崮前村人說：“刀是個鬼東西，邪！”陳小亮不信。陳小亮是大隊食堂的炊事員，有手令人叫絕的菜刀功。

家里來了客人，崮前村人一般都是做頓手搟面招待客人。用面粉加水和面，把和好的面搟成薄薄的大餅，這些都不難，難的是用刀將薄面餅切成細細的面條。大多數(shù)人切得慢，切出的面條又粗，并且也不均勻，用鍋煮熟后吃起來硬邦邦的。

村里有人進城偶爾吃碗機器壓的掛面，那面又細又均勻，吃到嘴里軟軟的，特別好嚼，回來后就想搟出那么細的面條吃。只是誰也沒有那刀功，唯有陳小亮可以做到。

村里有人想嘗嘗鮮，搟面時就請陳小亮去家里幫忙切。只要有時間，陳小亮也不推辭，權(quán)當表演技藝。

他進門后，摸起主人家的菜刀，先耍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刀花，接著左手搭在疊起的面餅上，從右往左依次撫過面餅，右手持刀跟著左手移動的速度一刀刀切向面餅，眨眼間就把面條切好。完了，再耍一個刀花，把刀輕輕剁在面案上，人抬腿邁出屋子，把一案又細又均勻的面條和驚得還沒回過神來的主人撂在那兒。

村里沒人知道陳小亮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套本事，卻幾乎都見過他的刀功。很多人曾專門跑到大隊食堂看陳小亮切菜，看他用不到二十秒的時間，把一個土豆切成一盤細如鋼絲的土豆絲，還讓人無法找出一根不同粗細的。

用菜刀切東西的時候，無論是炊事員還是家庭主婦，不小心被刀割傷手指并非奇事。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陳小亮從未用菜刀割傷過自己的手指。

陳小亮的菜刀功，堪稱崮前村一絕。用他自己的話說，刀就是長在他手上的東西。

這年秋天，大隊食堂來了個知青當幫工。做飯時，知青燒火蒸饅頭，陳小亮切土豆。陳小亮抓起那幾個刮過皮的土豆，往菜板上一放，只見菜刀上下躍動，菜板被刀剁得嘣嘣響。知青往大鍋底下添了幾根木柴，轉(zhuǎn)頭看見陳小亮把刀舞得飛快，讓人眼花繚亂，好心地提醒說：“小心點，別切到手！”

話音剛落，就聽陳小亮“哎喲”一聲，接著扔掉手中的菜刀。菜板上，一截不長的手指被斬落在那里。

陳小亮罵道：“刀真他媽的是個鬼東西，邪乎！”

選自《大觀·東京文學(xué)》

2023年5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