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沈從文處女作與第一個筆名重考
——兼與羅帥、田豐商榷

2024-04-20 11:14:28程桂婷曾莉雯
關(guān)鍵詞:田豐晨報筆名

程桂婷 曾莉雯

內(nèi)容提要:學(xué)界關(guān)于沈從文在《晨報·北京》發(fā)表的最早作品與筆名問題,以羅帥和田豐的觀點較有代表性,但無論羅帥所主張的署名“身小人”的《北京不冷的原故》,還是田豐所推斷的署名“永禎”的《北京的文明》《北河沿》,均有可疑之處。本文通過仔細(xì)爬梳1924年12月至1925年1月的《晨報·北京》的“郵政柜”公告,再結(jié)合公告內(nèi)容諸如所獲書券金額與文章內(nèi)容、風(fēng)格等多方面的考辨排查,認(rèn)為“狂者”是沈從文的第一個筆名,而署名“狂者”并獲共計“書券五角”報酬的《人力車夫的兩面觀》《汽車的威風(fēng)》《你配念書嗎?》《路見》四篇短文是沈從文的早期作品,其中發(fā)表于1924年12月10日的《人力車夫的兩面觀》是其處女作。

目前可考的沈從文最早發(fā)表的作品通常被認(rèn)為是1924年12月22日發(fā)表于《晨報副鐫》的《一封未曾付郵的信》。雖然沈從文早在1931年就有文章提到在此之前已用“一個別名”在《晨報·北京》發(fā)表過作品,但遺憾的是,沈從文之后并沒有進(jìn)一步指出文章的具體題目和署名,正如《沈從文年譜》中所言“篇名和署名均已不可考”1吳世勇:《沈從文年譜》,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0頁。,沈從文的處女作和第一個筆名成了一樁懸案。

可喜的是,這樁懸案近來有了突破性進(jìn)展。先是羅帥發(fā)表《沈從文初刊文及最初筆名新探》1羅帥:《沈從文初刊文及最初筆名新探》,《現(xiàn)代中文學(xué)刊》2022年第5期。,主張《晨報·北京》上署名“身小人”的《北京不冷的原故》一文“極有可能就是沈從文所說的初刊文”。緊接著田豐在《沈從文在〈晨報·北京欄〉上的作品考論》2田豐:《沈從文在〈晨報·北京欄〉上的作品考論》,《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研究叢刊》2023年第2期。一文中,推斷除羅帥考證的這篇文章外,還有署名“永禎”的《北京的文明》和《北河沿》兩文也“極有可能為沈從文所作”,“并且依照時間順序,《北京的文明》應(yīng)是處女作”。

羅帥與田豐二人的考證都很細(xì)致,理由也羅列了很多,但筆者對這樁懸案亦早有關(guān)注,在拜讀二人的論述之后仍有不少疑慮。筆者重新翻閱1924年底至1925年初的《晨報·北京》,并逐條細(xì)讀該報1924年12月至1925年1月“郵政柜”發(fā)布的所有公告,終于探尋出一條重要線索,在排除羅帥與田豐二人所考證的“身小人”和“永禎”為沈從文筆名之后,推論出“狂者”更有可能是沈從文的第一個筆名,署名“狂者”的四篇文章更有可能是沈從文的早期作品。

一 關(guān)于羅帥和田豐文中的疑點

1931年,沈從文在《略傳(從文自序)》中說:“最先寫文章是在北京《晨報》的‘北京’欄得到發(fā)表的機(jī)會。那里只需要一個滑稽的天分就容易辦好的。第一次用一個別名寫的短文,報酬為書券五角。”3沈從文:《略傳(從文自序)》,王哲甫編:《中國新文學(xué)運動史》,北京杰成印書局1933年版,第318頁。這段回憶是可信的,因為此時距“最先寫文章”的1924年底才不到七年時光,而且就在同一年,沈從文在《詩人和小說家(二)》一文中再次提到相似的回憶:“因為我那時,認(rèn)識這兩個人以前,還只得到過晨報館五毛錢書券的報酬,這文章登載到那時的晨報‘北京欄’上面?!?沈從文:《詩人和小說家(二)》,《時報》1931年10月5日。

