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眉,鄧春琴
(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
“愛”“恨”是漢語中表達情感的一對反義詞。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和《漢語大詞典》顯示,在“愛”表示對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恨”表示仇視、怨恨時,“愛”“恨”的使用具有一定的對稱性,最典型的用法是用于表示人的情感態(tài)度,例如“我愛你”“我恨你”等。但“愛”“恨”在使用上并不總是對稱的,由于兩個反義詞的使用頻率和語義范圍等并不相等,這樣就形成了反義詞使用不平衡的現(xiàn)象[1]232-236。例如在詢問人們是否經常做某事時,問話方常常會用“愛”字提問,如“你愛打籃球嗎?”而對于該提問的回答也是“我愛打籃球”或“我不愛打籃球”,其否定回答通常不會說“我恨打籃球”。基于此,本文從詞匯、句法及語義的角度來分析反義詞“愛”“恨”的不對稱現(xiàn)象及其產生的原因。
1.“愛”“恨”義項上的不對稱性
“愛”“恨”是現(xiàn)代漢語常用反義詞,但“愛”相對于“恨”來說,其使用的范圍和頻率更寬泛。本文將考察《漢語大詞典》[2]和《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3]中“愛”“恨”的義項并進行對比。
《漢語大詞典》是我國目前為止規(guī)模最大的漢語語文工具書,以“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編纂原則,收錄了古今漢語中常見的詞語、熟語、成語、百科詞等,集古今漢語詞匯之大成,同時也大致反映出漢語詞匯的變化發(fā)展以及歷史脈絡。根據(jù)《漢語大詞典》,本文將“愛”“恨”各個義項列舉見表1。
表1 《漢語大詞典》“愛”“恨”義項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是我國第一部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總結了20 世紀以來國語運動和白話文運動的成果,以詞典的形式解決了漢語書面語和口語分離的局面,對現(xiàn)代漢語進行了全面規(guī)范,注重普通話詞匯系統(tǒng)收詞的平衡性與全面性,在編纂宗旨、編纂理念和收詞、注音、釋義、用例等方面都有所創(chuàng)新,成為描寫型詞典的樣板。
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中,“愛”與“恨”的義項數(shù)量也有差距。在此,我們將《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中“愛”與“恨”的義項列出如表2。
表2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愛”與“恨”的義項
由表1、表2 中“愛”“恨”義項的對比,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出“愛”“恨”兩詞在義項上的不對稱性。只有當“愛”取其語義“對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與“恨”取其語義“仇視;怨恨”時,二者義項對稱,而“愛”“恨”的其他義項并無對稱性,見例(1)、例(2)。
(1)海是那么的雄壯而美麗,對它,沒有怨也沒有恨,一樣的。(三毛《夢里花落知多少》)
2.“愛”“恨”構詞數(shù)量的不對稱性
為了考察“愛”“恨”構詞數(shù)量上的不對稱性,我們對《漢語大詞典》中“愛”“恨”所構成的雙音節(jié)詞語進行了窮盡式統(tǒng)計,統(tǒng)計結果見表3。
