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漁
一
滿屋書香,幾縷暖陽,三兩雀鳴,這是我腦海深處的幼年記憶。
幼時,家在廣東肇慶鼎湖山腳。小區(qū)平時鮮有人住,只有周末和節(jié)假日,才會熱鬧幾天。爸爸生在湖北,媽媽長于四川,都聽不懂當(dāng)?shù)赝猎拪A雜的粵語。我的童年,因此孤獨得可以,幾乎沒有小伙伴。
二樓書房外面,有一個寬闊的樓頂花園。翠竹搖曳,水流淙淙。那時,花園就是我的天地,媽媽帶著我,整天待在花園里。我打小就不太喜歡各種玩具,除了偶爾玩玩,更多的時間,不是坐在石凳上看書,就是在聽媽媽講故事。書,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孩童的天性是好奇,我總是在繞墻的幾排書柜里亂翻。爸爸的那些書,大多紙張泛黃。可那股老舊味道,讓我喜歡。我常常翻開書頁,鼻子深埋其中,良久地嗅聞。
在書房里搗騰,成了我童年的一種樂趣。起初是在低處,后來我開始搬動凳子和椅子,連那些高處的書本也不放過。我把每一本書翻開嗅聞。一天,我告訴媽媽:舊書和新書,味道不一樣;有彩色圖片和全是文字的書,味道不一樣。
我曾經(jīng)問過爸爸:“書里是一種什么味道啊?真好聞。”爸爸笑著回答:“那是天下最好聞的氣味,它叫,書香?!?/p>
二
父母給我買回很多帶有書香的幼兒讀本,里面都有彩色插圖。獨自看時,我只認(rèn)識少數(shù)文字,便細(xì)細(xì)琢磨一旁的圖畫,從中揣摩著,那些不認(rèn)識的字的意思。
日升日落,春去秋來。嗅著書香,捧著書本,我一天一天長大了。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與童年記憶里最初的書房相伴的日子,是有期的。
四歲時,爸爸辭去工作賣掉房子,我們回到湖北老家,在長江岸邊的一個村莊建了新房,準(zhǔn)備定居下來。
可六歲時,父母為了讓我去一所好小學(xué)啟蒙,我們又在小城宜都安了新家。
到了十歲,讀五年級的我,又轉(zhuǎn)學(xué)到一所新的小學(xué)。
十一歲時,父母把我送進(jìn)一所遠(yuǎn)近知名的初中,為此我們又搬家進(jìn)了宜昌市。
漂泊,是冥冥中的注定。可對還是一個孩子的我來說,每次搬家都很傷心,都是那樣猝不及防。來到人間十五載,我經(jīng)歷了四次搬家。每次搬家都會丟掉一些兒時的書籍,而更重要的,是會丟掉一些童年的美好。往昔被新生活覆蓋,封存在腦海深處一角。相識不久的好伙伴,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fēng)吹散。
因為頻繁遷徙,和同齡人相比,我的童年、少年滿是孤獨。我沒有一起長大的小伙伴,也沒有樓上樓下隨意串門的好朋友。幸好有書本這個朋友,一直不離不棄,伴在左右。
三
哲人說過:“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蔽也粌H不想忘記過去,甚至還常??坦菓涯睢?赡切┻^去了的,無法重來。
如何才能,永遠(yuǎn)不忘?并時刻記起?
記不清從哪天開始,我把過往的難忘,在日記里一字一字記錄;我把漸遠(yuǎn)的溫馨,用畫筆一筆一筆描繪。
我執(zhí)筆,用文字傾訴,用圖畫臨摹。渴望留住生命里褪色的或新鮮的物事,以此紀(jì)念已經(jīng)逝去的或即將逝去的光陰。
我的文字和圖畫,或許因為直達(dá)心靈,每次投出去都能發(fā)表。它們掩面在眾多書籍報刊之中,散發(fā)出的迷人味道。令我想起嗅聞書香的童年,也給了我繼續(xù)下去的勇氣。
一個人隨著年歲漸長,往事會越來越多。生活中已經(jīng)遠(yuǎn)走的或正在走遠(yuǎn)的,無論歡喜還是憂傷,都是歲月的饋贈。時間能夠改變所有,泯滅萬物,但我堅信,一切都終將成為親切的懷念。而能被文字和圖畫記錄下來的,都是永恒。
這,便是我寫作、畫畫的初衷。
謝謝教育或輔導(dǎo)過我的語文老師、報刊編輯。我會嗅聞著書香,與文字做伴。為了那些親切的懷念,詩書寄年華,仗筆走天涯。直到,永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