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爾維亞］金曉蕾

一、引 言

不同于英、法、德、意等歐洲漢學研究發(fā)源地國家——其漢學研究一般認為啟于來華傳教士對中華典籍的譯介而興于殖民者對中國擴張的政治和經濟活動，塞爾維亞的漢學研究則是在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由一些知名學者、教育家、詩人、教士、旅行家等發(fā)起的。他們雖然不熟諳漢語，大多通過譯成歐洲語言的二手資料研究中國和中國文化，但并沒有將自己的研究完全置于當時西方漢學固有的意識形態(tài)之下，尤其在對待中國人民這一客體的觀念和見解上。這一點在很大程度上與塞爾維亞知識分子的文化身份認同有關，因為塞爾維亞自古以來就是東西方文明交流融匯之地，歷史上又有過被奧斯曼和奧匈東西方兩大帝國侵凌的經歷，是以大多數(shù)塞爾維亞學者對中國人民充滿同情和敬佩之心，心儀中國文化和傳統(tǒng)。這百余年間，時有知名學者像是帶著使命而來，他們潛心研究中華文化，盡量用自己的話語詮釋中國、著書立說，影響了他們的同時代人，更激發(fā)了下一代人對中華文化的興趣，使塞爾維亞漢學研究得以發(fā)展并傳承至今。

塞爾維亞早期漢學研究的主要成果多為中華典籍的譯介和各類游記見聞錄等，那時已有《論語》和《道德經》等典籍的節(jié)譯本。到了20 世紀80 年代中期，除了有更多的漢籍塞譯作品問世外，塞爾維亞兒童報出版社（izdava?ka ku?a“De?je novine”）創(chuàng)辦了當時整個南斯拉夫地區(qū)第一份東方學研究雜志《東方文化》（Kulture Istoka），推動了中國哲學、宗教、文學、民俗文化等領域的學術研究，隨后貝爾格萊德大學語言學院東方學系設立了漢學專業(yè)，使塞爾維亞的漢學研究走上學科化、專業(yè)化的發(fā)展道路。21 世紀初，塞爾維亞首次培養(yǎng)出兩名漢學博士，標志著漢學作為科學學科真正在塞爾維亞學界立足。不過，由于塞爾維亞漢學研究長期以來一直屬于邊緣學科，基本上是一種學者自發(fā)的、純學術的研究活動，很少受國家利益或其他功利目的的驅動得到有組織的推進，因此其發(fā)展比較緩慢，研究也較為零散，在學術上沒有形成系統(tǒng)的、一脈相承的一方學派，故而對其發(fā)展史的梳理工作一直沒有能夠引起本國學界甚至漢學家本身的足夠重視。目前塞爾維亞只有兩篇相關文章見刊：一是2004 年在慶祝貝爾格萊德大學設置漢語課程30周年之際，當時的貝大語言學院院長R.奈施科維奇（Ratko Ne?kovi?，1941 —2009）為 紀 念 文 集作了題為《成熟與獨立的新時期》的序言，文中對漢學專業(yè)創(chuàng)建的歷史和現(xiàn)狀作了概要性介紹；①Ratko Ne?kovi?, “Dani sazrevanja i osamostavljivanja,”Tragovi: Trideset godina sinologije 1974 –2004.Ed.R.Pu?i?.Beograd:Filolo?ki fakultet u Beoradu, 2004, p.I.（R.奈施科維奇：《成熟與獨立的新時期·序》，載R.普西奇編《足跡：漢學成立30 周年紀念文集（1974 —2004）》，貝爾格萊德：貝爾格萊德大學語言學院出版社，2004 年，第I 頁。）第二篇則是同一文集的編者R.普西奇（Radosav Pu?i?）所作的《序言》，主要是對塞爾維亞漢語教學史作了簡要回顧。①Radosav Pu?i?, “Uvod,”Tragovi: Trideset godina sinologije 1974 –2004.Ed.R.Pu?i?.Beograd: Filolo?ki fakultet u Beoradu.2004, p.II.（R.普西奇：《序》，載R.普西奇編《足跡：漢學成立30 周年紀念文集（1974 —2004）》，第II 頁。）

正是鑒于塞爾維亞漢學研究曾在20 世紀對整個東南歐地區(qū)產生過重大影響，而國內外學界對此又知之甚少，因此本文的立意和目的就是通過對其早中期和當代的重大事件、重要學者及代表性學術成果的梳理，對塞爾維亞漢學百年發(fā)展歷程作一個基本闡述和全面考察。

