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涓
《紅樓夢》
第一次讀《紅樓夢》,我是一個少年。
白天,我在楊柳橋讀書。晚上,我在雙朝門劉家大院,躲進(jìn)被窩里,打開手電筒讀《紅樓夢》。
也許因為讀得匆忙,我沒有讀懂金陵十二釵的美好。
第二次讀《紅樓夢》,我是一個半少年。
白天,我在文曲路的黃葛樹下守別人的糧店。晚上,我在光明大廈三樓,打開25瓦的白熾燈讀。
為什么,讀得不慌不忙,我還是沒有讀懂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富有?
第三次讀《紅樓夢》,我是兩個少年。
白天,在勝利路176號守維修店;晚上,就在夏家河畔的步梯房,打開湖綠色的臺燈,在微信上讀。
為什么,讀得很慢很慢,我還是沒有讀懂林妹妹的憂傷,沒有讀懂賈寶玉的歸隱?
這一生,不知要讀多少遍,才能讀懂書中要義,也許,這一輩子,我都讀不懂曹雪芹和他的《紅樓夢》。
《西游記》
第一次讀《西游記》,我雙手捧著連環(huán)畫。
圖文并茂的連環(huán)畫,雖然是借的,雖然只是斷斷續(xù)續(xù)讀了幾本,但是,年幼的我,已經(jīng)知道了,孫悟空、金箍棒、筋斗云、七十二變。
第二次讀《西游記》,我雙眼盯著電視熒屏。
12寸的黑白電視機,擺在堂屋里。盡管電視機屏幕有雪花點,還時不時胡亂跳動,院子里依然坐滿了人。
全村的男女老少,還是從跳動的畫面中,斷斷續(xù)續(xù)知道了,大唐高僧唐三藏帶著三個徒弟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去西天取經(jīng)的經(jīng)過。
第三次讀《西游記》,我雙腳踩著復(fù)合地板。
寬敞明亮的圖書館,安靜于小區(qū)附近??梢岳弥苣┘偃?,穿越千年時空,穿過千山萬水,走近神仙鬼怪,走近佛道儒,走近九九八十一難。
我必須承認(rèn),我沒有唐僧的大慈悲,卻有唐僧的小怯懦。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如果我能學(xué)會其中的一變或者半變,我,就不是現(xiàn)在的我了。
《三國演義》
第一次讀《三國演義》,是在父親的膝蓋上。
父親眉飛色舞,擺桃園結(jié)義,擺三顧茅廬。
于是,我懂了劉備、關(guān)羽和張飛三人,為何在桃園內(nèi)結(jié)為異姓兄弟。于是,我懂了諸葛亮如何為蜀漢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第二次讀《三國演義》,是在廢品收購站。
我用一臺舊的電風(fēng)扇,換了一套半舊的《三國演義》。
激動地翻開,激動地閱讀。官渡之戰(zhàn)、赤壁之戰(zhàn)、漢中之戰(zhàn)、荊州之戰(zhàn)、夷陵之戰(zhàn)……讓我懂了,什么叫千軍萬馬,什么叫狼煙四起,什么叫用兵如神。
第三次讀《三國演義》,在白帝山,在白帝城,在白帝廟。
拜謁諸葛亮的塑像,凝視后面石碑上的《出師表》。永安宮中,劉備把兒子劉禪托孤于諸葛亮的往事,歷歷在目…
佇立瞿塘峽口,眺望江山紅葉西人云,鳥瞰滾滾長江東逝水。憶東漢末年至西晉初年,魏國、蜀漢、東吳,和呂布、關(guān)羽、趙云、張飛、馬超、顏良、典韋……這些永遠(yuǎn)不會被浪花淘盡的英雄。
《水滸傳》
第一次讀《水滸傳》,是在生產(chǎn)隊的保管室。
高瘦的眼鏡會計和矮胖的婦女隊長吵架。婦女隊長罵眼鏡會計的話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眼鏡會計罵婦女隊長那句話:“簡直是孫二娘開黑店?!?/p>
一陣哄笑中,我還記住了十字坡這個地名。
第二次讀《水滸傳》,是在中學(xué)語文課本上。
讀行者武松景陽岡打虎,讀禁軍教頭林沖風(fēng)雪山神廟,讀花和尚魯智深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讀得我們班六十五個同學(xué),全都記住了《水滸傳》的作者,姓施名耐庵。
第三次讀《水滸傳》,是在玉龍山下的龍水湖畔。
讀及時雨宋江、玉麒麟盧俊義、智多星吳用、入云龍公孫勝、大刀關(guān)勝……我發(fā)現(xiàn),每一個英雄好漢都有一個響亮的綽號。我發(fā)現(xiàn),一百零八名好漢果然全都是被逼上梁山的。
乘坐畫舫徜徉在碧波翠綠間,一縷縷清風(fēng)吹拂,一陣陣鳥聲清脆。我突發(fā)奇想:龍水湖上的一百零八個島子,是否可以代表梁山泊的一百零八位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