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肖江虹在中篇小說《百鳥朝鳳》中,以游天鳴的視角展現(xiàn)了吹嗩吶這一技藝在當?shù)氐呐d衰,游天鳴在與嗩吶結緣的過程中完成了從被動成長到主動成長的轉變,其成長書寫敘事模式可歸納為“幼稚-受挫-釋懷-長大成人”。作為民族樂器的嗩吶與游天鳴個人經(jīng)歷結合后,他的成長歷程具有了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
[關鍵詞] 肖江虹? 《百鳥朝鳳》? 成長書寫? 成長歷程
[中圖分類號] I207.4?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3)23-0036-05
《百鳥朝鳳》是肖江虹創(chuàng)作生涯中較為重要的一篇小說,被導演吳天明改編成電影并于2016年在中國大陸上映。在肖江虹看來,“這部小說改變我命運的同時,也讓我真正踏上了文學之路”[1]。肖江虹在《百鳥朝鳳》中抓住了民俗消逝的問題,以游天鳴的人生際遇展現(xiàn)鄉(xiāng)村民俗技藝衰落的痕跡,學界一般認為這是一篇民俗小說,目前尚未見學者關注并研究小說中較為突出的成長書寫。因此本文將以《百鳥朝鳳》中游天鳴的成長歷程為例,分析小說的成長書寫內(nèi)涵和文化隱喻。
一、從被動成長到主動成長:游天鳴的成長之路
《百鳥朝鳳》中,肖江虹刻畫了游天鳴的成長經(jīng)歷和命運起伏過程。游天鳴的成長特點可以概括為從被動成長到主動成長。游天鳴的被動成長是指他將實現(xiàn)父輩愿望和傳承師藝使命作為自己的成長任務,而這并不是其個人的主觀意愿。主動成長是指他的自我意識被吹嗩吶這一技藝衰落的現(xiàn)狀激發(fā)后,開始正視自己的選擇并付諸實踐。
1.實現(xiàn)父輩愿望和傳承師藝使命驅動下的被動成長
肖江虹在《〈百鳥朝鳳〉的前世今生》中談到他的發(fā)小是一位嗩吶匠:“攀談中我問他:鎮(zhèn)上的年輕人幾乎都出門打工了,你為什么還在吹嗩吶呢?他無限感傷給我說,他父親死的時候他答應過守住這門手藝的?!盵2]這段談話成了肖江虹創(chuàng)作游天鳴這個角色的契機。正如肖江虹的發(fā)小一樣,游天鳴最初的成長屬于被動成長,他承載了父親的愿望,被迫成為父親實現(xiàn)愿望和理想的工具。在學習嗩吶期間,游天鳴的人生目標逐漸從實現(xiàn)父親的愿望轉向傳承師傅的嗩吶技藝。游天鳴學習嗩吶態(tài)度的轉變過程可歸納為:厭惡學習嗩吶-產(chǎn)生學習嗩吶的興趣-加深學習嗩吶的興趣。
游天鳴在拜師前表現(xiàn)出了對學習嗩吶的厭惡以及對父親主觀愿望的抵抗。游天鳴面對父親想讓他當嗩吶匠的愿望時說:“我不喜歡念書,可我也不喜歡做嗩吶匠,我也說不清為什么不喜歡做嗩吶匠,可能是從小到大總聽見父親在耳邊灌輸嗩吶匠的種種好,聽得多了,也膩了,就厭惡了?!盵3]游天鳴走在拜師的路上,盼望焦師傅不在家,期待焦師傅選不上自己,甚至走路都沒有正形。盡管游天鳴在這一時期并未喜歡上嗩吶,但父親在焦師傅家表現(xiàn)出的卑躬屈膝以及對游天鳴采取的暴力行為促使他不得不將實現(xiàn)父親的愿望作為當時的人生目標。
游天鳴在學藝后逐漸對嗩吶產(chǎn)生了興趣。焦師傅對游天鳴較為嚴厲,會在游天鳴失敗時嚴厲訓斥并懲罰他,游天鳴進步了,就對他提出更高的要求。這樣的訓練讓游天鳴失敗多次,但偶爾成功,勾起了游天鳴對成功的渴望。師弟藍玉進入師門后,兩個孩子之間相互競爭、相互比較。師娘對游天鳴和藍玉說過,嗩吶的最高標準是能獨奏《百鳥朝鳳》。游天鳴的父親曾說:“這個曲子是嗩吶人的看家本領,一代弟子只傳授一個人,這個人必須是天賦高、德行好的,學會了這個曲子,那是十分榮耀的事情?!盵3]兩個孩子為了學習《百鳥朝鳳》而展開了激烈的競爭。在這一過程中,師傅的教導以及與師弟之間的競爭讓游天鳴逐漸對學習嗩吶產(chǎn)生了興趣。
