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曉靜
上個周末,由于交稿期限逼近,難得起了個大早。上午寫詩,沒有疆界的時間都聚攏過來,圍繞著我,變成我的語言。下午去參加四川外語學院的校友會,40年過去了,從外語起步的學子們都各自有廣闊的前程,而我后來讀碩士學了宗教學。晚上又緊趕著去上以色列精神分析師Lea老師的連續(xù)三年的精神分析培訓課程。
這是尋常的一天,深夜上床時想到一個詞叫“跨界”。而我這界,跨得夠大的。一時間有些恍惚。人生的不斷跨界由力比多和潛意識促成,網(wǎng)上時興說法叫“跨界逆襲”。
而我,其實與跨界是不沾邊的。誰都知道人生的有限性,一生能做好一件事足矣。我所做的形態(tài)各異的事,其實是一件事,我一直走在同一條路上。
要把這件事說清楚,按精神分析的時間排序,得先從小時候說起。小時候,最令我著迷的事是望星空。當別的小伙伴瘋玩的時候,我常在暗黑里獨處,但我一點兒也不感到孤獨,因為有那么多星星和我在一起。我仰望著,內(nèi)心飽滿,溫熱得想流淚。當一個孩子的客體不太給力時,你都不知道他會找到什么做補償。我找到了星空,直接打通了形而上。這之后,我寫詩,學習宗教學,再到進入心理學領(lǐng)域,進而到精神分析和它的臨床工作。如此,我一直走在探索人的精神世界這條路上,對此,我有著無限的熱情和好奇心。說誰拯救了銀河系那是網(wǎng)絡(luò)戲言,但人的確有可能拯救自己。
走在這條路上,唯一的敵人是時間的流逝。學習理論,接受分析、督導(dǎo);接待來訪者、講課都需要大量時間。首先要清理自己,寫詩是一種清理,而精神分析是更徹底的手術(shù)。只有和自己的潛意識離得很近時,才能真正看見來訪,聽見來訪。
在日復(fù)一日的臨床工作中,我萌生了要寫100首詩的想法,總題就叫《一個精神分析師的手記》,不知不覺中寫了40多首。索性先作為這本集子的一輯出版,待全部完成后再另結(jié)集出版。
走在這條路上,是我的命運和歡喜。我曾在一首詩中寫道:“我還不夠蒼老,但可以期待”?,F(xiàn)在,當我正在老去時,我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為探索人的精神世界而工作,這本身就是一件足夠蒼老的工作。其實,人在出生時就老了,在基因的蒼茫之中,才襯托出每一個生命的鮮活。走在這條路上,我對老去這樁事,從未有過地自在和無懼。我?guī)煆牡腖ea老師已年近八旬,依然目光清澈、身體輕盈,溫和而堅定。我希望自己也這樣老去。
“我還不夠蒼老,但可以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