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君子,遼寧沈陽人。2021年開始創(chuàng)作童話,作品見于《兒童文學(xué)》《東方少年》《文學(xué)少年》《小溪流》《童話王國》《小學(xué)生導(dǎo)刊》等刊。曾獲首屆“趙郁秀兒童文學(xué)新篇獎”。
和小朋友們聊天時,我多半會問個傻乎乎的問題:“今天你看云了嗎?”
小孩子以為是在玩兒游戲,會大談白云像棉花糖、像蛋糕,像帶著甜味兒的、蓬松松的,一切能塞進嘴巴的東西。
大孩子會露出“還有這么不靠譜的大人”的神情。不過,他們還是會禮貌地說:“云彩還是蠻好看的,不過——得等厚厚的作業(yè)寫完了再看。”
有一個孩子的回答很特別:“我更喜歡雨。因為看云得仰著脖子,看雨低著頭就行啦。”他的話啟發(fā)了我,云騰致雨,露結(jié)為霜,不就是自然循環(huán)嗎?
云可以是這偉大循環(huán)中一切生靈的樣子,只要我們愿意去看、去想象,因為我們本就是這循環(huán)中的小小一環(huán)。而云的意象,彌漫千變,不拘一格,這在古法中叫什么來著?對,叫不器意,君子不器——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隨著需要演化為循環(huán)中的一環(huán),逍遙又靠譜,瀟灑極了。
這可能也是很多詩人都喜歡看云、寫云的原因。有人意境開朗,充滿禪意,如王維寫“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有人風(fēng)姿卓絕,信手拈來,如李白寫“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有人襟懷宏放,關(guān)注民生,如白居易寫“嶺上白云朝未散,田中青麥旱將枯”……關(guān)于云的詩詞太多了,云承載了千古悠悠無數(shù)人的心愿。究其核心,無非是出世入世,愛民愛人。
這種對世界的愛充斥于世間。葉圣陶先生主編的《開明國語課本》里,有一篇文章寫“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他看著花兒?!倍潭處拙?,意境閑且美,立刻讓人進入到畫面中去了。低頭看花兒,抬頭呢?可不就看云了。看花兒和看云,也許是生命對世界這團意象最初始、最基本的審美。
于是在我的心尖上,有了這么一朵云——像嬰兒一樣,小小懵懂的一團。它帶著“我從哪兒來,往哪兒去,愛又是什么”這些問題,踏上了生命成長之旅。
它從無憂無知中啟蒙,在磨難中經(jīng)歷與感受,又在漫游世界的旅程中,逐漸成長為一個獨立、有責(zé)任感、懂得愛和給予的生靈。它在北極出生,交了一個北極熊朋友,便給自己賦予了新名字:云熊。
美國詩人畢曉普把太陽比作一頭獅子,這挺有感覺。如果天空是個動物園,那么我覺得云是一頭熊,毛茸茸的,憨態(tài)可掬。在各類生靈面目中,云熊更顯得溫柔敦厚、中正平和,更容易融入這萬物有靈且美的意境中。天空與森林、草原無異,孕育著各樣的生靈,有著生意盎然的體系,萬物都在體系中循環(huán),為了共存而滋養(yǎng)彼此,這是生命的循環(huán),也是愛的循環(huán)。
云和熊還有一個共同的可愛之處——就是緩慢和笨拙。云熊開始有點兒笨笨的,找不到媽媽到處亂跑,多像初入世間的孩子呀。不管學(xué)什么,初學(xué)者總是有點兒笨的。不過沒關(guān)系,慢慢地,我們不怕失敗、不怕笨,自然而然地就學(xué)會了。
云熊在成長之路上經(jīng)歷了一些挫折,這幾乎是必然的。但它在尋找媽媽的旅途中逐漸堅強起來,并幸運地遇到了灰鶴,遇到了其他的云和動物朋友。最后,遇到了一棵對它來說很特別的樹,就此云停雨落,開啟了另一段美好的故事。
春夏秋冬,萬物變化,云熊參與其中,見證了愛的流傳與天地的循環(huán),并有所覺悟。
成長、獨立、溝通與愛,這些在云熊幼年時無法理解的詞語,在旅途的實踐中終于顯現(xiàn)出具體的形狀——原來愛是這樣的,它應(yīng)該如此栽培、如此養(yǎng)護、如此收獲。
從單純的一己感受,到利他、利人的踐行,云熊開啟了愛意的視野,領(lǐng)悟了生命這張“入場券”的意義,并在與眾人的同行之路上,收獲了真摯的情誼。
真正的成長,是理解眼前的世界,順應(yīng)自然的循環(huán)。如一朵飄然而去的白云,無論被命運帶去何方都足以應(yīng)對,都不膽怯,都充滿勇氣與生機。
這才是云熊中“云”字的意義:云,是四海為家,云游天下,卻又游必有方,有所作為的云。唯有精神健壯的勇者,方能云游;也唯有思維活潑的智者,才能根據(jù)情境需要,化雪化雨化云,或滋潤、或陪伴、或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