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輝
這是兩只老麻雀,翅膀已經(jīng)破敗,頭有些禿。它們的子女已各奔東西。它們戀著這樣的舊窩巢。
它們躲過了風雨、彈弓,躲過了鷹、鷂子、蛇和貓,躲過了大雪天里的篩子、繩子、門板,躲過了流感,開始爭吵、打斗,柴草紛紛,羽毛紛紛。
它們吵鬧了整整一夜,天亮時才休息。
像一瓶礦泉水。
當我隔著玻璃再看時,又像一個七星瓢蟲,正停在莖葉上,這是五月,正是七星瓢蟲為王的時節(jié),它穿著藏紅袍正在巡邏。
當我看的時間更久,它又成了一只大青蛙,雙眼鼓突,大嘴巴向著山頂,灰白的大肚皮緊貼著大地。
可是這確是一輛黑汽車,像一盒黑色的火柴,一個黑色的匣子,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汽車停了足足一個下午,黃昏了,還不回去,讓我越來越緊張、痛苦。
鄉(xiāng)村路上的羊糞,是羊本身。有的被壓扁,有的還新鮮, 有的還在滾動,有的鋪了厚厚一層,被風吹動。
鄉(xiāng)村路旁有羊吃剩的生活,粗糙的生活,反復踩踏的生活,零亂的生活,堆積的生活。
我沒有看到一只羊,沒有看到一只羊的歡騰和散步,沒有看到一只羊飽滿的乳房,沒有聽到一只羊的叫聲。
寂靜,如明亮的刀子,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正與羊?qū)σ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