這兩段回憶至少明確了三點信息:第一,發(fā)文的報刊是《晨報·北京》;第二,發(fā)文時署的是別名;第三,發(fā)文所獲的報酬是“書券五角”。綜觀羅帥和田豐的論述,他們的分歧主要在于,一是沈從文用了幾個筆名,發(fā)了幾篇文章?二是沈從文對“書券五角”的記憶是否準(zhǔn)確?據(jù)羅帥所查,《晨報·北京》上對應(yīng)“書券五角”的文章唯有署名“胡亨逢”的一篇經(jīng)濟(jì)學(xué)小論文,顯然非沈從文所為,因此羅帥給出兩種可能:“第一,沈從文不只發(fā)表了一篇文章,拿到了多張書券,總價確為五毛,事后記錯發(fā)文及書券數(shù)量;第二,沈從文只發(fā)表了一篇文章,領(lǐng)了一張書券,但記錯了酬額。”當(dāng)然,羅帥這兩種推測的前提是默認(rèn)沈從文只使用了一個筆名。羅帥又將同一作者的多篇文章納入統(tǒng)計,只有署名“達(dá)用”者能累計獲得五毛書券,而此“達(dá)用”是湖南長沙的胡達(dá)用,并非沈從文,羅帥繼而推斷,只有第二種可能,沈從文記錯了書券的金額。

田豐贊同羅帥給出的兩種可能,贊同羅帥排除“胡亨逢”與“達(dá)用”是沈從文筆名的論斷,也贊同羅帥所主張的署名“身小人”的《北京不冷的原故》為沈從文所作,但他提出另外一種情況:“極有可能沈從文確然拿到了總額五毛的書券,但既非單篇文章,也并非只有一個筆名(別名),而是用不同筆名發(fā)表了多篇文章?!痹凇安煌P名”、“多篇文章”、總額為“五毛錢書券”的假設(shè)上,除署名“身小人”的《北京不冷的原故》外,田豐又篩選出署名“永禎”的兩篇文章為沈從文所作。

從沈從文回憶中明確提到的“一個別名”以及“書券五角”或“五毛錢書券”,再佐證金介甫在《沈從文傳》中所言“據(jù)沈從文回憶,當(dāng)時《晨報》刊登沈的作品并不付稿酬,只付給幾張買書的書券”1金介甫:《沈從文傳》,符家欽譯,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76頁。,筆者贊同羅帥默認(rèn)沈從文只用了一個筆名的前提,并贊同羅帥給出的第一種可能,即“沈從文不只發(fā)表了一篇文章,拿到了多張書券,總價確為五毛”。實際上沈從文也沒有明確說他在《晨報·北京》上只發(fā)表一篇文章,而從他得到的“那里只需要一個滑稽的天分就容易辦好的”的輕松愉悅的投稿體驗來看,他應(yīng)該是發(fā)表了多篇文章的,不然何以稱之為“容易”?遺憾的是,羅帥沒能統(tǒng)計出除“達(dá)用”外還有發(fā)表多篇文章而累計獲得五毛錢書券的作者,轉(zhuǎn)而去探求第二種可能了。關(guān)于羅帥的統(tǒng)計是否有漏,下文再談。這里先討論羅帥所主張的署名“身小人”的《北京不冷的原故》為沈從文所作的疑點。

第一,《北京不冷的原故》這篇文章只能“奉贈戊書券一”,也就是一毛錢書券,這與沈從文兩次提到的五毛錢書券在金額上相差甚遠(yuǎn)。即便是青年沈從文的記性不好,誤記成兩毛或有可能,但總不至于將一毛錯記成五毛之多。另外,“戊書券”是《晨報·北京》所酬書券中的最低等級,倘若沈從文在此只發(fā)表一篇文章,且只獲得一張最低等級的書券,怎么會留下“容易辦好”的印象呢?

