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媛
2015年7月,在我軍校畢業(yè)參加工作4年之后,母親第一次來部隊駐地看我。
駐地雖地處偏遠,卻是旅游勝地。我給父母買了機票,和男友一起到機場去接他們。
下了飛機,母親掩飾不住的滿臉高興,說她坐飛機一點都不難受,還笑話父親一直抱怨耳朵痛。
我安排他們住在酒店,帶他們看了大海,坐了軍船,逛了縣城。母親提出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便帶他們參觀了我在家屬院的公寓房。
一起走出屋子后,母親不再像小孩一樣嘰嘰喳喳了。我覺得奇怪,問她:“媽,你覺得怎么樣?”
過了好一會兒,母親回過頭來,竟然在抹眼淚。
“你干嗎?”我有點不耐煩。
母親哭著說:“我還以為你在這里過著什么好日子,沒想到住在這樣的地方!”
在這之前,我搬過幾次家,曾住過單身宿舍,也和別人合住過?,F(xiàn)在這個在一樓的公寓房,好歹是個套間,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況且,經(jīng)我兩年的精心改造,房子大為改觀——我本沉浸在自己一磚一瓦建設(shè)小家的自豪和愉悅之中呢。
母親這么一哭,我所有的委屈頓時涌了上來:“當初不是你們逼我考軍校的嗎?不然我會被分配到這里?”
我莫名發(fā)泄了一頓18歲時不能自由選擇人生的委屈,其實也不是對這已選擇的道路有多么不滿。
母親無言以對,借機把父親埋怨一通,又哭了一會兒就到不遠處買了菜——她要用屋里那些簡陋的炊具,給我做一頓家鄉(xiāng)飯。
我和母親,不是那種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母女。我少年就在外求學(xué),習(xí)慣對自己的事情閉口不提,于是她對我的生活幾乎一無所知。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片海,她仿佛是我想要逃離的彼岸。
幾年后,因我懷孕,母親過來照顧我。有一天,我倆在海邊散步,我照例沉默不語。母親突然抱住了我,我大驚失色地推開她,“你干嗎?”
母親說:“你為什么總是不開心呢?”
我沒有回應(yīng)她,轉(zhuǎn)頭看向了大海……
是啊,母親已然為我奉獻了一切,我為何總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又過幾年,我工作調(diào)動,距父母家只有100公里。要去新單位報到了,我才告訴母親。突然得知這個消息,母親歡喜得不得了,到處通知親朋好友。
或許是我也當了母親,心日漸柔軟,也更加懂得母親。我回家愈發(fā)頻繁了,也愿意待在母親身邊,聽她絮絮叨叨,甚至想多聽她說一點。
世界上的母女關(guān)系,有千百種,有包容和溫暖,有寵愛和依賴,也有不可避免的不解和對抗、遺憾和失望。但我相信,母女之間還有根深蒂固的羈絆和牽掛,有永恒的愛,帶給我們穿越暗夜的力量。
(作者單位:國防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
編輯/牛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