的施加方肯定會感受到強迫力對其的作用),那么上達律就是在下達律的基礎之上考慮效果的問題。下達律中可能含有的利己的動機在上達律中,只要能夠達到利他的效果,就也是能夠被允許的。所以,孔子對管仲許之以“仁”,是對其動機和效果結(jié)合起來考慮得出的結(jié)論,而非朱熹所說,孔子只是在效果上對管仲許之以仁(仁之功)。另外,就孔子對管仲的私德的批評來看,盡管管仲在私德上存在瑕疵,但是將這些瑕疵放到下達律和上達律上來看,并沒有明顯構(gòu)成對規(guī)律的違背,即雖然沒有助人,但也沒有強迫他人,所以我們也就不能夠?qū)⒐苤俚乃降碌蔫Υ米鳛榉穸ㄆ錇椤叭省钡囊罁?jù)。

再來看孟子對“仁”的理解,首先從下達律的角度切入:

在《孟子·梁惠王上》中的第一章,孟子初次面見梁惠王時,梁惠王一開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然后孟子痛陳言利之弊,倘若人人各為自利,必將導致“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這里孟子所說的“利”實際上指的是私利,而對私利的追求,在孟子看來,必然導致人人爭利而最終就連梁惠王之地位也會不保。在這里,孟子對利或私利的否定是就其會導致爭利(在孟子看來),那么也就違背了下達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在另一次與梁惠王的會面中,孟子向梁惠王說了周文王修筑靈臺,與民同樂的故事,向其傳達了“賢者后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的觀點。周文王修筑靈臺,當然有利己的需求,但是耗費如此多民力而老百姓仍然心甘情愿去修筑靈臺,也就在于文王并沒有強迫百姓的意愿,百姓也能夠在靈臺修筑完成后與文王同樂。那么,從這里可以看出,孟子并不反對人有追求私利的要求,而是反對為了私利的滿足而強迫他人的意愿,損害他人的利益,如果在追求私利的過程中并沒有強迫他人的意愿并且也沒有損害到他人的利益,這一符合下達律規(guī)定的行為,孟子也應該是完全贊同的。所以,正如上文所言,管仲的施政是符合孔子所提出的下達律的,而孟子又是贊同下達律的規(guī)定的,所以,在孟子看來,管仲的施政也是符合“仁”的底線標準的。

然后從上達律切入:

對于孟子的“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5](p42)這一評價,《孟子正義》的解釋是:“謂不帥齊桓公行王道而行霸道,故言卑也。”[8](p175)這里的論證邏輯是:大前提:王道是好的,霸道是不好的;小前提:管仲輔佐齊桓公行霸道而不行王道;結(jié)論:管仲的功績是卑劣的。在孟子看來,王道與霸道的區(qū)分在于前者是“以德行仁”,后者是“以力假仁”,即是否是仁政。在上文,筆者已經(jīng)論證管仲的功績是符合孔子所提出的仁的標準——上達律和下達律的標準的,而孟子既然不認為管仲的施政是仁政,同時他也認同管仲符合下達律的標準,那么問題就在于孟子不認同管仲的功績是符合上達律的標準,或者說,孟子不認同用孔子提出的上達律作為評判仁政的標準。

筆者認為,此中原因可以總結(jié)為兩點:

首先,在“君民”關系的問題上,孔子更加看重對“禮”,即正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秩序的執(zhí)守。在對老百姓的態(tài)度上,孔子有一種非常明顯的政治道德化傾向,君主的愛民、惠民政策更多的就像是“仁者愛人”一樣的單方面的施與。如果說,在孔子看來,下達律算是對統(tǒng)治者的一種分內(nèi)的義務的話,那么上達律就完全可以是分外的事情了(僅僅就消極的意義上而言)。而較之孔子,孟子更加強調(diào)“民”的重要性,孟子提出了“民貴君輕”的思想:“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5](p258)并指出:“昔者,堯薦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盵5](p169)在這里,老百姓擁有了代天言事的權(quán)利,人民的擁戴與認可是國家社稷得以穩(wěn)定的保證,而且在非常時刻還可以為君主的統(tǒng)治提供合法性證明(如,湯武革命)。當然,孟子的“民貴君輕”思想與西方的民主思想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梁啟超也認為,這是一種“間接的天治主義”。但是不管怎么說,這里的君民關系是雙向互動的,統(tǒng)治者的愛民、惠民政策,因為老百姓背后的“天”,而不再是單純的施與,而是一種和“為長者折枝”一樣的必須履行的義務。所以,在孔子看來,如果說下達律是必須履行的義務,而上達律則是可以量力而行的權(quán)利的話,在孟子看來,無論是上達律還是下達律都是統(tǒng)治者必須履行的義務,那么,管仲的施政即便在孟子看來是可以認同的,但也僅僅只是輔佐齊桓公履行他應當履行的義務而已,并無任何值得贊賞之處。