游天鳴在競爭中不斷受到挫折,但依舊希望獲得師傅和別人的認可,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學習嗩吶的興趣越來越大。一方面,藍玉能比他更快地用長蘆葦吸起河灣的水,比游天鳴更早地拿到嗩吶,這代表藍玉比他更有天賦和能力。另一方面,游天鳴盡管得到了嗩吶,但師傅“每次教給我的東西都少得可憐,一個調子就要我練習十來天”[3]。在外人看來,藍玉要比他吹得更好,盡管如此,游天鳴并未被挫折擊垮,他在這一過程中更堅定了學習嗩吶的念頭。而獲得“傳聲”資格成為游天鳴和藍玉競爭過程中最重要的事。所謂“傳聲”,“不傳別的,就傳那首無雙鎮(zhèn)只有少數(shù)人有耳福聽到過的《百鳥朝鳳》。接受傳聲的弟子從此就可以自立門戶,納徒授藝了,而且,從此就可以有自己的名號”[3]。師傅選擇了天賦和能力都不如藍玉的游天鳴。游天鳴知道師傅并不是因為他吹嗩吶的技能有多高超才“傳聲”給他,“我知道師傅傳我《百鳥朝鳳》是因為我老實,不傳給藍玉是覺得藍玉花花腸子多”[3]。游天鳴在這場競爭中勝出,他在“傳聲”儀式中正式接下了傳承民俗技藝的使命,實現(xiàn)了父親的愿望。
父親的愿望與師傅的師藝傳承使游天鳴得到了被動成長,他無法反抗來自父親和師傅的權威。在游天鳴被動成長期間,他暫未生成獨立的自我意識,但他逐漸產(chǎn)生并加深了對嗩吶的興趣,最終成立了游家班。
2.嗩吶衰落和自我意識覺醒后的主動成長
游天鳴剛成立游家班時,并沒有感受到自立門戶的喜悅,而是陷入迷茫期,“我不知道我該干什么?能干什么?我只知道今后這一屋子人就要在我稚嫩的翅膀下混生活了”[3]。作為嗩吶的新一代傳承者,游天鳴繼承了師傅的使命,盡管嗩吶行業(yè)衰落的現(xiàn)實情況打斷了他繼承和發(fā)揚師傅技藝的進程,但這也激發(fā)了他自我意識的覺醒,促使他從被動成長走向主動成長。
嗩吶行業(yè)衰落的第一表象是嗩吶規(guī)矩被破壞和嗩吶價值不被認可,游天鳴意識到嗩吶行業(yè)面臨的困境,卻無力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首先,毛長生父親去世時,毛長生按規(guī)矩請游家班出場吹嗩吶,因毛長生與游天鳴兩人是發(fā)小,他便以此為理由拒絕向游天鳴行接師禮。其次,毛長生并未遵守請嗩吶班的規(guī)矩,在游家班走時送一送,而是直接將錢遞給他們,讓游家班的人獨自離去,“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無雙鎮(zhèn)的嗩吶班子省掉了接師禮,連運送出活工具這些規(guī)矩都一并沒了”[3]。最后,毛長生否認嗩吶行業(yè)存在的價值,他認為游家班的人不應該賣力地吹嗩吶,“別太當回事了,隨便吹吹就結了”[3]。從這個過程中可以看出,嗩吶行業(yè)逐漸不受到人們的尊重了,游天鳴無法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只能“捏著一把錢站在水莊的木橋上,木木地看著一莊子正起來的炊煙”[3]。
嗩吶行業(yè)衰落的第二表象是村民對嗩吶的輕視,游天鳴也反抗過,但毫無用處。例如在老馬的葬禮上,老馬的兒子們請了電子樂隊為葬禮增添氣氛,村民們從最初對電子樂隊的聒噪感到憤怒,到逐漸跟著樂隊一起哼唱。村民們對新興事物的快速接受給游家班帶來了極大的沖擊。游天鳴帶領游家班的人不甘示弱地吹起了嗩吶,卻并未得到大眾的贊賞,反而像“臨死之人哀婉的殘音”[3],村民甚至愿意出雙倍的價格讓游家班不要吹嗩吶,游家班與村民的混戰(zhàn)就此爆發(fā),最后以游家班的落敗而告終。
