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輝MA Jian-hui;馮靜璇FENG Jing-xuan;常錦濤CHANG Jin-tao;房碩FANG Shuo;劉永亮LIU Yong-liang
(①河北大學經濟學院,保定 071002;②河北大學資源利用與環(huán)境保護研究中心,保定 071002;③保定市碳中和與數據科學重點實驗室,保定 071002)
自2020 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中國“雙碳”目標之后,未來能否實現、怎樣實現目標,成為各級政府所關注的重要問題之一,而學界也相繼圍繞未來碳排放的預測開展了大量研究。目前,學界在碳排放預測研究中采用的主要方法有STIRPA 模型[1][2],離散二階差分方程預測模型(DDEPM)[3]-[7]、LEAP 模型[8]、Logistic 預測模型[9]以及BP 神經網絡模型[10],其中,STIRPA 模型因其邏輯簡單明了,因此最為常見。碳排放的預測研究,一般要基于不同的情景進行,較常見的是設置上中下,或高中低三種情景進行預測。如唐曉靈[11]在設定低碳、基準、高碳3 種情景下,分別對建筑碳排放峰值進行了預測。胡劍波[12]設定基準情景、政策情景以及強化政策情景對不同的制造業(yè)的碳達峰路徑進行了分析。尹龍[13]將情景設定為基準情景、強化能源效率情景、低碳消費情景三種,預測了2020-2050 年中國居民消費碳排放的規(guī)模。王勇[14]設定基準、低排放和技術突破三種情景,對公路、鐵路、航空、水路和管道5 種不同交通運輸方式的碳排放進行了細分研究。在研究區(qū)域方面,目前的研究主要關注全國及各省域[15]、重要城市群[16][17][18]及大城市[19]的碳排放達峰預測,對中小城市關注度不夠。
保定地處北京、天津和石家莊的金三角地帶,位于京津冀城市群中部位置,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華北地區(qū)中小城市,研究保定市的碳排放情況,可為河北乃至整個華北地區(qū)諸多城市提供可靠的參考范例。因此,本文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構建了保定市碳排放STIRPAT 模型,結合情景分析方法對影響因素進行分類,對保定市碳排放的趨勢進行預測,并總結出政策啟示。
STIRPAT 模型是由Dietz(1997)和York(2003)等學者在IPAT 模型的基礎上加以完善提出的,其具體形式為:
I = aPbAcTde(1)
其中,I 為環(huán)境狀況,P 為人口規(guī)模,A 為富裕程度,T為技術平;a 為模型的常數項,b、c 和d 為模型參數,e 表示誤差項。在實際應用中,通常對模型兩邊同時取對數,從而形成線性模型,以方便進行參數估計。
本文基于STIRPAT 模型,在對前人相關文獻梳理及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建立保定市碳排放預測模型:
其中,C 為碳排放;A 為經濟增長,用人均GDP 表示;U為城鎮(zhèn)化率;T 為產業(yè)結構,用第二產業(yè)占GDP 比重表示;E 為能源結構,用原煤消耗占總能源消耗比重表示;S為能源效率,用地區(qū)GDP 與能源消費總量比值表示;β 為模型參數,μ 為隨機擾動項。
模型構建的基本思路是,用經濟增長代替原模型中的富裕程度,城鎮(zhèn)化率代替人口規(guī)模,能源利用效率代替技術進步,然后加入產業(yè)結構和能源消費結構兩個在文獻中常用到的、對碳排放有較大影響的變量。所有解釋變量可分為兩類,即與碳排放正相關變量,包括經濟增長和城鎮(zhèn)化率,以及與碳排放負相關的變量,包括產業(yè)結構、能源結構及效率。
碳排放預測的思路是,根據2000-2018 年的碳排放數據,估計模型參數;然后,根據各影響變量未來發(fā)展趨勢設定不同的情景模式,再結合各情景模式,根據保定市社會發(fā)展相關政策文件,預測各碳排放影響變量未來的目標值;將各種情景模式下的影響變量目標值代入模型,預測碳排放量。