其次,在孟子那里,言必堯舜,行必湯(文)武——“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5](p245)對于管仲的功績是卑下的評價,雖然可以說是因為他沒有行王道,但同樣可以從結(jié)果上來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盵5](p55)在孟子看來,湯武的疆域置之九州而無其一,但是通過推行王道而有天下,這種效果顯然不是管仲以及其他任何的政治家、改革家所能夠達到的。孟子一再勸諫統(tǒng)治者要向堯舜湯武學習,而堯舜湯武則是不論孔子還是孟子都承認的圣人,而他所倡導的王道社會——“老者衣帛食肉,禮貌不饑不寒”不正是子貢所說的“博施廣而能濟眾”嗎?所以,孟子的王道思想處處向堯舜湯武等圣人看齊,事實上已經(jīng)逾越了孔子的“仁”的兩重標準而成為了“圣”的標準。那么在這一標準下審視管仲的功績,也就不難得出“功烈如彼其卑也”的評價了。

綜上所述,從事實層面來看,孔子與孟子都在不同程度上肯定了管仲的功績;從價值層面來看,管仲都是符合孔子的“仁”的標準——上達律和下達律。而在孟子那里,一方面,在孟子看來,無論是上達律還是下達律都應當是統(tǒng)治者或者像管仲這樣的輔政者所必須履行的義務,所以,管仲的功績無甚值得贊揚之處。另一方面,關于王道的標準已經(jīng)達到了孔子所認為的“圣”的標準,那么,管仲的功績自然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當然,還有一點值得注意,與管仲時代相近或之后的任何政治家、改革家們的功績不要說是與堯舜湯武相較,即便與管仲都不能相比的,但是為什么孟子獨獨對管仲的批評這么激烈,尤其是在與君主的對話之中,這里面可能還有時代背景的原因。

參考文獻:

[1]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2]巴文澤,雷瑜新.孔子、孟子與荀子對管子評價之比較分析[J].理論月刊,2008,(06).

[3]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沈素珍.孔子評管仲新解[J].管子學刊,2010,(03).

[5]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6]沈素珍,錢耕森.孟子“王道”視閾下的管子[J].管子學刊,2012,(04).

[7]耿振東.管子譯注[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4.

[8](清)焦循.孟子正義[M].沈文倬,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7.

責任編輯 ? ?高思新

猜你喜歡
管仲孟子孔子
Calibration of quantitative rescattering model for simulating vortex high-order harmonic generation driven by Laguerre-Gaussian beam with nonzero orbital angular momentum
孔子的一生
孔子的一生
管仲買鹿
趣味(語文)(2020年9期)2020-06-09 05:30:42
磨刀不誤砍柴工
清華簡《管仲》帝辛事跡探討
孔子在哪兒
點點和小e / 管仲之器小哉
如果孔子也能發(fā)微博
聰明語文(2013年4期)2013-05-20 05:36:22
多伦县| 巩义市| 尖扎县| 阿图什市| 合阳县| 雷州市| 泰州市| 城固县| 镇赉县| 确山县| 阜新市| 姜堰市| 信阳市| 会理县| 白沙| 法库县| 北安市| 鄄城县| 新沂市| 桦川县| 东乌| 巴塘县| 华安县| 壶关县| 花莲市| 靖边县| 襄樊市| 磴口县| 体育| 腾冲县| 旺苍县| 图们市| 平武县| 顺义区| 岱山县| 凤山县| 任丘市| 成安县| 吴桥县| 河西区| 东乡族自治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