嗩吶行業(yè)衰落的第三表象是新舊兩代嗩吶技藝傳承人向現(xiàn)狀低頭。首先,游天鳴作為新一代嗩吶技藝的接班人,他在竇老支書的葬禮上無法吹出《百鳥朝鳳》這首曲子,“我的行為讓無雙鎮(zhèn)這個古老的職業(yè)以一種異常丑陋的形式完結掉了,連在湮沒于時代變化中的最后一刻也未能保持它曾經(jīng)擁有的尊嚴”[3]。其次是游天鳴的師傅和師兄弟們相繼放棄嗩吶,去城市謀求生路。盡管游天鳴試圖重組游家班,試圖恢復以往嗩吶行業(yè)的風光,但師兄弟們在城市文明的侵襲下不再具備吹嗩吶的身體條件和勇氣。最后,當游天鳴拒絕師兄弟們的好意,準備乘車回到農(nóng)村時,那火車站外廣告牌下的老乞丐吹著純正的《百鳥朝鳳》,“嗩吶聲在閃爍的夜色里凄涼高遠”[3],這一描寫暗示著嗩吶聲成了城市文明的陪襯。至此,新舊兩代嗩吶技藝傳承者在時代的洪流前不得不低頭,看著嗩吶聲湮沒在城市的喧囂之中。
嗩吶行業(yè)衰落的三個表象與游天鳴的成長之路密切相關。嗩吶行業(yè)衰落的現(xiàn)狀激發(fā)了他自我意識的覺醒,他從迷茫到清醒,從被動成長到主動成長。
嗩吶行業(yè)衰落的過程也是游天鳴自我意識覺醒的過程,嗩吶行業(yè)的衰落現(xiàn)狀給游天鳴的主動成長提供了契機。其主動成長標志之一是游天鳴再次組建游家班。政府部門提供資金讓游天鳴重組游家班,他便下定決心去城里找回游家班人,“我要把我的游家班重新捏攏來,我要無雙鎮(zhèn)有最純正的嗩吶”[3]。這次他沒有因為人們對嗩吶的輕視而退縮。師傅從游天鳴那里聽說這一消息后,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但二師兄的手指被鋸木機切斷,四師兄的身體也出現(xiàn)了問題,這些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情況成了游天鳴重組游家班的阻力,給游天鳴較大的沖擊,但他拒絕了藍玉讓他留在城市里的邀請,執(zhí)意要回到無雙鎮(zhèn)。盡管游家班并未再次組建成功,但游天鳴完成了從服從父親與師傅愿望的被動成長到自我主動成長的過程。
二、《百鳥朝鳳》中的成長書寫策略
《百鳥朝鳳》中的成長書寫策略主要體現(xiàn)在“幼稚-受挫-釋懷-長大成人”[4]的敘事結構和對嗩吶意象的運用上。
1.“幼稚-受挫-釋懷-長大成人”的敘事結構
《百鳥朝鳳》的成長書寫敘事結構可概括為“幼稚-受挫-釋懷-長大成人”[4],游天鳴的“幼稚”體現(xiàn)在他11歲時對太陽的描述上。他在拜師時,父親和師傅之間氣氛膠著,他卻只關注天上的太陽,覺得太陽像一個剛煎好的雞蛋;在焦師傅讓他用蘆葦稈吸完一瓢水時,他因為缺氧倒在地上,此時他覺得太陽是個被煎煳了的雞蛋;在父親覺得他沒用,當著焦師傅的面打他時,他發(fā)現(xiàn)太陽不見了,只有一些蛋黃到處流淌。游天鳴拜師時注意力不在父親和師傅身上,而在太陽身上,這體現(xiàn)了他的童真和幼稚。
游天鳴在成長中所受的挫折可分為三個階段:學藝時期、游家班解散時期和重組時期。在學藝時,師傅嚴厲教導他,師弟藍玉比他有天賦,比他更早拿到嗩吶和學習嗩吶,這讓他十分受挫,所以他選擇從焦師傅家出走。在游家班成立之后,他無法改變嗩吶行業(yè)衰敗的現(xiàn)狀,游家班悄然解散,他辜負了師傅和父母對他的期待。當他想靠自己重組游家班時,師傅和師兄弟們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都不行了,師傅甚至放棄了吹嗩吶。游家班的人心中即使對嗩吶行業(yè)還抱有希望,現(xiàn)實的情況不允許他們再次組建游家班了,游天鳴徹底對吹嗩吶失去信心。
游天鳴在成長過程中的釋懷體現(xiàn)在他放下了對嗩吶的執(zhí)念,“我知道,嗩吶已經(jīng)徹底離我而去了,這個在我生命里曾經(jīng)如此崇高和詩意的東西,如同傷口里奔涌而出的熱血,現(xiàn)在,它終于流完了,淌干了”[3],他的釋懷帶著劇烈的成長之痛。
游天鳴成長成功的標志是他形成了獨立的自我意識,完成了從被動成長到主動成長的過程。游天鳴因父親臨終前最后的愿望而第一次嘗試重組游家班,但第二次嘗試重組游家班則是源于他內(nèi)心的渴望。盡管重組游家班失敗了,但在這一過程中,他“形成了較為穩(wěn)定的心理模式和行為模式,人生觀和世界觀完備,克服了同一性危機,完成了自我社會化”[4]。