第三,羅帥在論證《北京不冷的原故》一文的用詞有“沈從文的痕跡”時,舉文中“形容聲音之震耳欲聾”的“訇訇”一詞為例,認(rèn)為這是沈從文這一時期的慣用詞。然而“訇訇”本就是形容巨大聲響的詞語,在當(dāng)時并不少見,“砰訇”“匉訇”“砰砰訇訇”“春雷訇訇”等更是當(dāng)時的常用詞。何況《北京不冷的原故》里寫的是“平平訇訇”,而在同一時期沈從文所作的《遙夜(三)》中寫的是“砰砰訇訇”1蕓(沈從文):《遙夜(三)》,《晨報副鐫》1925年2月3日。,且在稍后的《往事》中用到擬聲詞時,沈從文寫的也是“砰”:“它的怕人就是筒子里水間或溢出枧外時,那水便砰的倒到路上了。”2沈從文:《往事》,見《鴨子》,北新書局1926年版,第123頁??梢娚驈奈膶Α芭椤迸c“平”兩個字有所區(qū)分,正常情況下不會將“砰”錯寫作“平”。

再討論田豐的論證。一方面,筆者不贊同田豐對多個筆名的假設(shè),因為沈從文回憶中已明確提到“一個別名”,而田豐文中所列舉的三條理由,即第29號“郵政柜”公告、“勢必會倍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發(fā)表機(jī)會而進(jìn)行一再的投稿嘗試”以及金介甫在《沈從文傳》中所言“幾張買書的書券”,都只能證明沈從文在《晨報·北京》上發(fā)表了多篇文章,并不能推論出他用了多個筆名。另一方面,田豐所篩選出的署名“永禎”的兩篇文章,也有不少可疑之處。

第一,田豐認(rèn)為《北京的文明》一文短小、滑稽,符合沈從文對處女作的“自我描述”。但是,《晨報·北京》上刊發(fā)的每一篇文章都符合沈從文有關(guān)“短文”“滑稽”的“自我描述”,因為這一欄目的征稿要求就是“只要有趣味”1見1924年12月1日《晨報》第6版《北京》欄的“郵政柜”公告。,“只有一個條件,要‘短’的”2見1924年12月1日《晨報》第6版《北京》欄的“郵政柜”公告。。而相較于此欄目中更多的一兩百字符的短文,444字符的《北京的文明》和419字符的《北河沿》已算長文;且比起此欄目中的其他短文,《北京的文明》與《北河沿》也并沒有特別突出的“滑稽”色彩。

第二,田豐認(rèn)為沈從文早期作品都有自敘色彩,而《北京的文明》《北河沿》兩文的內(nèi)容,“與沈從文的真實經(jīng)歷之間的確存在諸多耦合處”,并列舉了“今秋來京投考”與“1924年在北河沿的公寓居住過”兩例。但田豐上句才說沈從文于1923年八九月間來京投考,下句卻又認(rèn)可《北京的文明》中所言“今秋(1924年)來京投考”,在時間上自相矛盾。而1924年12月沈從文是否住在北河沿的問題其實是可考的。據(jù)《沈從文年譜》,沈從文這一時期住過兩個公寓:慶華公寓和漢園公寓。對照沈從文1924年創(chuàng)作的《在公寓中》的第十一節(jié)篇末所注“圣誕日于慶華公寓”3蕓蕓(沈從文):《在公寓中》,《晨報副鐫》1925年1月31日。,以及1925年創(chuàng)作的《與小栗》末尾所注“三月一日于慶華公寓”4休蕓蕓(沈從文):《與小栗》,《京報·民眾文藝周刊》1925年3月10日??芍?,至少在1924年12月底至1925年3月初,沈從文一直住在銀閘胡同的慶華公寓,即便要搬往北河沿附近的漢園公寓,也應(yīng)該是1925年3月1日之后的事了。據(jù)吳世勇的推斷,約在1925年5月底或6月初,“沈從文由慶華公寓搬到北河沿附近的漢園公寓”5吳世勇:《沈從文年譜》,第25頁。。至于田豐所舉出的證據(jù),沈從文1984年親口告知凌宇“北河沿一個公寓,1924年我在那里住了三個月”6凌宇:《沈從文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第192頁。,更有可能是沈從文年事已高時的記憶混淆。