人均GDP 和產業(yè)結構相關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tǒng)計年鑒;原煤消耗占能源總消耗比重以及2010-2018 年城鎮(zhèn)化率相關數據來源于保定經濟統(tǒng)計年鑒;2003-2009 年城鎮(zhèn)化率數據來源于《新河北60 年》;碳排放量來源于中國碳核算數據庫(CEADs);個別缺失數據線性插值法補齊。
運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模型(3)進行估計,得到模型的樣本回歸函數①:
模型的F 值為31.18(對應的P 值十分接近于0),擬合優(yōu)度(R2)為0.92,說明回歸方程總體在1%的水平下顯著,且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具有較好的解釋力。由于本文關注的是模型的預測能力,因此,對各解釋變量的顯著性,不再展示和討論。
情景分析是在一定的理論分析條件下,得出的某一種或幾種假設,設定未來可能發(fā)生于被研究對象的各種情況。本文根據影響碳排放的正負相關因素的不同發(fā)展速度,設定三種不同情景模式:①基準模型(一:高高;二:中中中)②。這種模式下,政府更加注重經濟發(fā)展和城鎮(zhèn)化率的提高,對于能源效率等負向影響因素雖有改善但力度相對較小。②發(fā)展減排(一:高高;二:高高高)。這種模式下,保持經濟高速發(fā)展的情況下,通過積極調整產業(yè)結構和加大力度推動技術進步等手段來達到減排的目的。③絕對低碳減排(一:中中;二:中中中)。這種模式下,政府將經濟發(fā)展水平定位在中等水平,來實現絕對的減排,對于碳排放負相關指標,可以根據情況選定為中等水平。
對于各發(fā)展水平的指標值,本文主要參考保定市、河北省十四五規(guī)劃發(fā)展目標確定,具體為:高發(fā)展水平人均GDP 增速8%,城鎮(zhèn)化率增速3%,二產占比增速-2.5%,原煤占能源比重增速-5%,GDP 與能源消費總量比值增速3%;中級發(fā)展水平人均GDP(元/人)6%,城鎮(zhèn)人口占比增速2.5%,二產占比增速-2%,原煤占能源比重增速-4.8%,GDP 與能源消費總量比值增速2.4%。
三種情景下預測的碳排放量如表1 所示,我們結合已有歷史碳排放數據,將2000-2035 年碳排放演變趨勢展于圖1。
圖1 保定市歷史及預測碳排放量
根據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UNFCCC),碳達峰即碳排放量達到一個峰值后一段時期(一般三到五年)之內,碳排放量持續(xù)低于峰值或沒有明顯的向峰值恢復的趨勢。由圖1 可知,2000-2005 年,保定市碳排量處于急劇上升期,在2005 年達到最高點后,處于高位波動的狀態(tài);但2013-2018 年,一直持續(xù)低于峰值時段。根據本文預測,2018-2035 年間,基準情景下,碳排放量有逐漸上升的趨勢;發(fā)展減排情景和絕對減排情景下,則均處于逐年下降趨勢,相比而言,絕對減排情景下碳排放下降趨勢更加明顯。因此,保定市已經實現了碳達峰,達峰的時間為2005-2013 年期間,這一段時間我們稱之為達峰期。
為了檢驗上述預測結果的穩(wěn)健性,本文采用一種常用的時間數據預測模型ARIMA(自回歸滑動平均模型)進行碳排放量的預測。如果ARIMA 模型和STIRPAT 模型預測的結果趨勢和變化幅度相似,則可以增強我們對STIRPAT模型預測結果的可信度。
ARIMA 作為一種平穩(wěn)性建模的技術,對數據有平穩(wěn)性要求,首先對碳排放量序列進行ADF 檢驗,P 值為0.5334,即使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也不能拒絕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對碳排放量取1 階差分,再次進行ADF 檢驗,P 值為0.0419,在5%的統(tǒng)計性水平上拒絕了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可以認為經過1 階差分后的碳排放強度序列是平穩(wěn)的。進一步檢驗,碳排放量自相關拖尾,偏自相關截尾,結合自動定階方法,建立ARIMA(1,0,0)模型。Ljung-Box 檢驗顯示,不拒絕原假設,認為殘差序列是白噪聲序列,原始序列中的信息已經被充分提取,模型效果優(yōu)良,預測結果如圖2 所示。
