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方 菲
母親離開我快十年了,但我腦海中的她依舊眉眼清晰,她溫柔的目光如月華一般穿越時空,閃著光亮。
上世紀70年代,在小鎮(zhèn)西邊的一個村子里,我們家終于擁有了自己的三間瓦房和小小院落。
父親雇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口壓水井。我家緊靠路邊,時常會有路人敲門討水喝,母親便把院落的門半開著,井旁放上一瓢引水,路人渴了,進門打聲招呼,就自己把那瓢水倒入井中壓水喝。
母親把院落打掃得干干凈凈,種上花,養(yǎng)了雞。她沒想到,自己養(yǎng)的雞卻不小心闖了“禍”。雞跑進了鄰居家的院子里,和鄰居的雞搶食吃。
鄰居家的女主人找上家門興師問罪,母親賠上笑臉,轉(zhuǎn)身裝了一小袋稻谷,送給鄰居。
父親不悅:“他們家的雞不也常跑到咱院里嗎?”
母親說:“一把稻谷不值啥,鄰里之間別結(jié)仇了?!?/p>
后來,父親要在院子里種樹,鄰居干涉說,樹長大了會遮他家的陽光。樹在我家院子里,離鄰居家遠著呢!父親一生氣,兩家吵了起來。
母親終于明白,鄰居作為村子的原住民欺生。后來再遇鄰居找碴,母親便不再忍讓,和他們據(jù)理力爭。自此,我們兩家沒有了來往。
一個深秋的晚上,冷風(fēng)呼嘯,鄰家傳來陣陣哭聲,母親靜靜聽了一會兒,覺得不妙,便去敲門,黏人的我跟在母親身后。
母親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鄰居家十幾歲的大女兒站在門后,一臉無措和焦灼。原來她最小的弟弟生病了,而鄰居夫婦走親戚還沒回來。
母親進屋一看,三歲的小家伙躺在床上,臉蛋通紅,再上前一摸,額頭滾燙,手腳卻冰涼,她趕緊對鄰家大女兒說,快送醫(yī)院,別燒壞了。
女孩急得眼淚汪汪,抱起弟弟,媽媽一看,床上連條小被子都沒有,她二話不說跑回家,拿起手電,抓起家里唯一一條新毛毯,扭頭囑咐哥哥和我好生在家待著,就匆匆離開了。
等鄰居夫婦趕到醫(yī)院,他們的小兒子已經(jīng)在醫(yī)生的救治下脫離了危險。
父親在外回家后責(zé)怪母親:“你好管閑事,萬一他家孩子有事,賴上咱咋辦?再說,平時他們沒少欺負咱,要是我,就不管?!蔽液透绺缭谝慌赃B連點頭。
母親說:“吵架歸吵架,救人歸救人,兩碼事。孩子小,要是落下病,多可憐,我也不會心安?!?/p>
母親說話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她的眉眼柔和如一抹月光。
在母親的言傳身教下,參加工作后的我,每逢單位募捐或有人需要幫助,都積極響應(yīng),從不推脫。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新冠疫情發(fā)生之初,還在上高中的女兒用她的壓歲錢為需要的人們捐款。鄭州“7·20”暴雨后,大學(xué)放暑假在家的女兒,冒著酷暑去參加志愿者活動,幫助車隊清點物資運往災(zāi)區(qū)。
我贊許女兒:“做得好!”
女兒說:“小時候姥姥教過我,善心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