第三,相當(dāng)重要的一點是,沈從文沒有用“底”字的習(xí)慣。在同時代人慣用“底”表示統(tǒng)攝性領(lǐng)格,用“的”表示修飾性領(lǐng)格7參見孫汝建《漢語語法研究方法論》,華中科技大學(xué)出版社2019年版,第94頁。時,沈從文一律用“的”,如“于是,他又握起筆來寫他的信了”1休蕓蕓(沈從文):《一封未曾付郵的信》,《晨報副鐫》1924年12月22日。。而《北河沿》一文中頻頻出現(xiàn)的“他底回信”“我底朋友”的用法,顯然不符合沈從文的習(xí)慣。

當(dāng)然,以上僅是筆者對羅帥與田豐二人論述的一些疑問,要推翻他們關(guān)于“身小人”和“永禎”即是沈從文的論斷,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jù)。

二 “郵政柜”公告中的線索

筆者在重新梳理《晨報·北京》的發(fā)文脈絡(luò)時,發(fā)現(xiàn)該欄雜纂部通過“郵政柜”板塊定期發(fā)布公告,以便與讀者保持密切的交流和聯(lián)系。而根據(jù)這些公告內(nèi)容進(jìn)行邏輯推理,則能排除“身小人”和“永禎”是沈從文的筆名,同時鎖定“狂者”極有可能是沈從文的筆名。

《晨報·北京》于1924年12月1日創(chuàng)辦,當(dāng)日即設(shè)“郵政柜”板塊公開征稿。羅帥文中“第2號始設(shè)‘郵政柜’版塊,首次向全社會征稿”的說法有誤?!班]政柜”首次公布書券的用途,也并不是羅帥所說的“12月16日”,而是12月4日。這一日的公告如下:

投稿者鑒:

惠稿至成,合用者當(dāng)逐日陸續(xù)披露。本社書券,共分五種,(由甲至戊)一經(jīng)揭載,即行送贈,執(zhí)券向本社購書,可當(dāng)現(xiàn)金使用。

至于由甲至戊等書券分別對應(yīng)的金額,直到12月16日的“郵政柜”才具體說明。

在《晨報·北京》初創(chuàng)的幾天,投稿人數(shù)較少,該欄還常需報社中人如“勞人”“記者”“小言”等執(zhí)筆補(bǔ)白。投稿數(shù)量明顯增多是在12月7日。由于來稿增多,批閱大量稿件的同時還需解答投稿者的一些疑惑,“郵政柜”遂成為雜纂部與投稿者之間的溝通媒介。也是從12月7日始,“郵政柜”主要承擔(dān)起公布信息和答作者問兩個功能。為奉送書券,雜纂部也多次通過“郵政柜”向作者們請示住址。如第一次問詢就在12月7日:

信生君鑒:

來稿又在本日報上披露,請將你的住址通知本部。

這位宋信生是《晨報·北京》的主要投稿者之一,但他明確表示“不受酬”,故不在沈從文筆名的考察范圍之內(nèi)。再看12月10日、11日、14日、16日和17日公告:

日期 內(nèi)容12月10日 陳三君君鑒:奉酬之書券由本部派人送贈,因未印就,所以尚未送出。12月11日 李樹庭君及投稿諸君均鑒:書券一二日印就,即行飭人送贈。12月14日 投稿諸君鑒:書券明后日即可飭人送贈。12月16日投稿諸君均鑒:……已披露各稿,除本人聲明不受酬外,本部均奉贈書券,書券由甲至戊,共分五種,持券向本社購書,可當(dāng)現(xiàn)金使用。甲種當(dāng)一元,乙五毛,丙三毛,丁二毛,戊一毛,此是小意思,不足言酬,不過湊趣而已。12月17日惠稿諸君均鑒:書券本日飭人發(fā)送,特此通知。時代青年、陳英年、狂者、思婦、冰梅、恨生、壓,諸君均鑒:請以住址見示,以便飭人送贈書券。

據(jù)以上幾則公告內(nèi)容可推出:第一,陳三、李樹庭等人因文章見報而未收到書券曾向雜纂部問詢,從雜纂部回復(fù)的書券“因未印就”“一二日印就”可知,該欄贈送書券并非如前所說按日發(fā)放。第二,第一批書券大約在12月16日印完,12月17日才第一次集中發(fā)送。第三,12月17日第一次發(fā)送書券時,有“時代青年、陳英年、狂者、思婦、冰梅、恨生、壓”七位作者地址不明。而據(jù)沈從文回憶,他在《晨報·北京》發(fā)表文章要早于在《晨報副鐫》發(fā)表《一封未曾付郵的信》,即早于12月22日。這樣看來,沈從文的第一個筆名很有可能就在這七個名字當(dāng)中。當(dāng)然,也有一點可能,沈從文的文章發(fā)表在12月18日至21日之間。

“郵政柜”是在12月29日的公告中以“沈從文”之名催請其告知地址的,而此前此后的公告都沒出現(xiàn)過“沈從文”這一名字,由此可以確定,沈從文在12月29日催請之后提供了可送達(dá)書券的地址而拿到了書券。然而,沈從文是用筆名向雜纂部投稿的,雜纂部是何時且如何得知他的真名的呢?如果第一次投稿時,沈從文即說明了真名,那么在12月29日之前催請地址的公告里就應(yīng)該出現(xiàn)他的真名而不是筆名。

為便于推敲,下面列出“郵政柜”催請地址的作者名單:

日期 地址不詳?shù)淖髡呙麊?2月17日 時代青年、陳英年、狂者、思婦、冰梅、恨生、壓12月21日 時代青年、陳英年、冰梅、恨生、身小人、云階、思婦、憶生、巨源、小言12月29日 石佛、余憾、葉舟、星期樂、蔣定一、恨生、時代青年、思婦、烏槍、沈從文、非口小言、巨源、于衛(wèi)廉

第一,通過“郵政柜”公告催請地址的作者名單,可排除羅帥考證的“身小人”與田豐考證的“永禎”同為沈從文的可能。因為只憑該欄從未問詢過“永禎”的地址即可推斷,“永禎”在12月17日第一次派送書券時就順利拿到了書券。假如“身小人”與“永禎”同為沈從文,不可能“永禎”的書券能成功派送,“身小人”的書券卻無法派送,而公告還一再催請“身小人”和沈從文告知地址。

第二,沈從文的筆名一定在這三次名單中出現(xiàn)過一次,但不大可能與真名同時出現(xiàn),因為雜纂部既已知其真名,就不會同時以筆名和真名來催請地址。據(jù)此,12月29日與“沈從文”同時出現(xiàn)的其他作者都不可能是沈從文。同時也能排除前兩次名單與12月29日名單重合的恨生、時代青年、思婦、非口小言(小言)、巨源五人。何況恨生、時代青年、思婦三人直至1925年1月間“郵政柜”仍在催問地址。1參見1925年1月10日、14日和16日《晨報》第6版《北京》 欄的 “郵政柜”公告。并且,12月29日與真名同時出現(xiàn)的石佛、余憾、葉舟、星期樂、蔣定一、烏槍、于衛(wèi)廉等人,他們在《晨報·北京》上發(fā)表文章的日期都晚于12月22日。

經(jīng)過合理排除,上表的作者名單所剩者如下:

日期 作者12月17日 陳英年、狂者、冰梅、壓12月21日 陳英年、冰梅、云階、憶生

這里兩次都出現(xiàn)的“陳英年”和“冰梅”其實也可排除,因為以沈從文當(dāng)時的處境而言,他投稿之后應(yīng)該特別留意投稿的結(jié)果,不存在被雜纂部多次催請而不出示地址的可能。但證據(jù)不足,姑且保留。下面列出這6位作者在《晨報·北京》發(fā)表文章并獲贈書券的詳情。

作者 發(fā)文日期 篇名 書券等級 累計金額陳英年 12月10日 《走馬燈》 丙種 三毛冰梅 12月10日 《酒保的面孔》 戊種 一毛12月10日 《人力車夫的兩面觀》 丁種12月12日 《汽車的威風(fēng)》 戊種狂者五毛12月17日 《你配念書嗎?》 戊種12月17日 《路見》 戊種壓 12月13日 《交給巡警啦》 戊種 一毛12月17日 《原來如此》 戊種云階二毛12月25日 《春暖發(fā)抖》 戊種憶生 12月19日 《賣的是假藥》 戊種 一毛

筆者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6位作者中唯有“狂者”所獲報酬符合沈從文記憶深刻的“五毛錢書券”的說法,“狂者”應(yīng)該就是沈從文的筆名。以此倒推,一切都合乎邏輯。

一是雜纂部12月29日以“沈從文”之名催請地址的緣由有了合理解釋。即雜纂部第一次在12月17日以“狂者”的筆名催請地址,沈從文見到公告后就向雜纂部提供了地址,且因擔(dān)心用筆名導(dǎo)致收不到書券,一并告知了真名。但此時已錯過第一次集中派送書券的時間,只能等12月21日的第二次集中派送,等到12月21日,此時沈從文的書券正在派送途中,所以12月21日雜纂部第二次催請地址的名單中沒有他。然而這一次或因地址有誤,書券未能成功送達(dá),雜纂部在12月29日再次催請地址時則用了他的真名。

二是沈從文所言不虛?!翱裾摺痹诙潭桃恢軙r間發(fā)表了四篇文章,還在同一日發(fā)表了兩篇,的確是“容易辦好的”。且這四篇文章均為一兩百字的短文,內(nèi)容也很是滑稽。沈從文提到的“一個別名”和“五毛錢書券”也都一一證實。

為何羅帥在尋找累計獲得五毛錢書券的作者時,只發(fā)現(xiàn)“達(dá)用”而漏掉了“狂者”呢?以致羅帥在證實“達(dá)用”并非沈從文后,就轉(zhuǎn)向沈從文關(guān)于書券金額記憶有誤的歧途了。這里確實有一個較為特殊的情況,那就是《路見》一文沒有署名,羅帥在計算“狂者”所獲書券金額時可能沒有將《路見》納入統(tǒng)計?!堵芬姟冯m然沒有署名,但從12月17日《晨報·北京》的版面來看,《路見》是緊接在署名“狂者”的《你配念書嗎?》之后的。按當(dāng)時報刊排版的慣例,一期版面同時刊發(fā)同一作者(包括署名也相同)的兩篇文章時,會緊排在一起,而第二篇文章不會重復(fù)署名。這種情況在刊發(fā)詩歌時尤為常見。另外,《晨報·北京》的文章極少有不署名的情況,即便是報社中人的補(bǔ)白也會署名;《晨報·北京》也未見有關(guān)于漏排署名或作者垂詢?yōu)楹芜z漏署名的公告,因此可排除不署名或遺漏署名的可能。

此外,其他幾位作者的文章也都可從內(nèi)容上論證非沈從文所作,限于篇幅,此處不展開探討。

三 署名“狂者”的四篇短文

為方便討論,現(xiàn)將署名“狂者”的四篇短文照錄如下。

人力車夫的兩面觀

狂者投稿

從北走來一個丘八,見街上放著一輛洋車,毫不客氣的坐上去說:“拉我到東車站去!”