表3 “愛”“恨”在不同位置上的構詞數(shù)量及比重
由表3 可知,“愛”在《漢語大詞典》中的雙音節(jié)組詞共有280 個,其中,“愛”位于詞首時,共組詞93 個,位于詞尾時,共組詞187 個;“恨”在《漢語大詞典》中的雙音節(jié)組詞共有146 個,其中,“恨”位于詞首時共組詞26 個,位于詞尾時,共組詞120 個。從“愛”“恨”的構詞總量以及“愛”“恨”構詞時的詞位來看,二者構詞數(shù)量不相等,且“愛”的構詞數(shù)量遠大于“恨”的構詞數(shù)量,即“愛”“恨”在構詞數(shù)量上存在不對稱現(xiàn)象。
3.“愛”“恨”使用頻率的不對稱性
通過對《現(xiàn)代漢語頻率詞典》的檢索,可以發(fā)現(xiàn)“愛”“恨”在使用頻率上也存在不對稱現(xiàn)象。在《現(xiàn)代漢語頻率詞典》中,“愛”的詞次為619,其使用頻率為4 709,其使用度為503[4]2;“恨”的詞次為59,其使用頻率為449,其使用度為441[4]146。
在BCC 古漢語語料庫中,檢索到有關“愛”的詞條553 006 條;檢索到有關“恨”的詞條191 635條。在BCC 文學語料庫中,檢索到有關“愛”的詞條95 907 條;檢索到有關“恨”的詞條9747條。在BCC 報刊語料庫中,檢索到有關“愛”的詞條427609 條;檢索到有關“恨”的詞條14 266條。檢索到的部分有關“愛”“恨”詞條見例(3)—例(8)。
(6)我也想用了微笑,代替了這一段言語,向那些愚弄過我的婦人,告?zhèn)€長別,用以泄泄我的一段幽。(郁達夫《歸航》)
另外,在對漢語常用8000 詞的窮盡檢索中發(fā)現(xiàn),由“愛”及其所構成的詞語共有12 個,分別為:“愛”“可愛”“親愛”“愛情”“愛人”“敬愛”“熱愛”“愛好”“心愛”“喜愛”“愛護”“友愛”;由“恨”及其所構成的詞語共有4 個,分別為:“恨”“仇恨”“恨不得”“憤恨”,詳見表4。
表4 “愛”“恨”常用詞表
可見,“愛”“恨”不論是在古代漢語中還是在現(xiàn)代漢語中,“愛”的使用頻率均高于“恨”的使用頻率。
4.“愛”“恨”構詞順序的不對稱性
“愛”“恨”在構詞層面上的不對稱性還體現(xiàn)在其構成詞的詞序上。例如“愛恨”“愛恨交織”“敢愛敢恨”“因愛生恨”等,均是表示情感態(tài)度好的方面在前,表示壞的方面在后。沈家煊在其文中提到“樂觀假說”,即人總是看重和追求好的一面,摒棄壞的一面。反映在語言的使用中也就是人們傾向于一種更加委婉的表達。運用在構詞上也同理,當我們要并舉兩種以上事物或者現(xiàn)象的時候,我們常常會下意識地區(qū)分兩者的好壞、大小或重要程度等,并且總是將積極的美好的事物或現(xiàn)象排在前面,將消極的不好的事物或現(xiàn)象排在后面。因此,當“愛”“恨”并舉時,常常將“愛”排在前而“恨”排在后。
此外,沈家煊曾將反義詞中的“相對詞”分為大小類、好壞類、冷熱類三類,并指出有標記和無標記的對立主要存在于大小類和好壞類?!皭邸薄昂蕖睂儆凇昂脡念悺?,根據(jù)“愛”“恨”的意義可知“愛”屬于“好”類;“恨”屬于“壞類”?!昂谩鳖愔械脑~語是屬于無標記項的,“壞”類中的詞語是屬于有標記項的。標記理論認為無標記項的使用頻率比有標記的高,至少也一樣高。因此,“愛”的使用頻率高于“恨”的使用頻率。
“愛”“恨”作為詞單獨使用是我們常見的一組反義詞?!皭邸薄昂蕖痹诤芏嗟胤蕉寄軐ΨQ使用,比如說兩者都可以充當主語、謂語、賓語和定語。
例(9)—例(12)中的“愛”與“恨”是其作主語的典型例子,且當“愛”“恨”作主語時,均為名詞詞性,常兩詞對舉使用,使句子表達的情感更客觀,更直接且更全面。
例(13)、例(14)中的“愛”與“恨”為動詞詞性,均作謂語,表示的情感強烈,色彩鮮明,直抒胸臆。這是“愛”“恨”最常見的用法。
(17)我覺得我從來不曾對別人有過這么強烈的·愛。(拉法埃洛·喬萬尼奧里《斯巴達克斯》)
(18)這當然絕非無因,《鑄劍》的確是魯迅交織著自己半生的、凝聚著自己的全部血淚寫成的。(《人民日報》2001 年)