圖2 保定市STIRPAT 和ARIMA 模型碳排放量預測結果
根據ARIMA 模型的預測結果,未來的碳排放量在2019-2035 年間顯示出略微的上漲趨勢,但每年的上漲幅度非常小,整體上處于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這意味著在這段時間內,碳排放量的增長速度將不會超過減排措施引起的碳排放減少量。預測結果還顯示,與STIRPAT 模型相比較,在初期階段,碳排放量甚至會比絕對低碳的目標更低,但數值與絕對低碳較為接近;隨著時間的推移,2024 年以后的預測值,碳排放量可能會超過絕對低碳的目標,介于發(fā)展減排和絕對低碳情景的預測值之間,并且越來越向發(fā)展減排情景靠攏,這進一步增強了我們對發(fā)展減排和絕對低碳兩種情況下碳排放預測的認可。
根據保定市2000-2018 年碳排放的歷史數據,以及基于STIRPAT 模型預測數據,保定市已經實現了碳達峰。2035 年以上,如果按本文設定的基準情景發(fā)展,則有可能使碳排放量再次回升到歷史峰值。第二種和第三種情景下,均能維持碳達峰狀態(tài)。
問題是,我們將怎樣進行選擇?所謂基準情景,也即意味著政府一味追求經濟高速發(fā)展、城鎮(zhèn)化快速提升,但產業(yè)結構并沒有較好的優(yōu)化、節(jié)能減排技術也沒有較大的步。第二種情景是,追求經濟高速發(fā)展、城鎮(zhèn)化快速提升的同時,積極進行產業(yè)結構優(yōu)化以及節(jié)能減排技術的提升;第三種情景是,雖然沒有十分注重產業(yè)結構調整及節(jié)能減排技術提升,但適當降低經濟發(fā)展和城鎮(zhèn)化速度。
以上述三種情景討論的必要性在于,在有限的條件下,政府將如何選擇?是否有得選擇?所謂有限的條件,即,我們的資源有限,用于經濟發(fā)展、還是技術進步。第二種情景是利用有限的資源,既保證經濟發(fā)展又通過推動技術進步降低了環(huán)境壓力。我們當然推崇、建議政府能做到這一點。但很顯然這是一種理想的狀況,要做到,是比較困難的。因此,這種最優(yōu)選擇雖好,我們認為還是有必要討論一下,如果做不到呢,是否有好的可選項?
第一種可選項,是選擇經濟發(fā)展優(yōu)先,這種情況,可參照第一種情景下的預測結果,不可接受;第二種選項,選擇技術發(fā)展優(yōu)先,可參照第二種和三種情景,均可接受。
綜上,對于保定市來講,從模型數量關系上來講,相比而言經濟發(fā)展和城鎮(zhèn)化對碳排放的影響權重較大,而產業(yè)結構調整和技術進步對碳減排的影響權重相對較小。結論即,在“雙碳”目標下,如果要實現經濟和城鎮(zhèn)化快速發(fā)展,則必須十分注重產業(yè)結構調整和技術進步;如果適當降低經濟發(fā)展預期,則只要適當注重對產業(yè)結構的調整和技術進步即可??傊?,無論經濟目標如何定位,政府制定相關政策,促進企業(yè)紅綠色生產、人民綠色生活和消費,通過技術進步調整產業(yè)結構、降低對化石能源的依賴程度,都是我們建議和提倡的。2020 年,保定市人均GDP3.63 萬元/人,相比北京(16.42 萬元/人)、上海(15.68 萬元/人)等發(fā)達城市還有很大差距,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經濟增速必須要有保證(6%-8%)。這也意味著,在“雙碳”目標下,未來的壓力還是較大的。
注:
①所有回歸系數保留3 位小數。
②基準模型中,我們將與碳排放的因素按正負相關性分為兩類,括號中:“一:高高”代表兩個正相關因素A、U 的發(fā)展速度均為高;“二:中中中”代表T、E、S 三個負向因素的發(fā)展速度均為中;其他兩種模式含義以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