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飛

達·芬奇的微笑

現(xiàn)在知道了，達·芬奇的懷抱

向卡特琳娜的最后時分敞開。他需要用

一萬次解剖，示現(xiàn)母愛的經絡

星星迷失的夜，血管的江湖，骨骼的

環(huán)形山。為了用一萬個圣母比擬

卡特琳娜的一道笑紋，東方人埋首將陽光

漿洗進床單。私生子著床。生物學上的父親

隔著階層的護欄，遞來雄鹿般的

憐愛，公羊式的不忍，晝夢狀的貪念

吉內芙拉的蒼白，盧克雷奇婭的

藍，塞西莉婭的早春，比安卡的

初夏，伊莎貝拉的精明，泡面頭少女的

圣光，麗達的閃躲，蒙娜麗莎的對視，瑪

利亞的

寵溺，安妮的慈愛。起點和

盡頭都是卡特琳娜

你聽沒聽過桃樹唱歌

我見過

折一枝桃花

花瓣抱緊花蕊的那一枝

苷檸茶瓶就是花瓶

透明的玻璃捧出透明的水

出賣桃枝不長的撕裂傷

整齊的切口滲出乳白色的桃花血

下一站是桃膠

色如琥珀

比桃樹皮淺八個色度

我曾咬嚼

聽見桃膠生成的那株桃樹遙遠的吟唱

不是喊疼

是唱一首清簡的歌謠

慢板搖雪

快板搖風

全世界熄滅星星的夜晚

只有我聽見了

妻子在夢里喊媽媽

僅有的一次

額爾齊斯河不發(fā)一語

這是人與神締結的密約：

所有物候都將流入額爾齊斯河

固態(tài)的艷陽

液態(tài)的雪山

被喊聲定型的風

歇在一句詩間的銀月光

叫不出名字的鳥與人紛紛走入鏡子背面

再不出來

額爾齊斯河里的魚長腳

收斂縱浪造化的鰭和翅膀

上岸

隱入草間

人間

額爾齊斯河靜靜流淌

不發(fā)一語

（選自《鄂爾多斯》202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