例(15)—例(18)中的“愛”“恨”均做句子中的賓語,為名詞詞性?!皭邸薄昂蕖弊髻e語與其作主語的情況大致相似,在此不再贅述。
例(19)、例(20)中,單音節(jié)詞“愛”“恨”充當定語,用來修飾限定其后的名詞,分別表示“享受”的范圍是在愛當中以及“一件小事”的性質是讓人恨的,會使人產生消極的情緒。
“愛”“恨”在作主語、謂語、賓語、定語時的用法基本上是對稱的,但是在作狀語、補語及一些特殊用法時,卻存在不對稱性。
1.“愛”“恨”作狀語時的不對稱性
在現(xiàn)代漢語中,“愛”“恨”通常不單獨做狀語。當“愛”“恨”做狀語時,通常是與其他語素構成雙音節(jié)或多音節(jié)詞語后,再整體作為一個句子的狀語,見例(21)、例(22)。
(21)我把一切都承擔了,承認我毫無顧忌地、不加思考地、地處理了這事。(本哈德·施林克《朗讀者》)
在句子中,“恨”可以使用重疊形式作狀語,但“愛”無此用法,見例(23)、例(24)。
《漢語大詞典》對“恨恨”的釋義為:1.抱恨不已;2.憤恨貌。例(23)中的“恨恨”可取“抱恨不已”的釋義,表示家霆的困惑之感。例(24)中的“恨恨”取“憤恨貌”之義,表示楊雄仍未消散的余怒。此時,“恨恨”可作狀語,但“愛”無此用法,這體現(xiàn)了“愛”“恨”在作狀語時的不對稱性。
2.“愛”“恨”作補語時的不對稱性
單音節(jié)“愛”“恨”在通常情況下不單獨作補語。但是當“恨”與“不得”搭配時,可作補語。而“愛”無此用法。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將“不得”解釋為助詞,用在動詞、形容詞后面,表示不可以或不能夠?!昂蕖迸c“不得”搭配組成“恨不得”,是詞匯化的結果。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中,將“恨不得”歸納為動詞,表示急切希望(實現(xiàn)某事);巴不得,即“恨不得”有[+迫切希望]這一義素。例(25)表示被饞得的程度是急切地希望吃到美味佳肴,例(26)表示被煩得的程度是急切希望搬到別處去,“愛”并無此形式的詞語,更無法做補語。這體現(xiàn)了“愛”“恨”在作補語時的不對稱性。
3.用于祝福、稱贊時多只出現(xiàn)“愛”
由例(27)可見,用于祝福、稱贊等詞語中,多出現(xiàn)“愛”而幾乎不出現(xiàn)“恨”。這種語用上的差異實際上反映了人們心底里對積極正面事物的渴望和追求,以及在語言運用上的禮貌原則。
1.“愛”的語義演變
“愛菊”和“愛紛奢”中的“愛”均表示“喜好”之義,見例(28)、例(29)?!跋埠谩陛^“喜愛”來說,側重于愛好、嗜好之義,語義程度深。由此,“愛”引申出“喜好”之義。
想要立共叔段為王是出于對他的深厚的感情,停下車去看楓林也是出于對楓林有深厚的感情。例(30)、例(31)兩句中的情感已超出簡單的喜愛,而是對其有很深且真摯的感情。于是,“愛”在此引申為“對人或事物有深厚真摯的感情”。
例(32)、例(33)兩句中的“愛”較“親愛、喜愛”來說,語義程度更深,引申為表示“男女之間的愛戀”。
例(34)“愛氣力”是指要愛惜自己的力氣,例(35)“素愛人”是吳廣指向來很愛護自己的將士們。由此,“愛”引申為“愛惜、愛護”之義。
例(36)“吾何愛一牛”是說我怎么會舍不得一頭牛;例(37)“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是說不吝惜奇珍貴重的器物和肥沃富饒的土地。這里的“愛”由本義引申出“吝惜,舍不得”之義。
例(38)“果子擱著愛壞”表示果子放久了容易腐爛,發(fā)生“壞”的變化。再如“這個小女孩很愛哭”中,也表示小女生常常做出哭的這種行為。因此,在現(xiàn)代漢語中,“愛”還被引申為表“容易發(fā)生某種變化;常常發(fā)生某種行為”。
所以“愛”由“親愛、喜愛”義先后引申出“喜好”“對人或事物有深厚真摯的感情”“男女之間的愛戀”“愛惜、愛護”“吝惜,舍不得”和“容易發(fā)生某種變化;常常發(fā)生某種行為”等義。
2.“恨”的語義演變
