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軍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duō)之。采采芣苢,薄言捋(luō)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jié)之。采采芣苢,薄言 (xié)之。
《芣苢》是《詩經·國風·周南》里的一首短詩。周南是哪里呢?大概是現在的河南、陜西、湖北的交會處。還有一種說法明確指出:周南就是洛陽,所以,這首詩是用洛陽一帶的方言唱出來的。想象一下吧,天很藍,云很白,草很綠,一群年輕的女子相約一起采摘芣苢,邊采摘邊歌唱,是不是很歡樂、很自在、很美好?《國風》中的詩,就是這樣原生態(tài)的,就是這樣歡樂、自在、美好的。
問題來了,“芣苢”聽起來這么生僻,究竟是指哪種植物呢?主流的答案,目前有兩個。
一種說法是車前草。
車前草是一種廣泛分布于我國的野草。它得名的原因多種多樣。一種是傳說,說是東漢時期馬武將軍的戰(zhàn)馬病倒了一大片,唯有一種葉子長得像牛舌頭的野草能醫(yī)治。它長在哪里呢?巧了,就長在戰(zhàn)車前。一種是觀點,說它經常長在牛馬落腳的地方,而我國古代的牛馬總是套著車的——馬車、牛車、犁車。我的家鄉(xiāng)叫它“癩蛤蟆草”,為什么呢?老人們認為,癩蛤蟆喜歡藏在它的葉下。這個觀點不是他們的獨創(chuàng),而是從三國時期陸璣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里延續(xù)下來的。我卻有點疑惑:這種草的葉子是平鋪在地上的,癩蛤蟆怎么能藏到它下面去呢?但不管怎樣,有車前草的地方,確實有很多癩蛤蟆,畢竟,生態(tài)好嘛!
“芣苢”是車前草的說法有道理嗎?有。西周時期,先民可食用的蔬菜是很少的,也就薇菜、蕨菜、葵菜等幾種,什么黃瓜啊,茄子啊,西紅柿啊,芹菜啊,卷心菜啊,都是后來引進的。而車前草確實是可以吃的,而且還挺好吃,我就用它燉過紅燒肉,嫩嫩的,還有一種特別的清香。此外,車前草還有藥用價值。所以,人們采摘它是有理由的。
另一種說法是薏(yì)苡(yǐ)。
薏苡這種植物,與車前草相比要少見些。它的種子老了以后,像一顆顆打好了孔的珠子,可以穿起來;嫩的時候去了皮,就是薏苡仁,八寶粥里常用。我小時候經常在稻田邊見到薏苡,也收集過它們的種子,穿過幾根手串,只是現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芣苢”是薏苡的說法可信嗎?挺可信的,因為那個動詞——捋。車前草是貼地而生的,想要完整地采摘下來,最好的方式是拿小刀去割;要是用手去“捋”,就會把葉子給弄碎。薏苡的種子卻是可以“捋”的,而且一捋一大把,捋下來,兜起來,珠子與珠子摩擦,聲音好聽極了。
“芣苢”究竟是車前草還是薏苡呢?我以前傾向于前者,現在卻傾向于后者了。古人用詞雖然簡潔,卻是很準確的。我相信那個“捋”字不是隨手一寫的,而是認真觀察后的總結。
當然,不管是車前草還是薏苡,它們都是值得歌頌的。畢竟,它們曾帶給古人歡樂和自在,還填飽了他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