“老總!有坐,我等著人呢?!毖筌嚪蜻@樣的回答。

那丘八三番五次的催著走,那車夫老是堅持前話。終久那位丘八罵了一聲“渾蛋”,很憤怒的往前去了。

移時,從胡同內(nèi)走出一位闊大爺。洋車夫一見,急忙迎上前去,低聲下氣的問道:“車嗎?先生!”

那位大爺無聊的答一句:“前門,幾個子?”

“看著給罷,先生!”

那位大爺慢慢的坐上,車夫拉起來就跑下去了。

(奉酬丁書券一)

汽車的威風(fēng)

狂者投稿

一天晚六點的時候,我走在大柵欄東口,見一洋車自大街向里走了不多幾步,被一位穿制服的警察看見,立即就下了一道禁止令。

“回去!不許過去!”

“我是來接人的,快散戲了,讓我過去罷。”車夫這樣的請求。

“廢話!回去!”警察很嚴(yán)厲的說,一面將手中的司提克舉起。

車夫恐怕那司提克勞神,不得不回到口外站著。

忽然從街上風(fēng)馳電掣的來了一輛汽車,車上的喇叭嗚嗚的亂叫。警察很快的舉起司提克,指揮眾人道:“閃開,閃開!”許多的人擠的都不能移動,那司提克乃大逞其能。廢了許多的時間,忙的那警察東奔西馳,那汽車才能嗚嗚的過去了。

(奉酬戊書券一)

你配念書嗎?

狂者投稿

晚飯后,正在大街上閑游,忽聽有爭吵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拔夷顣畹煤煤玫?,為什么不許我再念呢?”尖而且脆的聲音,顯然是一個女子這樣的說。

接著一男子帶著十二分憤怒說道:“念書!念書!你也配念書!”

“都是一個父母生的,為什么你配,我就不配呢?”女子搶著說。

后來又聽那男子的回答是:“你從那里得錢念書呢?父母的錢財,都是給我留下的,你配拿這錢去念書嗎?”

(奉酬戊書券一)

路見

有一天,我偶然經(jīng)過王廣福斜街,看見一家班子的門首,一位翩翩少年,揪著洋車夫,大打不止;后來經(jīng)行人解勸,這一出熱鬧的武劇,才算閉幕。我詢問旁人以后,才知道原來不過為一枚的車價罷了。

事有湊巧;上星期日我經(jīng)過這條街的時候,偏偏又遇見這位少年,同著一位旁的少年,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天這回花酒,不過才開銷一百多元,比較在口妓處,還少著一半呢!……”

他們一同上車走了;我只得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回家里來。

(奉酬戊書券一)

從內(nèi)容上看,這四篇文章都取材于街邊瑣事。可能有爭議的未署名的《路見》一文,既像前三篇一樣開頭即說明所寫為街邊所見,又像前兩篇一樣關(guān)注“洋車夫”,且喜引用人物口語的文風(fēng)與前三篇一致,這些也能佐證《路見》同為“狂者”所作。另外,《路見》中所提到的“王廣福斜街”,與楊梅竹斜街、李鐵拐斜街和櫻桃斜街,是前門大柵欄地區(qū)重要的四條斜街,位置相近。沈從文初到北京時,就居住在前門外楊梅竹斜街61號的酉西會館。沈從文曾說,酉西會館“出門向西走十五分鐘,就可到達(dá)中國古代文化集中地之一——在世界上十分著名的琉璃廠”,“向東走約二十分鐘,即可到前門大街”。1沈從文:《二十年代的中國新文學(xué)》,《沈從文全集》第12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第375頁。寫《路見》時的沈從文雖已搬到慶華公寓,但大概也會在閑暇時再去他之前喜歡的琉璃廠或前門大街等地逛一逛吧。