二、早期起點階段：“二戰(zhàn)”以前

塞爾維亞人早在18 世紀末19 世紀初就聽說過孔子。首次把孔子作為中國古代教育家介紹到塞爾維亞文化教育場域的是塞爾維亞民族和文化復興的重要人物D.奧布拉多維奇（Dositej Obradovi?，1739/1742 —1811)。他是當時知名的哲學家、語言學家和教育改革家，曾出任塞爾維亞王國第一任教育部部長。當他從法國作家弗朗索瓦·托馬斯·瑪麗·德·百加得·達瑙（Fran?ois Thomas Marie de Baculard d’Arnaud，1718 —1805）編寫的逸事集（Délassements De L’homme Sensible,Ou Anecdotes Diverses）中讀到孔子的事跡時，立刻感到這位東方教育家的思想將有助于他在塞爾維亞倡導和推動啟蒙運動和理性主義思潮，于是在他1788 年編寫的《寓言集》（Basne）里發(fā)表了兩篇有關孔子的教育故事，后又在1793 年編寫的《各類教學法合集》（Sobranij raznih naravou?itelnih ve?tej）中收入了九篇。史學家 G.Z.拉扎熱維奇（Georgije Lazarevi?-Zori?，1789 —1843）于1839 年在他編撰的《古今世界哲學思想和格言集——智慧的萌芽》（Расад мудрости или Собран?? поучителны мисл?й,филозофически разсужден?я,оштроумны изречен?я и пословица найславн?и мужева древногъ и новогъ времена）里首次譯出了《論語》中的五句箴言。但據(jù)后人評價②Ilija Mari?, “Indijska i kineska filosofija kod Srba u prvoj polovini XIX veka,”Almanah Institut Konfucije u Beogradu 3/4 (2011):163 –180.（I.馬里奇：《19 世紀印度和中國哲學在塞爾維亞的傳播》，載《貝爾格萊德孔子學院年刊》2011 年總3/4 期，第163 —180 頁。），上述這些介紹孔子思想的文章中夾雜了許多作者個人的觀點，與孔子本人的學說并無太大關系，而其譯文也是如此，“譯寫”多于翻譯，對原文的忠實度不高?？偟膩碚f，這個時期的塞爾維亞學者對孔子只知其名，至多知道他對中國古代政治和社會倫理思想的形成十分重要，其他的便一無所知，更談不上什么研究了。

20 世紀初，歐洲對中國文化的興趣日益濃厚，塞爾維亞也深受影響。1904 年，孔子第一次作為中國哲學家被收入了M.米洛瓦諾維奇（Milo? Milovanovi?，?1850—1924）編撰的《哲學與科學的歷史發(fā)展·上卷：古代與中世紀哲學》（Filosofija i nauka u istoriskom razvitku svome.Deo 1:Stara i srednjevekovna filosofija）。由于作者認為古代中國沒有思辨哲學和形而上學的傳統(tǒng)，崇尚的是實踐哲學，便把孔子列為這一哲學范疇的代表人物。③Milo? Milovanovi?, Filosofija i nauka u istoriskom razvitku svome. Deo 1: Stara i srednjevekovna filosofija.Belgrade: ?.Stefanovi?, 1904, p.36.（M.米洛瓦諾維奇：《哲學與科學的歷史發(fā)展·上卷：古代與中世紀哲學》，貝爾格萊德：茲·斯坦凡諾維奇出版社，1904 年，第36 頁。）1911 年在塞爾維亞教會創(chuàng)辦的刊物《東正教會公報》（Glasnik Pravoslavne crkve）第14 期上發(fā)表了M.J.普特尼科維奇（Milan J.Putnikovi?，生卒年不詳）撰寫的一篇較為詳細介紹孔子生平和儒教教義的文章，并譯出了儒家經典《大學》《中庸》《論語》的四十多個短小章節(jié)，分別歸入“論上帝”“論生活的目的”“論信仰”“論愛”“論智慧的美德”“論統(tǒng)治”“論智者”“論過與妄”“論生活的教義”等主題。不過，由于作者是教士，介紹孔子也是為了讓信徒了解一點東方宗教的基本情況，因此內容多是站在基督教的立場對作為儒教創(chuàng)始人的孔子進行評述。譯文中儒家思想體系的核心范疇被替換成東正教教義概念，比如“禮”被譯成“道德”，“天命”直接與“上帝”等同，儒家學說的要義也用說教式語言敘述：“（我們）要敬畏上帝，順服他并聆聽他的話語；要愛人如己，要舍棄自己，使肉欲降服于心智，不要做與此相背之事，甚至不該存有妄念?！雹費ilan J.Putnikovi?, “Konfucije.Kitajski filosof i osniva? religije,”Glasnik Pravoslavne crkve 14 (1911): 232.（M.J.普特尼科維奇：《孔子：中國哲學家和宗教創(chuàng)始人》，載《東正教會公報》1911 年第14 期，第232 頁。）據(jù)學者I.馬里奇（Ilija Mari?）考證，普特尼科維奇教士參考的資料可能是并不十分完整的法文譯本，因此轉譯成塞文的文本對原文的忠實程度不是很高。②Ilija Mari?, “Indijska i kineska filosofija kod Srba po?etkom XX veka,” Almanah Institut Konfucije u Beogradu 7/8 (2013):123 –138.（I.馬里奇：《20 世紀印度和中國哲學在塞爾維亞的傳播》，載《貝爾格萊德孔子學院年刊》2013 年總7/8 期，第123 —138 頁。）盡管如此，這畢竟是第一次用塞爾維亞語較為詳細地譯介孔子和儒家學說。

