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巧專欄作家
晚清名臣曾國藩,貴為一品封疆大吏,世襲侯爵,聲威赫赫,對中國近代史頗有影響,為其家族爭得了榮譽。但是,他老家親族作為官宦之家鄉(xiāng)紳卻常有失范行為。
曾國藩兄弟五人,按其家族父輩所生兒子的序列來排,分別為四弟曾國潢,六弟曾國華、九弟曾國荃、季弟曾國葆。六弟、九弟和季弟先后投筆從戎,跟著哥哥曾國藩轉戰(zhàn)四方,其后,六弟、季弟戰(zhàn)死,九弟曾國荃同他一樣因戰(zhàn)功,獲得高官顯位。獨有四弟曾國潢一直在老家打理家族事務。無論是早期在京城做官,還是后來帶兵打仗、位居封疆大吏,曾國藩都抽時間寫信探問老家情況,指導家族兄弟的處世之道。雖然曾國藩如此苦心孤詣,但是曾家兄弟在老家依然有很多受人詬病的行為。
咸豐十年(1860年)正月十六日,回老家休假的曾國荃寫信匯報分家的大概情況,曾國藩稱贊:“沅弟(曾國荃)才具開展,信賢子弟也!”后來屢屢提到:“配合停勻,公私咸得歡心,沅弟之所經(jīng)營也!”“知老宅事,經(jīng)兩弟(曾國潢、曾國荃)調(diào)停一番,略得妥葉,為之一慰”。還興致勃勃地寫對聯(lián)分送兩位“賢弟”。送給四弟的對聯(lián)是:“儉以養(yǎng)廉,譽洽鄉(xiāng)黨;直而能忍,慶流子孫?!彼徒o九弟的對聯(lián)是:“入孝出忠,光大門第;親師取友,教育后昆。”可見,曾國藩當時對兩位老弟在老家的表現(xiàn)很滿意。
咸豐十年(1860年)九月廿八日,曾國藩無意中從胡林翼寫給幕僚的信中得知曾國荃在老家做了一些“惡事”。如曾國荃在老家改葬祖墳,強買同鄉(xiāng)洪家的地塊,洪家不服氣,給在外帶兵打仗的曾國藩寫了申訴信,卻被曾家人扣留了。此事在湘鄉(xiāng)鬧得滿城風雨,同縣“鄉(xiāng)紳多見此信稿者”,議論紛紛,認為曾家理屈,并勸曾家人轉告曾國藩“設法改墳,消患無形”,但這些都被曾家人瞞著曾國藩。其次,鄉(xiāng)人議論曾國荃在老家建造的新屋,“規(guī)模壯麗,有似會館”,并且在蓋房過程中,肆意砍伐別人家祖墳邊的大樹做木料。另外,在鄉(xiāng)的曾家“子弟蕩佚,習于吹彈歌唱之風”奢靡享樂的傳言很多。曾國藩看過信后,“甚為憂懼”,立即寫信探問。整個下午他都心神俱疲,無法辦理公務,晚飯后上床也一直睡不著,“細思余德薄能鮮,忝竊高位,又竊虛名,已干造物之忌,而家中老少習于‘驕、奢、佚三字,實深悚懼”。九弟和四弟在老家給身在前線帶兵打仗的他增加了不少煩惱。
多年之后,曾國藩跟幕僚趙烈文提到兩位老弟:九弟要買鄉(xiāng)人墳山旁的大樹,鄉(xiāng)人不愿賣,經(jīng)辦人強買強伐,實際上都是不適合蓋房子的松樹,花了大價錢,還招致鄉(xiāng)人怨恨,包括高價買田都“大遺口舌”。又評論四弟,“好事喜功,不顧清議則同”,鄉(xiāng)人很不滿。所以,當鄉(xiāng)下動蕩時,曾國藩的妻子來信說在老家住不下去,“家人屢書乞來任所,以為禍在眉睫”。
在同治七年(1868年)六月廿四日的日記中,曾國藩寫道:“念澄弟(曾國潢)昔年于骨肉根本之地,盡心盡力……聞弟近年好幫官司,好罰人出錢,好送人關班房,豈有損于陰德耶……輾轉思念,實深焦灼?!贝藭r,曾國藩正任兩江總督。
同治八年(1869年)五月廿八日,曾國藩接到曾國潢來信報喜,侄兒曾紀湘童生縣考第一名,素來注重子弟學業(yè)的曾國藩為之欣喜,隨后“又以吾家子侄取縣首者四人,恐惹鄉(xiāng)人譏評,亦不能無隱慮”。曾氏家族在老家的子弟包括曾國藩兒子曾紀鴻在內(nèi)已有四人獲得湘鄉(xiāng)考試第一名,在清代那種考試體制下,難說與曾家影響力毫無關聯(lián),必會招致同鄉(xiāng)疑忌,所以曾國藩“不能無隱慮”。
同治八年(1869年)十二月十八日,曾國潢又來信提到老家新蓋了七間書房,用錢3000多串,曾國藩很氣憤,日記中寫道:“實太荒唐,深可嘆恨!”但也毫無辦法。其實,早在同治六年(1867年)二月,得知老家修建富厚堂共花費7000串制錢時,曾國藩也發(fā)出過“不知何以浩費如此”的驚嘆,他在日記中寫道:“余生平以起屋買田為仕宦之惡習,誓不為之。不料奢靡若此,何顏見人!”“屋既如此,以后諸事奢侈,不問可知。大官之家子弟,無不驕奢淫逸者,憂灼曷已!”
被推崇為學養(yǎng)深厚、為官帶兵有方的一代名臣曾國藩,常被老家親族的失范行為弄得既憂且懼,可見,古代官宦之家在鄉(xiāng)行徑的規(guī)范之難,歷史上不同時期以不同形式出現(xiàn)的官員親族失范行為,成為一個社會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