從風(fēng)格上看,這四篇文章都喜用人物對話來展開敘述。這種對話形式,在同時期的《一封未曾付郵的信》《遙夜》等作品中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另外,沈從文不僅不區(qū)分“底”和“的”,也不太區(qū)分“的”“地”“得”,通常只在“慢慢地”“吃得飽”“看得起”這些較為固定的搭配中使用“地”和“得”,而在大多數(shù)該用“地”和“得”的地方都用“的”。這種習(xí)慣在這四篇文章中也有明顯體現(xiàn)。

或許《汽車的威風(fēng)》一文中出現(xiàn)的“司提克”這樣較為新穎的音譯詞,會被認(rèn)為不是沈從文的風(fēng)格。但對照沈從文同時期的作品,如1925年3月21日載于《晨報副鐫》的《流光》中所寫的:“F女校卻是去看望三表嫂——那時的密司易而常常走動?!?休蕓蕓(沈從文):《流光》,《晨報副鐫》1925年3月21日?!懊芩疽住币彩且糇g詞。又如1926年的《Làomei, zuohen! 》2懋琳(沈從文):《Làomei, zuohen! 》,《晨報副刊》1926年8月30日。一文,他還嘗試用字母翻譯苗語作文章的題目??梢娚驈奈漠?dāng)時求知求新的意愿和能力都很強(qiáng),在他的文章中出現(xiàn)stick的音譯詞“司提克”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在《晨報·北京》署名“冰梅”的文章中也出現(xiàn)了音譯詞“司的克”,這大概是當(dāng)時的流行詞。

最后需要補(bǔ)充的是,此時的沈從文還處于創(chuàng)作的學(xué)習(xí)、摸索階段,風(fēng)格遠(yuǎn)未定型,且其早年的經(jīng)歷也缺乏更詳細(xì)的史料支撐,我們不能也沒必要拿這四篇習(xí)作去印證沈從文的某種風(fēng)格或某段經(jīng)歷。筆者以為,論證至此,已足以說明“狂者”就是沈從文的第一個筆名,這四篇短文就是沈從文在《晨報·北京》發(fā)表的早期作品,《人力車夫的兩面觀》一文即是沈從文最早發(fā)表的作品。正因為一周就發(fā)表了四篇之多,所以沈從文才會說“那里只需要一個滑稽的天分就容易辦好的”;正因為發(fā)表了四篇之多,沈從文才會只記得“書券五角”的報酬而遺忘了篇名。作為沈從文的習(xí)作,這四篇短文的文學(xué)性不強(qiáng),或許也正因為文學(xué)性不強(qiáng),沈從文才沒有抄錄留存,沒有收入作品集,而前人在考證沈從文在《晨報·北京》的早期作品時,也才會對這幾篇滑稽短文熟視無睹,沒能發(fā)現(xiàn)“狂者”就是沈從文的第一個筆名。

猜你喜歡
田豐晨報筆名
丁宇
筆名的故事
行走的機(jī)器人
假期對工人和公司都有好處
仿生建筑學(xué)在景觀橋梁設(shè)計中的應(yīng)用與展望
未來的晨報
5個人 50萬粉絲 500萬營收——都市晨報微信號是怎樣煉成的
傳媒評論(2017年4期)2017-07-10 09:22:56
巴金筆名由來
田豐:用五維交通的手段解決出行難題
安妮寶貝宣布筆名改為慶山
大兴区| 桂阳县| 长岭县| 咸宁市| 太康县| 思南县| 镇江市| 铜梁县| 瓦房店市| 迭部县| 汉寿县| 通榆县| 广饶县| 都安| 庐江县| 门源| 南涧| 文成县| 常德市| 商丘市| 铅山县| 米脂县| 盐源县| 青海省| 东乡| 赫章县| 郧西县| 嘉荫县| 山西省| 云龙县| 驻马店市| 汪清县| 墨玉县| 澎湖县| 山东省| 天柱县| 肃北| 通河县| 五台县| 正阳县| 内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