老子及《道德經》也是在20 世紀初被譯介到塞爾維亞的。據(jù)塞爾維亞第一個完整譯出《道德經》的學者S.布爾吉奇（Svetozar Brki?，1916 —1993）稱，③Svetozar Brki?, Izabrani spisi: Laoce, Konfucije, ?uangce.Beograd: Prosveta, 2016, p.8.（S.布爾吉奇：《老子、孔子、莊子文選》，貝爾格萊德：教育出版社，2016 年，第8 頁。）塞爾維亞第一個翻譯《道德經》的是當時擔任過塞爾維亞總理、外交部部長、教育部部長和貝爾格萊德市長等職的現(xiàn)代政治家、教育家V.喬杰維奇（Vladan ?or?evi?，1844 —1930）。喬杰維奇大約是在20 世紀初翻譯了《道德經》的上篇，遺憾的是這份譯稿從未公開發(fā)表過。布爾吉奇讀過譯文的手稿，給予“文字極其優(yōu)美”的評價并推測是從德文版《道德經》轉譯的。1922年，著名塞爾維亞詩人M.茨勒揚斯基（Milo? Crnjanski，1893 —1977）參考比利時漢學家哈力茲（Charles de Harlez de Deulin，1832 —1899）的法文版《道德經》并譯出17 個章節(jié)，一并與譯出的《易經》和《論語》的幾個段落以及五十來首唐宋詩詞，發(fā)表在貝爾格萊德一份叫《思想》（Misao）的文藝雜志上。第二年又以《中國抒情詩集》（Antologija kineske lirike）之名成書出版。④Milo? Crnjanski, Antologija kineske lirike.Beograd: Napredak, 1923.（M.茨勒揚斯基：《中國抒情詩集》，貝爾格萊德：進步書局，1923 年。）雖然譯出的不是《道德經》全文，甚至譯出的17個章節(jié)也不完整，更沒有章節(jié)編號，也沒有遵循原文的章節(jié)順序，但這本詩歌集隨著詩人在塞爾維亞的聲名鵲起十分流行，百年里多次再版，對后人的影響很大。詩人把《道德經》當作東方哲理詩，把“無”理解成類似于亞里士多德設想的“以太”一樣的物質，認為它們都反映了宇宙萬物的內在聯(lián)系。

除了漢籍譯介以外，19 世紀末誕生了第一部塞爾維亞人撰寫的中國游記，作者是塞爾維亞衛(wèi)生學創(chuàng)建人、后來成為塞爾維亞科學藝術院士的M.約萬諾維奇（Milan Jovanovi? Morski，1834 —1896）。他年輕時性喜冒險，便去遠東貿易商船上當了一名醫(yī)生，漂洋過海來到印度、中國等國家。他將自己的遠東見聞收錄在《東方漫游記》（Tamo amo po Istoku）一書里，于1895 年由塞爾維亞文學協(xié)會（Srpska knji?evna zadruga）出版。他在書中詳細描寫了普通中國人的日常生活、文化習俗以及中國人的民族身份認同。他眼里的中國人“恪守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忠于自己的國家”，“不論身在何處，永遠都是中國人”。⑤Milan Jovanovi? Morski, Tamo amo po Istoku — sveska druga. Beograd: CKZ, 1895.（M.約萬諾維奇：《東方漫游記》（下冊），貝爾格萊德：CKZ 出版社，1895 年。）那個時期對中華文化及民族特性作了較為深入研究的是著名教育學家、人類學家和心理學家P.拉多薩夫列維奇（Paja Radosavljevi?，1879 —1958），他還是美國實驗心理學派的創(chuàng)建人之一，與英國大哲學家羅素相交甚篤。在羅素的影響下，他對東方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于1923 年在《思想》雜志上發(fā)表了長文《中國文化與文明之精神》（“Duh kineske kulture i civilizacije”）。在文中，他先是從人文地理環(huán)境以及人類學角度闡述了中國文明的誕生，然后從政治制度、教育、哲學、宗教、風俗習慣、文學和藝術傳統(tǒng)等多方面剖析了中華文明的特點和中華民族的特性。在他看來，“中華文明之精神在于其歷史的延續(xù)性、獨特性、孤立性和保守性，但同時又具有強大的韌性和自我更新能力”。他認為，“中華文明根植于民主與和平精神，中華文化能夠調和人類社會生產活動產生的對立與矛盾，實現(xiàn)物質和精神世界的和諧”。他在百年前就預見到“中國人民將成為未來世界文明的構建者，將對人類的團結和進步發(fā)揮建設性作用”。①Paja Radosavljevi?, “Duh kineske kulture i civilizacije,”Podnebesko carstvo: Srbi o Kini 1725 –1940.Ed.R.Pu?i?.Beograd:?igoja, 2006, p.210 –233.（P.拉多薩夫列維奇：《中國文化與文明之精神》，載R.普西奇編《天下帝國：塞爾維亞人中國游記（1725 —1940）》，貝爾格萊德：芝哥雅出版社，2006 年，第210 —233 頁。）該文的許多觀點即便在今天也不失其現(xiàn)代性，在塞爾維亞早期漢學研究中極具代表性。

