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zhuǎn),“丑媳婦見公婆”已是25年前的事了。
“70后”的我們,懵懵懂懂間經(jīng)歷了相識、相戀的短暫過程,便迫不及待地領(lǐng)證結(jié)婚了。
和公婆第一次見面之旅,還頗有幾分戲劇性。他從軍校畢業(yè)分配到部隊后,4年間沒有回老家探過親。從一個人變成一個家、從排長成為指導(dǎo)員后,他決定帶我回去。
20世紀(jì)90年代,交通還不太發(fā)達(dá),從塞外山城到蘇北小鎮(zhèn),一路輾轉(zhuǎn)。我們先從河北張家口乘坐綠皮火車到北京,轉(zhuǎn)乘火車到江蘇徐州,再多次轉(zhuǎn)乘汽車才能到家。那時,小姑子在天津上學(xué),也打算帶著男友一起回家。
我們四人在北京會合,先乘上了開往江蘇徐州的夜班列車。第一次離家去幾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我的心里充滿了好奇。正歪在座位上打盹,蒙眬間,列車員提醒徐州站到了。我們便匆匆下了車,出站后接著登上前往“界首”的長途客車。
天色漸漸亮了,車子在公路上歡快地馳騁。時間已過中午,車終于停下來了,售票員說:界首站到了,下車。
愛人和小姑子都一臉詫異——我們到達(dá)的地方,居然是安徽省西北邊陲的界首市。而愛人的家鄉(xiāng),是江蘇省高郵市的臨澤鎮(zhèn),需要從高郵市的界首鎮(zhèn)再轉(zhuǎn)車才能到達(dá)。
兩個界首,名字一模一樣,但分屬不同的省份,一個是市,一個是鎮(zhèn),而且方位也完全不同。
事已至此,我們只好原路返回。晚間時分,又回到了徐州,再次購買車票。這一次,我們反復(fù)向售票員進(jìn)行了核實,在夜色四合中再次踏上前往另一個“界首”的路途。
到達(dá)界首鎮(zhèn)已過午夜。在臨澤鎮(zhèn)醫(yī)院工作的大姑姐乘著一輛七座私家車在路口等著,我們就在漆黑一團(tuán)中,回到了他熟悉而陌生的家。
四周一片寂靜,小院的燈亮著。公婆焦急地站在門口,見到我們甚是歡喜。打過招呼,便趕快張羅洗漱睡覺。
為了迎接我們的到來,公婆特地捯飭了主臥,新?lián)Q了家具,縫制了新的厚厚的紅綢緞面被褥。
一早醒來,剛過8點,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先到院里曬曬太陽。院落不大,是預(yù)留可以蓋二層的平房結(jié)構(gòu)。這是6年前公婆在鎮(zhèn)上新蓋的房子,配套設(shè)施還不完善,愛人也只是在上軍校期間回來過一次,所以并不是很熟悉。
屋門口,新買的水芹菜浸在水桶里,鱸魚、鯽魚在盆里游動,袋子里裝著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蔬菜,還有一堆裹著污泥的河蚌和三只甲魚。蜂窩煤爐上煮著甜湯,突突地冒著熱氣。
此刻,公公正擇著剛從門口菜畦里拔的香菜,婆婆已在灶間燒好了早飯,笑盈盈地在堂屋等著大家。提前到來的大姑姐的兩個孩子在院子里嬉戲。
飯畢,我們從行李箱子里拿出帶回來的禮物:醫(yī)用按摩用品、衣服、鞋子等,人手一件,皆大歡喜。
院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公公、婆婆一邊看著外孫女試著新的紅皮鞋,一邊試穿各自的新毛衣,笑呵呵的。
婆婆不懂普通話,我也聽不懂方言,愛人便當(dāng)起了翻譯。公公話不多,大嗓門的婆婆安排著各式差事,但一遇到大事情總要公公定奪。
坐在院壩曬暖擇菜時,婆婆眉飛色舞地講起愛人少時的糗事,急得一旁的大姑姐直沖她擠眉弄眼。但婆婆不管這些,意猶未盡,自顧自地滔滔不絕。盡管我聽不太懂,但也明白一二,愛人則在旁邊呵呵傻笑。
2011年10月,雁兒全家福。
當(dāng)婆婆講起就這一個兒子去當(dāng)兵了、遠(yuǎn)離家鄉(xiāng),訴說著洪水淹掉自家魚塘遭受的損失,就會卷起衣角,不停地拭淚。
我在家是老幺,基本不會做家務(wù)。愛人已經(jīng)提前與我約定:回他家我干活,顯得勤快;回我家他干活,顯得主動。在愛人的帶領(lǐng)下,我們擦桌子、掃地、洗碗、貼春聯(lián),忙得不亦樂乎。
短暫的假期里,我們簡單地辦了宴請親戚的家宴,還外出買了我喜愛的白金手鐲,逛了瘦西湖……離開家的時候,箱子里裝滿了咸貨,婆婆悄悄地抹著眼淚……公公送我們到汽車站時,我硬塞給他2000元補貼家用。
第一次見公婆雖感陌生但不拘謹(jǐn),在我的眼里,公婆是樸實的、勤勞的、上進(jìn)的,而在他們的眼里,我是有點小孩子氣、懂事知禮的好兒媳。
日出日落,我也將近知命之年了。再回首,我總能記起那年的“界首游”。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xué)朝陽附屬學(xué)校)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