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唐山市鳳凰詩社、唐山金鼎自控技術有限公司
下午的陽光有智者的溫和,
它也老了,我說。
走過楊樹林時,我想到了
無用的智慧,就這樣
直挺挺地傻站著。
一排排,一行行,不猜度別人的心思,
不幻想房梁、課桌、槍柄、鏡框,
更不做實用主義的新郎。
陽光梳通了它們的血脈,在它們
稀少的頭發(fā)上,鳥雀像漂亮的發(fā)卡飛走。
在我有生之年,我也要像它們一樣,
更加挺拔,更加無用。
天空正在形成,距離被一群灰鴿穿過
只是時間問題。地平線那里
不斷有新東西被制造出來
石頭在晨霧中塑形
水確實很涼。她在溪邊破冰、舀水,睫毛
帶霜——我想走過去,俯身安慰她,并幫她
把滿滿一桶冰水提回林子邊的小屋中去。
一匹馬站在馬尼拉街頭
身后套著西班牙時代華麗的車廂。
但此刻,車廂里沒有游客。
它為何站在此地
為何不卸掉車廂?
就像套上車廂一樣
卸掉車廂并不是它所能完成的。
于是它就一直站著,等待著
直到我們發(fā)現了它。
拉車的馬和被拉的車隱藏在靜止中
路燈下的投影把它們暴露出來。
如此突兀,不合時宜
那馬兒不屬于這里。
我甚至能看見眼罩后面那拉長的馬臉。
你們完全可以在這兒放一個馬車的雕塑
解放這可悲的馬
結束它顫抖的堅持
結束這種馬在人世間才有的尷尬、窘迫。
沒有人回答我。
那時候,我們窮
除了彼此,
再也沒有什么
一家坐在月光下
仰望它皎潔的臉
喜悅一下子進入心底
那時候,我們窮
除了彼此,
從不怕失去什么
滿月下窩著大象
河水邊,那蒼白的萊布尼茨山(月球的最高峰)
背過身去,永遠隱藏她的秘密
我為天空中某個星辰命名
并把我命運的一部分,留在那永不可及的
黑暗之中,我觸摸到我身體的寒冷
月光之下,我的詞語匯聚成河
我聽到滿月的長鳴
和熱帶的植物,爬行著,覆蓋我的身體
它們無法阻擋地在我的細胞中
生長,繁衍它們幻想的種群
一種生命,巨大、沉重
占據我的靈魂
滿月中潔白的大象
覆蓋我的靈魂,高遠的鳴聲
傳遞沉睡國度的夢境
我們因此生兒育女
也必須對那些孩子們說起
我曾見過那巨大的生命
它們古老的眼睛
多么令人感動
一切剛好
風雪追逐的摩托車
像是一片拒絕融化的鐵雪花
我們尋找先生的路
滿載對五十公里風雪的熱愛
遠近聞名的書協會員
推門而入,不在屋
留下兩聯:一聯曠野無雪
另一聯深谷有天
一切剛好
等到院中的蠟梅折進燈光中
月亮忽然升起來
像最短的鋼索橋
摩托車馳越而出
為了安渡此橋
我們走了世上最長的路
你對我說話了
用你的手,而不是,用嘴
在你談論的草原和樹木中
有一部分是我熟悉的
像我熟悉的天氣、煙灰和詩歌
像仁慈,像你的假心
我從遙遠的地方來
坐在你的對面
捧著青稞酒
神色鎮(zhèn)定,徹夜寒暄
我多愛這樣的夜晚
就如同愛這些
又溫和又寂寞的謊言,如愛
一種貞潔,這古老的技藝
它總是誘惑我,把我?guī)нM同樣的生活
高原置身背后,在我們的體內
一天天呈現出它的非人性
一種積攢了多年的,甜美的病
你將這枚果子從上往下深咬一口
深入到悲苦中
無論用虛幻或現實都得將堅硬的核吐出
除了神秘的臆測及一個人所遇到的人和事
似乎這枚果子銜著枝葉從樹枝竄出
這破壞性的果子就在這里更新了新生的新生
植物不是動物一直是經驗里的一部分
用果子對決植物,植物對決動物
動物覺得凄涼的、窩囊的,更有甚者
逼迫和慫恿為一枚果子找到恰當的修辭
在修辭之前,核在果肉中
帶著所有閃爍的光芒都聚攏于一滴水珠
糾纏于一種微妙的審慎的不恰當的因果
一如女人的存在印證了男人的存在渾然不覺
一如時間之為時間
一枚果子之為一枚核
使我們形成平庸的活生生的體現
我來到涼水河邊
尋找生活中日漸寡淡的詩意
蕩漾的水草
不停地向前推送著河水
這和一雙無形的大手
正日夜不停地把一個人推向終點
別無二致
一尾游魚,逆著水流擺動尾鰭
仿佛永不甘心的人類不停地在原地打轉
誰會在意河中那些淤積的沉沙
就像此刻,誰會在意一個徘徊很久的人
正對著一條小河
悄悄吐出中年的苦水
應該在天黑之前去見一個人
下雨了,多好的日子
可以在雨中最后一次離別
你看不到我的淚
你只看到雨順著我的眉流下來
你看不到我的心
我的心不允許我道別
也許還能相見昵,在無邊的黑夜里
我們轉身,我竟然在傘下
真的低聲說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