三、中期發(fā)展階段：“二戰(zhàn)”后至20 世紀80 年代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塞爾維亞與這一地區(qū)的其他斯拉夫民族共同成立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lián)邦共和國，并成為其主要組成共和國之一。②塞爾維亞人早在1217 年就建立了獨立的國家，但在14 世紀中葉之后先后被奧斯曼帝國和哈布斯堡王朝等外族統(tǒng)治，直至19 世紀初重獲民族獨立，并于1882 年成立該地區(qū)第一個君主立憲制國家。1918 年“一戰(zhàn)”結束后，塞爾維亞與這一地區(qū)的其他斯拉夫民族成立了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王國，1929 年易名南斯拉夫王國。1945 年5 月“二戰(zhàn)”結束后，南斯拉夫立憲議會宣布廢除君主制，成立南斯拉夫民主聯(lián)邦共和國，數(shù)月后易名南斯拉夫聯(lián)邦人民共和國，1963 年再度更名為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lián)邦共和國。1992 年這個多民族的南斯拉夫聯(lián)邦共和國解體（1945—1992 年的南斯拉夫聯(lián)邦共和國就是大家熟知的“南斯拉夫”，現(xiàn)也常被稱為“前南”），塞爾維亞與黑山兩個共和國組建松散邦聯(lián)制的南斯拉夫聯(lián)盟共和國（常簡稱“南聯(lián)盟”），2003 年改名為“塞爾維亞與黑山”。2006 年黑山宣布脫離聯(lián)盟國家，自此塞爾維亞和黑山成為兩個主權國家。盡管塞爾維亞在歷史上幾進幾出“南斯拉夫”，但本文關注的始終是塞爾維亞學者的漢學研究歷程。到了20 世紀五六十年代，在鐵托的領導下進入全面發(fā)展時期，至80 年代達到鼎盛。那是一個思想活躍、充滿朝氣和創(chuàng)造力的年代。漢學研究，特別是漢籍塞譯實現(xiàn)了許多零的突破。

首先是貝爾格萊德文化出版社（izdava?ka ku?a Kultura）于1958 年在“哲學小叢書”（“Mala filozofska biblioteka”）系列里推出了《孔子：大學·中庸》一書，譯介者是I.奈德列科維奇（Iv Nedeljkovi?，1930 —2016）。在這套哲學叢書里，除了孔子，還收入了阿里安（Arian，86 —160）、伊壁鳩魯（Epicuras，前341 —前270）、柏拉圖、布魯諾（Giordano Bruno，1548 —1600）等歐洲古代和中世紀哲學家的代表著作。數(shù)年后，貝爾格萊德教育出版社（izdava?ka ku?a Prosveta）于1964 年出版了塞爾維亞著名學者、作家和詩人S.布爾吉奇編譯的《老子、莊子和孔子文選》（Laoce,Konfucije,?uangce:Izabrani spisi），并 附有對中國三位古代思想家及其著作的評介。這部文選包括了《道德經》上下兩篇全部81 章的譯文，這是這部中國道家典籍首次以完整的面目展現(xiàn)在塞爾維亞讀者面前。文選的第二部分由莊子的《逍遙游》《大宗師》《秋水》三篇以及《天地》的部分節(jié)選組成，這也是首次在塞爾維亞推介莊子并譯出《莊子》名篇。文選的第三部分包括儒家典籍《中庸》的全篇、《論語》和《禮記》的節(jié)選以及布爾吉奇編選的孔子關于“樂”和“詩”的言論。③Svetozar Brki?, Izabrani spisi: Lao Ce, Konfucije, ?uang Ce.Beograd: Prosveta, 1964.（S.布爾吉奇：《老子、莊子和孔子文選》，貝爾格萊德：教育出版社，1964 年。）毋庸置疑，這部文選在當時是最完整的中國古代哲學典籍的塞譯本，在塞爾維亞漢學研究歷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由于精通數(shù)國語言，譯者在翻譯時能夠參照多個語種的譯本，包括中國國學大師林語堂、辜鴻銘的英文詮釋本。為了準確譯出一些重要的哲學概念，他還下功夫鉆研表達這些概念的漢字的意義。因此，他的這部譯著不論在思想的表達、文字的功力還是對原文的忠實度上，都是非常成功的，是漢籍塞譯領域令許多后繼者望塵莫及、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山。這部文選在后來的五十多年里至少再版四次，另外還出版了《道德經》《大學》的單行本。布爾吉奇的研究和譯介不僅激發(fā)了塞爾維亞讀者對東方哲學的興趣，幫助他們理解中國哲學思想，了解東方人的思維方式，而且還激勵了一代代塞爾維亞青年學子投身中國文化和語言的研究中。在他之后，許多塞爾維亞學者翻譯研究老子和孔子的學說，出版了許多譯本，其中不乏高品質的譯作。根據(jù)我們的統(tǒng)計，自1964 年至2020 年，儒家經典出（再）版23 次，《道德經》出（再）版36 次，現(xiàn)有13 種不同譯本，是塞爾維亞譯本最多、出（再）版次數(shù)最多的中華典籍。