2.嗩吶意象的運用
嗩吶是鄉(xiāng)村民俗的載體,具有一定的文化意義和民俗色彩。在游天鳴被動成長過程中,嗩吶是他生存下去并獲得他人認同感的工具。在他的主動成長過程中,嗩吶漸漸轉化為他的精神信仰,成為他成長之痛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游天鳴被動成長的過程里,嗩吶是實現(xiàn)父親愿望、傳承師命的工具。一方面,游天鳴將嗩吶當作滿足父親、滿足自我生存的工具。游天鳴的父親將未實現(xiàn)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如果游天鳴沒有滿足父親的期待,父親則將自己的失望以暴力的形式發(fā)泄在他身上,例如游天鳴在承受父親打罵時,他說:“我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這樣。我做不成嗩吶匠怎么會令他如此氣急敗壞?!盵3]游天鳴此時并未形成清晰的自我認知,他無法反抗父親的暴力行為,只能被動地學習嗩吶,并將其當作生存工具。另一方面,進入師門的游天鳴將嗩吶當作與師弟競爭的工具。當師傅整理鐵皮箱子里的嗩吶時,游天鳴并未像藍玉一樣得到屬于自己的嗩吶,此時嗩吶成為衡量師兄弟成功與否的標準,“我說我不想學吹嗩吶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師傅其實是看不上我的”[3]。這時的嗩吶對游天鳴而言代表著師傅對他嗩吶技藝的認可,在師弟的襯托下,他的自尊受到?jīng)_擊。這一時期,他對嗩吶的認識和情感主要來自父親和師傅,嗩吶是他在師傅家生存下去的工具,在游天鳴被動成長時期,嗩吶的工具性大于文化內(nèi)涵。
在游天鳴主動成長的過程中,他從父親對嗩吶的執(zhí)著與師傅對嗩吶規(guī)矩的堅持中了解到學習嗩吶的意義,嗩吶逐漸成為他的精神信仰。游天鳴作為見證者,見證了父親對嗩吶的熱烈情感,“母親說父親年輕時也想做一名嗩吶匠,可拜了好多個師傅,人家就不收,把方圓百里的嗩吶匠師傅都拜遍了,父親還是沒有吹上一天的嗩吶”[3]。游天鳴知道父親讓他去學嗩吶的目的是讓他學會《百鳥朝鳳》這首曲子,這是父親年少時未完成的理想。當游天鳴剛成為游家班班主時,父親除了自豪以外,“更有一個偉大的預言家在自己預言降臨時的自負”[3]。在游家班解散后,父親患上癌癥需要用錢,但他堅持將錢給游天鳴,讓游天鳴重建游家班,“在游家班解散后,父親那種看似寡毒的蔑視、打擊、嘲諷,其實是傷心欲絕,是理想被終結后的破罐子破摔”[3],當游天鳴同意重組游家班后,游天鳴的話“像一根劃燃的火柴,騰地點亮了父親這盞即將油盡的枯燈”[3]。父親臨死之際,堅持葬禮不要用火莊的嗩吶,“他說過,火莊那不是真正的嗩吶”[3]。父親終生都將吹嗩吶作為自己的理想,肖江虹說:“我真正要寫的,既不是德高望重的焦師傅,也不是一力傳承的游天鳴,而是一輩子沒能吹上嗩吶的父親游本盛?!盵5]父親對嗩吶的執(zhí)著深深影響了游天鳴的成長之路,為他將嗩吶當作精神信仰做了榜樣和鋪墊。
師傅對嗩吶規(guī)矩的堅守在游天鳴的心里扎根,與此同時,游天鳴受到父親的影響,他心中的嗩吶規(guī)矩與師傅的有所差別。在師傅看來,《百鳥朝鳳》這首曲子是要吹給真正的德高望重之人,而游天鳴認為這首曲子是要吹給把嗩吶當作精神信仰的人,他的父親是熱愛嗩吶的人,因此當父親去世時,他為父親吹奏了這一首曲子。盡管游天鳴無法挽救嗩吶行業(yè)衰落的趨勢,體會到了成長之痛,但嗩吶所蘊含的精神內(nèi)涵已漸漸融入他的血液里。當他有可以留在城市的機會時,雖然已經(jīng)意識到嗩吶行業(yè)的衰落無可挽回,但他依然選擇離開城市回到鄉(xiāng)村,嗩吶逐漸成了游天鳴的精神信仰。
肖江虹在這部小說中采用的成長敘事結構模式較為全面和完整地展現(xiàn)了游天鳴的成長之路。嗩吶對游天鳴的每一次成長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其所附帶的文化意蘊在潛移默化中也影響了游天鳴的成長。
