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明重
抵達(dá)這個西北小城時,已是晚上八點多,華燈閃耀,人聲鼎沸。
劉祥慢悠悠地走出車站,幾個拉客的司機以近乎變態(tài)的熱情同劉祥打著招呼。劉祥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加快了腳步。車站這個地方向來魚龍混雜,稍不留意就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像他這樣滿口異鄉(xiāng)腔調(diào)的外地人。眼見拉客無望,幾個司機立馬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劉祥才得以脫身。
走在人聲喧鬧的街道上,劉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西北的風(fēng)有些粗獷和雄渾,夾帶著一股牛羊肉、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膻膻的,甜甜的,醇醇的。這是劉祥在內(nèi)地平原小城嗅不到的,也是他臨時起意來這里的原因。
在家鄉(xiāng)小城生活的時間長了,劉祥總感覺到很厭煩。這種厭煩是骨子里的。每天面對一成不變的生活和一成不變的環(huán)境,對喜歡追求新鮮刺激的劉祥來說,是一種徹骨的折磨。所以,當(dāng)年休假批下來后,劉祥幾乎像刑滿釋放的勞改犯一樣逃離了這里。
劉祥是一個天生喜歡流浪的人,這也是骨子里的。他喜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看看不一樣的風(fēng)景和不一樣的人,感受一下不同于家鄉(xiāng)的味道。在這里,劉祥不認(rèn)識一個人,也沒有一個人認(rèn)識劉祥,也不知道劉祥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這種神秘感讓劉祥有一種眩暈的快感。
劉祥歡快地走在街道上,面帶笑容地看著每一個迎面而來的人,目不暇接地看著道路兩邊風(fēng)格迥異的建筑和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美食。這個世界真奇妙,原來在它某個未知的角落里還有一個長成這樣或那樣的人,還有這樣的建筑和美食。劉祥忍不住興奮地大喊了一聲。周圍的人詫異地看著他,像看怪物一樣。劉祥也不在意,反正也沒有人認(rèn)識自己,把自己當(dāng)成怪物也好,瘋子也好,好像都無所謂。這是劉祥在家鄉(xiāng)所不敢的,也不能的。
按照導(dǎo)航的指引,劉祥很快來到了自已在網(wǎng)上訂的賓館,西域風(fēng)情假日賓館。在網(wǎng)上搜索時,劉祥一下就相中了它,這應(yīng)該是自己夢想的休息之地。事實也不出劉祥所料。賓館圓柱拱門,柱子上雕刻了精美的花卉和人物場景。大堂內(nèi),一個老人正在彈奏著天籟之音,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坐在賓館大堂里的沙發(fā)上閉目聆聽了一會兒,劉祥才起身去房間。
在房間里稍做休息,劉祥走出了賓館,想找一家特色小吃店一飽口福。住大店,吃小吃,這是劉祥外出時掌握的一個原則。大店安全,小吃有特色,更何況這是自己神往已久的地方。
路邊的一家“大骨頭店”,讓劉祥停下了腳步。這家店的名字像西北的景色一樣簡單明了和粗放,給人一種豪邁的感覺。而且店里的人很多,一看都是當(dāng)?shù)厝?,肯定好吃?/p>
劉祥毫不猶豫地走了進(jìn)去。在老板的推薦下,點了一份牛大骨和兩碟當(dāng)?shù)氐奶厣〔?,又要了一瓶?dāng)?shù)禺a(chǎn)的酒。酒的度數(shù)有點高,比家里的酒辛辣一點兒,但口感不錯。大骨頭量很大,味很足,劉祥一度懷疑老板在賠錢賺吆喝。面對美食的誘惑,劉祥也顧不上形象,用手抓著,大快朵頤起來。
正吃喝得暢快淋漓,一個男人拿著酒瓶和一碟菜走到劉祥面前,笑著說:“老弟,外地來的吧?”劉祥好不容易把一大口牛肉咽下,連忙說:“是的,是的,快坐下來,一起喝兩杯。”男人也不客氣,放下酒和菜,坐在了劉祥的對面。劉祥指著大骨頭,說:“你們這里的大骨頭太好吃了,來一塊。”男人苦笑了一聲,說:“老弟,你吃吧,我早就吃膩了?!眲⑾榻o男人斟上一杯酒,說:“嘗嘗這酒,味道不錯。”男人說:“我還是喝這瓶外地酒吧,你這酒我不習(xí)慣?!?/p>
兩個人邊喝酒邊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起來。男子說:“挺羨慕老弟的,有空能出來走走。不知道你咋想到來我們這里了?這個地方太沒意思,我在這里待了幾十年,煩透了??諝庖矝]有你們那里清新,飲食也沒有你們那里精致,景色也沒有你們那里靈秀。有時間,我得去你們那里一趟體驗體驗?!?/p>
劉祥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嘴里無意識地咀嚼著牛肉,感覺也沒有那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