塞爾維亞易學研究始于20 世紀80 年代初，由猶太裔的塞爾維亞知名作家、后成為塞爾維亞科學藝術院士的D.阿爾巴哈里（David Albahari）于1980 年首先譯出塞文版《易經》（Ji ?ing:knjiga promene）。此文本是他根據(jù)理雅各（James Legge，1815 —1897）、衛(wèi)禮賢（Richard Wilhelm，1873 —1930）、蒲樂道（John Blofeld，1913 —1987）的英譯本譯成塞文的簡譯本，并附有美國華裔學者翟楚、翟文伯父子寫的導讀。兩年后，阿爾巴哈里又把蒲樂道的英文版《易經》完整地譯成塞文，由高米蘭諾瓦茨市兒童報出版社出版。這個《易經》譯本一問世就成為當時南斯拉夫各共和國暢銷書，至1990 年再版了七次，影響極大。2005年，他參照翟氏父子注釋的《十翼》再譯《易經》。與之前的譯本相比，這次他補全了《十翼》的重要篇章《系辭傳》上下篇。阿爾巴哈里在《易經》塞譯本的前言里除了介紹《易經》的哲學思想以及它在歐洲的傳播、舉證它與自然科學的關系外，還對初次讀到這部中國典籍的塞爾維亞讀者提出一番忠告。他說：“我們可以把《易經》當作哲學著作來讀，也可以把它當作一部預測命運的書，不過《易經》并非旨在為我們每個人指明一條通往目標的康莊大道，而是教我們學會忍耐、堅持、克制、思考、專注以及懂得分寸進退。而懂得分寸進退，即明白中庸之道?！彼€說：“《易經》通過它的哲學思想和實際建議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如果我們想排除并克服外在的種種困難和阻礙，必須首先搬開自己內心的絆腳石?！雹貲avid Albahari, Ji ?ing-knjiga promene. Beograd: Vuk Karad?i?, 1980, p.8.（D.阿爾巴哈里：《易經》，貝爾格萊德：烏克·卡拉季奇出版社，1980 年，第8 頁。）這也許就是這位學者自己多年研究《易經》的深刻體悟。阿爾巴哈里在25 年里三譯《易經》，這恐怕在世界易學史上也不多見，因此，阿爾巴哈里當之無愧被尊為塞爾維亞易學第一人，而由他帶起的“易學熱”在塞爾維亞經久不衰。至2020 年，《易經》已有12 種不同譯本，共出（再）版25 次。

這一時期的另一位重要學者是D.拉茲奇教授（Dejan Razi?，1935 —1986）。他是塞爾維亞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漢學家、塞爾維亞漢語教育的發(fā)起人，也是推動塞爾維亞漢學研究向學科化方向發(fā)展的頭號功臣。拉茲奇教授于1958 年至1967年先后就讀于悉尼大學和堪培拉大學東方學系，兼修日語和漢語，并曾赴早稻田大學留學，進修了兩年的日本當代文學和戲劇史。獲碩士學位后，拉茲奇在昆士蘭大學新成立的東方學系教授日本文學以及日語和漢語?？墒窃诋斔聵I(yè)一帆風順即將大展宏圖之際，卻無法抗拒越來越強烈的思鄉(xiāng)之情，于是他放棄了在澳大利亞的大好前程回到了塞爾維亞。1972 年，拉茲奇教授在貝爾格萊德一所民間教育機構科拉拉茲人民大學（Kolar?ev narodni univerzitet）開設漢語課程，使?jié)h語第一次走進塞爾維亞的教育機構。同時，拉茲奇教授還把自己編寫的教學講義公開發(fā)表在貝爾格萊德《政治快報》（Politika Ekspres）上，向廣大民眾介紹漢語語音特點、漢字的筆畫結構以及日常用語。1974 年，拉茲奇在貝爾格萊德大學語言學院東方學系擔任語言講師，首次開設漢語選修課并建立漢學圖書資料室。1982 年，他在貝爾格萊德大學獲日本文學博士學位，第二年晉級為助理教授并于1985 年創(chuàng)建漢學本科專業(yè)并成為該專業(yè)的負責人。遺憾的是，天妒英才，漢學專業(yè)剛成立，拉茲奇教授就患上不治之癥，被迫離開大學講堂，第二年不幸去世。他的英年早逝是塞爾維亞漢學界的重大損失，而對剛剛起步的漢學專業(yè)來說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拉茲奇教授的重要學術成果是1983 年編撰了塞爾維亞第一部漢語語法書《漢語》（Kineski jezik），系統(tǒng)介紹了漢字、語音、詞匯和句法體系，創(chuàng)建了一套至今仍在教學中使用的塞爾維亞語的漢語語法術語體系。拉茲奇教授還是塞爾維亞禪宗研究的發(fā)起人之一，于1985 年出版專著《禪宗》（Zen）。他在書中詳細介紹了禪宗在中國和日本的起源及其歷史發(fā)展，翻譯了一些著名的公案及禪宗故事，論述了禪宗思想對東亞文化、民族性格和心理、藝術審美及日常生活的影響。