三、成長書寫的意義
肖江虹小說《百鳥朝鳳》的文學意義主要包括三個層面。從作者層面看,《百鳥朝鳳》被許多學者當作民俗小說,但肖江虹也著力刻畫了游天鳴成長歷程,這無疑豐富了肖江虹的小說類型,深化了這篇小說的主題內(nèi)涵;從作品層面上看,這部小說并未以成長小說常用的兒童或少年視角來刻畫游天鳴的成長過程,而是采用成年游天鳴的視角來回顧其成長軌跡,并在其中將少年的成長與民俗技藝的衰落結合起來,這無疑豐富了成長小說的敘事方法和類型,深化了成長小說的內(nèi)涵;從讀者層面上看,這部小說的主要受眾是成年讀者,成年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夠從肖江虹的文字中回味一代人的成長記憶,促使讀者去思考成長與時代變化之間的關系,與此同時引導讀者關注人的成長之痛與時代的變化。
肖江虹《百鳥朝鳳》成長書寫的現(xiàn)實意義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肖江虹刻畫了游天鳴與以游天鳴的父親和師傅為代表的“權威力量”之間的關系,展現(xiàn)了少年成長過程中的問題:少年由于自身力量不足,其主觀意愿被他人意愿所影響。在游天鳴被動成長過程中,父親和師傅忽視了游天鳴的主觀意愿,試圖利用自身權威地位促使游天鳴服從他們的安排。根據(jù)馬斯諾需求理論來看,少年之所以服從外部環(huán)境里的“權威力量”,是為了能在當下環(huán)境中滿足自我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但“權威力量”帶給少年們的影響卻是潛移默化的。在成長的過程中,這些少年要么服從“權威力量”的安排,將“權威力量”的意愿強加在自己身上,要么生發(fā)出自我主觀意愿,但其主觀意愿或多或少會受“權威力量”影響。正如游天鳴在主動成長的過程中,當他經(jīng)歷了父親去世和師傅放棄吹嗩吶這兩件事后,便陷入了失落與迷茫,父親和師傅強加在他身上的愿望成了游天鳴無法擺脫的枷鎖,盡管他已經(jīng)有了自我的主觀意愿,但他卻選擇回到鄉(xiāng)村,守住他少年時期父親和師傅給他編造的夢。另一方面,肖江虹在小說中展現(xiàn)了城市化浪潮下農(nóng)村少年成長過程中的兩難抉擇,他們在守鄉(xiāng)和離鄉(xiāng)中徘徊,缺少歸屬感。城市的發(fā)展需要更多的勞動力,這種現(xiàn)狀促使農(nóng)村少年們走向城市去尋求更好的物質生活條件。他們進入城市后,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融入城市,在城市中找不到歸屬感。選擇留在農(nóng)村里的少年也承受著一事無成的壓力以及來自家人的不理解,家再也不是避風的港灣。一些農(nóng)村少年無法在城市立足、無法回到鄉(xiāng)村,因此他們在這兩種選擇中都無法找到身份歸屬感。
四、結語
總而言之,肖江虹在這部小說中突出了游天鳴的被動成長和主動成長的特點,利用“幼稚-受挫-釋懷-長大成人”[4]的敘事結構策略,較為全面地展現(xiàn)了游天鳴的成長之路。其中,嗩吶意象串聯(lián)了游天鳴的成長經(jīng)歷,讓游天鳴的成長具有深厚的民俗文化色彩。這部小說豐富了肖江虹小說的創(chuàng)作主題,有深厚的文學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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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劉夢瑤)
作者簡介:劉家鑫,長春理工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