從總體上看，這個階段主要的文字成果還是體現(xiàn)在漢籍塞譯方面。除了我們上面重點介紹的《道德經》《易經》以及儒家經典的譯介以外，這個時期譯出的中華典籍還包括《孫子兵法》以及一些古典文學作品?！秾O子兵法》也是塞爾維亞翻譯較多的一部典籍。1952 年，首次根據(jù)英國著名漢學家翟林奈（Lionel Giles，1875 —1958）的譯本轉譯成塞爾維亞語后，至2020 年已陸陸續(xù)續(xù)出版了12 種不同譯本，而且它的譯介出版是中華典籍里商業(yè)化程度最高的。最早譯介到塞爾維亞的古典小說是《水滸傳》（1937 年J.波波維奇［Jovan Popovi?］從德文轉譯），20 世紀五六十年代又譯出了《紅樓夢》（1952 年?.佩陽諾維奇［?or?e Pejanovi?］從德語轉譯）、《金瓶梅》（1962年M.波波維奇［Milenko Popovi?］從英文轉譯）、《今古奇觀》（1958 年I.庫山和J.庫山［Ivan &Jak?a Ku?an］從俄文轉譯）、《好逑傳》（1961 年K.彼德洛維奇［Konstantin Petrovi?］從德文轉譯）等，七八十年代還譯介了兩三種中國古典詩詞集。這些古典小說都是從歐洲語言文本轉譯的，版本本來就不完整，加上翻譯質量參差不齊，因此并未引起塞爾維亞學界的太多關注。相對來說，中國古典詩歌的翻譯難度更大，忠實度也不是很高，一些譯出的詩歌難以查證出處。對中國古典詩歌感悟最深的是上文提及的塞爾維亞現(xiàn)代詩歌之父M.茨勒揚斯基。他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經常借用中國的詩歌意象抒發(fā)情懷，后創(chuàng)立“蘇門答臘”（“Sumatraizam”）現(xiàn)代詩歌流派。

塞爾維亞漢學發(fā)展中期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游記多于學術專著。至20 世紀80 年代末，一共出了28 部各類游記和見聞錄，而學術專著只有13部。這些游記大多出自作家、學者、政治家和記者之手，包括塞爾維亞諾貝爾文學獎得主I.安德里奇（Ivo Andri?，1892 —1975）在50 年代寫的《訪華手記》（“Putopis o Kini”）①Ivo Andri?, “Putopis o Kini,”Almanah Instituta Konfucije u Beogradu 5/6 (2012): 105 –141.（I.安德里奇：《訪華手記》，載《貝爾格萊德孔子學院年刊》2012 年總5/6 期，第105 —141 頁。）。這些文字見證了不同歷史時期的中國，描述了中國各地獨特的風物人情、民俗文化以及社會變遷，是研究現(xiàn)當代中國以及兩國關系史的寶貴資料。

四、當代漢學研究：20 世紀80 年代以后

塞爾維亞當代漢學研究是以學科化、專業(yè)化發(fā)展為主要特征的。雖然我們把1985 年貝爾格萊德大學設立漢學專業(yè)作為當代漢學研究的標志性事件，但實際上因拉茲奇教授的突然離世，這個專業(yè)曾一度停止招生，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靠中國派遣的漢語教師維持漢語教學，而漢學研究僅剩一個空殼。直到2001 年，塞爾維亞首次培養(yǎng)出兩名漢學博士，這才使?jié)h學作為一門學科真正在貝爾格萊德大學立足。這兩名漢學博士，一位是文學博士V.武吉切維奇（Viktorija Vuki?evi?），遺憾的是她不久也因病離開大學，因此建設漢學專業(yè)的重任完全落在另一人身上，他就是拉茲奇教授的學生、專門從事中國古代哲學和中華文化研究的哲學博士R.普西奇。經過二十多年的努力，貝大東方學系的漢學專業(yè)終于發(fā)展成今天本碩博三級漢學人才培養(yǎng)基地，培養(yǎng)了一代代青年漢學家，而普西奇教授作為塞爾維亞第二代漢學家，自然成為塞爾維亞當代漢學研究的領軍人物。

普西奇教授1978 年就讀于貝爾格萊德大學哲學系，從1981 年起在東方學系選修漢語。大學畢業(yè)后即赴北京語言學院進修漢語，又在1985年至1993 年間先后兩次赴南京大學進修中國古代哲學?；厝麪柧S亞后，1993 年至1996 年，他在貝爾格萊德大學哲學院開設中國哲學公共選修課，這是塞爾維亞大學有史以來第一次開設中國哲學課程。三年里他先后開設了中國哲學史、中國宗教史、先秦哲學、道教研究、儒教研究、中國佛教研究、易學研究等專題。普西奇的課十分受歡迎，甚至有許多其他學院的教授、學生和社會人士來旁聽。1998 年他獲得哲學碩士學位后轉入語言學院東方學系擔起了建設漢學專業(yè)的重任。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領團隊編寫了塞爾維亞第一套大學漢語專用教材《漢語教程》。這套教材在后來十幾年的教學實踐中得到多方認可，至今仍是漢學專業(yè)的主打教材。普西奇教授是一位十分勤奮而多產的漢學家、詩人和翻譯家，至今已出版七部漢學研究專著，論文百余篇，創(chuàng)作了17 部個人詩集并翻譯了七種古典哲學和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他最具代表性的學術著作有《嬰兒與水：中國先秦哲學故事》（Dete i voda:pri?a o filozofijistare Kine）①Radosav Pu?ic, Dete i voda: pri?a o filozofiji stare Kine.Beograd: ?igoja, 2017.（R.普西奇：《嬰兒與水：中國先秦哲學故事》，貝爾格萊德：芝哥雅出版社，2017 年。）、《太陽鳥：中國文明史精要》（Ptica u suncu:osvovi kineske civilizacije）②Radosav Pu?ic, Ptica u suncu: osvovi kineske civilizacije.Beograd: ?igoja, 2012.（R.普西奇：《太陽鳥：中國文明史精要》，貝爾格萊德：芝哥雅出版社，2012 年。）、《文心雕龍：中國社會文化史》（Zmaj izvajan u srcu pisma:ogledi iz dru?tvene i kulturne istorije Kine）③Radosav Pu?ic, Zmaj izvajan u srcu pisma: ogledi iz dru?tvene i kulturne istorije Kine.Beograd: ?igoja, 2021.（R.普西奇：《文心雕龍：中國社會文化史》，貝爾格萊德：芝哥雅出版社，2021 年。）、《禪宗及其對中國藝術的影響》（Uticaj zen budizma na kinesku umetnost）④Radosav Pu?ic, Uticaj zen budizma na kinesku umetnost.Beograd: Plato, 2003.（R.普西奇：《禪宗及其對中國藝術的影響》，貝爾格萊德：普拉托出版社，2003 年。）、《愛之道——早期道教房中術研究》（Dao ljubavi）⑤Radosav Pu?ic, Dao ljubavi.Beograd: ?igoja, 2013.（R.普西奇：《愛之道——早期道教房中術研究》，貝爾格萊德：芝哥雅出版社，2013 年。）等。普西奇教授系統(tǒng)研習過西方哲學，又具有詩人豐富的想象力，喜歡打破常規(guī)，獨辟蹊徑，選擇較為獨特的視角和切入點講述東方哲學故事。比如在《嬰兒與水：中國先秦哲學故事》里，他借助“光”和“影”的交織貫穿全書，在“光”篇里通過先秦哲學關于道、卦、玄、情、欲、愛、友、神游、巫、靈等一個個故事，深入淺出地講述了先秦哲人的宇宙觀、人生觀和生死觀。在“影”篇里則詳盡介紹了老子、孔子、墨子、莊子、孟子、荀子、韓非子的生平和主要學術思想，詮釋了“言”“無”“天命”“禮”“兼愛”“自然”“性善”等先秦哲學概念，在書的最后是他翻譯的先秦哲人的名篇。這部著作可以說是普西奇教授多年研究的總結，也代表了當代塞爾維亞中國哲學研究的最高水平。普西奇教授還是塞爾維亞從古代漢語翻譯《道德經》的第一人。難能可貴之處是他花了整十年時間，根據(jù)《長沙馬王堆帛書〈老子〉甲乙本》譯出了兩個塞譯對照本，并對一些至今仍有爭議的疑難點作了辨析和說明。他譯注的《道德經》是所有塞語譯本中較為重要的一個譯本，至今已出第三版。

對塞爾維亞當代漢學研究貢獻較大的還有一位學者，他就是塞爾維亞著名的東方學學者、貝爾格萊德藝術大學哲學教授D.帕引（Du?an Pajin）。他的主要研究領域是印度佛教，但也涉獵禪宗、道教、中國和日本藝術等，著有《中國和日本的藝術哲學》（Filozofija umetnosti Kine i Japana）⑥Du?an Pajin, Filozofija umetnosti Kine i Japana.Beograd: BMG, 1998.（D.帕引：《中國和日本的藝術哲學》，貝爾格萊德：BMG 出版社，1998 年。），并與他人一起編撰了《道教詞典》（Put zmaja:renik taoizma）⑦Du?an Pajin, Put zmaja: re?nik taoizma.Beograd: Dragani?, 2004.（D.帕引：《道教詞典》，貝爾格萊德：德拉甘尼奇出版社，2004 年。）以及兩部關于禪宗的論文集。要論他對塞爾維亞漢學研究的最大貢獻，還是他作為《東方文化》雜志的創(chuàng)辦人之一，以及該雜志任期最長的主編，積極推介中國文化。這份刊物是1984 年順應當時南斯拉夫文化圈掀起的東方文化熱而創(chuàng)辦的一份季刊，后因南斯拉夫解體，雜志的主辦單位兒童報出版社陷入財政危機而于1992 年永久?？四昀镆还渤隹?2 期。這份刊物是南斯拉夫時期第一份也是僅有的推介東方文化的雜志，它的作者群體來自當時南斯拉夫各共和國的學者、漢學家，還有世界知名的東方學家。據(jù)我們統(tǒng)計，雜志先后發(fā)起過十多個與漢學研究直接相關的專題，如道教、禪宗、中醫(yī)、武術、園林藝術等，刊發(fā)了八十余篇與此相關的學術文章，其中塞爾維亞學者的原創(chuàng)文章三十余篇。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根據(jù)塞爾維亞人民圖書館提供的相關資料，在1984 年以前的塞爾維亞所有學術刊物上發(fā)表的同類文章才十篇左右。這些數(shù)據(jù)足以說明這份雜志對塞爾維亞漢學研究水平的提高所起的積極推動作用，它在塞爾維亞漢學研究發(fā)展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其地位和影響至今沒有一份同類雜志能夠超越。

目前塞爾維亞唯一的漢學研究刊物是由普西奇教授于2010 年創(chuàng)辦的《貝爾格萊德孔子學院年刊》。它于2016 年被塞爾維亞教育部定為M53 級學術刊物。至今已刊發(fā)塞爾維亞學者的原創(chuàng)文章近六十篇，內容涉及中國文化、哲學、文學、歷史、外交、語言等，譯出百余篇反映中國與塞爾維亞、中國與世界文化交往的文章，為今天的塞爾維亞漢學家提供了一個學術交流的園地。

塞爾維亞當代漢學研究雖然歷經坎坷，但仍以貝爾格萊德大學漢學專業(yè)和貝爾格萊德孔子學院為依托，穩(wěn)步走學科化和專業(yè)化建設的發(fā)展道路并取得了顯著的學術成果。在近二十年里共出版了33 部學術專著，六種漢學研究論文集、七篇漢學博士學位論文，研究領域也從傳統(tǒng)的中國古代哲學和宗教，擴展到中國文學和語言理論、園林、民俗文化等諸多方面。

五、結 語

塞爾維亞是歐洲漢學大家庭中較為年輕的成員，起步較晚，經過百余年的發(fā)展，具備了一定規(guī)模?；仡櫵陌l(fā)展史，我們可以看到海外漢學發(fā)展歷程并非只有一種模式，早期漢學研究也不都被置于殖民主義語境中以及社會權力關系的制約之下。塞爾維亞漢學發(fā)展道路在整個中東歐地區(qū)具有一定代表性，這是一種“無為而為”、順其自然的發(fā)展歷程，同時又凸顯了每個時代杰出個人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這些學者的個人研究興趣和成就往往決定了所處時代漢學研究的整體格局、品質和發(fā)展走向。

新時代塞爾維亞的漢學研究又有了新的特點，面臨著新的挑戰(zhàn)。從總體上看，今天的青年漢學家多熱衷于當代文學翻譯，而經典古籍譯介幾乎是一片空白，學術和理論研究也是鳳毛麟角。產生此種現(xiàn)象的原因很多，也很復雜。中國經典古籍翻譯除了對譯者的知識儲備和語言能力是一項巨大挑戰(zhàn)外，翻譯難度大、周期長、回報低，也是今天無人從事典籍翻譯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中國的一些國際出版和翻譯工程能夠加大對典籍翻譯項目的資助力度，這種情況也許會有好轉，也將有助于推進塞爾維亞學者對燦爛的中國古代文化思想、文學、醫(yī)學、科技等領域的深入研究。至于目前學術和理論研究不足的情況則與塞爾維亞傳統(tǒng)科研體制有一定關系。目前塞爾維亞只有貝爾格萊德大學漢學專業(yè)一家漢學研究機構，漢學研究人才缺乏，梯隊薄弱。再者，每年的塞爾維亞社科基金項目只有教科研體制內人員才有資格申請，如此一來，學術和理論研究工作勢必就落在漢學專業(yè)少數(shù)幾位教師身上，其規(guī)模十分有限。此外，塞爾維亞缺乏鼓勵青年學者從事學術研究的激勵機制，而攻讀漢學博士所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都太多，令許多年輕學子望而生畏。不過，雖然這個問題積重難返，無法在短時間內得到改善，但也不能因此聽之任之，否則長此以往，勢必會影響漢學的學科化和專業(yè)化建設。這一問題應引起塞爾維亞漢學界的足夠重視并找到應對之策，比如可以借助孔子學院這個平臺為青年學者開展學術和科研活動提供支持，確保漢學的可持續(xù)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