《說文》:“恨,怨也。從心,艮聲。胡艮切?!保?]221即“恨”的本義為“怨恨”?!昂蕖北怼霸购?;仇恨”義,最早出現(xiàn)在戰(zhàn)國時期,見例(39)。
后“恨”的詞義縮小,引申出詞義色彩較輕的“失悔;遺憾”義。
例(40)“臣死不恨”即死也不后悔,例(41)“死者不抱恨而入地”即表示已故之人不要帶著遺憾入土。由此,“恨”不再僅表示“怨恨”義,而引申出“失悔;遺憾”義。
在《漢語大詞典》中,“恨”還可以借用為“很”,表示“違逆;狠戾”[2]7卷528?!墩f文》:“很,不聽從也。一曰行難也。一曰戾也?!保?]37《漢語大詞典》:“很:違逆;不聽從。”《國語·吳語》:“今王將很天而伐齊?!表f昭注:“很,違也。”[2]3卷955 但這一用法于今已極少使用。
(43)景公賜晏子邑,晏子辭。田桓子謂晏子曰:“君歡然與子邑,必不以恨君,何也?”(《晏子春秋·雜下二十》)
例(42)的“恨”并不表示“怨恨”,而是“很”的借字,表示“違背”。“是恨秦也”即如果不聽從秦的命令,則就是違背秦?!笆呛尢煜乱病敝械摹昂蕖庇梅ㄏ嗤?。例(43)的“必不受以恨君”即君主授予晏子城邑而晏子卻不接受,這是違背君主命令的行為。
從《漢語大詞典》和《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所記錄的“愛”“恨”義項來看,“愛”在《漢語大詞典》中的一些義項經過長期的演變已不再使用,所以《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并未收錄。但“恨”在《漢語大詞典》與《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 版)》中的義項變化不大,詞義具有穩(wěn)定性。這也是造成“愛”“恨”在使用中產生不對稱性的一個原因。
3.“愛”“恨”語義場的不對稱性
在《漢語大詞典》與《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除姓氏外,“愛”分別有11 個義項和4 個義項,而“恨”分別只有3 個和2 個義項。一個詞,有幾個義項就可能有幾對反義詞[6]127。每個義項都有其對應的語義場,只有當“愛”“恨”在表示“對人或事物懷有很深的感情”和“怨恨;仇恨”時,二者處于同一反義義場中,并存在對稱性。例如:可愛——可恨;愛媽媽——恨媽媽。
然而,當“愛”“恨”取其他義項時,兩者雖處于同一反義義場中,但仍會出現(xiàn)不平衡性。例如當“愛”表示“喜歡;愛好”義時,與“恨”能構成反義的同時,也能與“討厭”“厭惡”構成反義。例如:我愛吃糖——我討厭吃糖。此時,便不能簡單地用“恨”的幾個義項來帶入進“愛”的反義詞的位置。
“愛”“恨”所處的反義義場為極性反義義場,即在“愛”“恨”之間還有第三種第四種關系的存在。除了位于兩端的“愛”“恨”的情感,其中還有“不喜歡、喜歡、討厭”等中間狀態(tài)。由于義項的延伸導致反義對應關系的不唯一性,這也是“愛”“恨”語義場不平衡性的體現(xiàn)。
經過長期的語義演變,“愛”與“恨”已成為現(xiàn)代漢語中表達“愛恨”義的主導詞。但是“愛”與“恨”的使用頻率卻并不平衡。通常情況下,反義義場中的反義詞總是成對出現(xiàn)的,但是由于這兩個反義詞的使用頻率和語義范圍等并不相等,這樣就形成了反義詞使用的不平衡現(xiàn)象。有些詞語互為反義詞,但是在面對“~不~”這樣的使用格式時,所被使用的頻率卻不一樣。如前文所提——當被問到是否喜歡做某事時,發(fā)問者常常用“愛不愛干某事”的句式來提問,而不會用“恨不恨”的句式來提問。
1.禮貌原則
中國乃禮儀之邦,對事待人都講求一個“禮”字。于是在說話時,我們盡可能地用大方、得體、委婉的方式去與人交流。在夸贊別人時毫不吝惜贊美的言辭,但是在指出別人的缺點時,卻將話語說得很委婉,以達到在公眾場合表現(xiàn)得體的目的。因此,表示積極向上意義詞語的使用頻率會比表達消極意義詞語的使用頻率高。
2.心理因素
在心理活動、人際交流等方面,人們都會有“趨好”的心理。逢年過節(jié)時,我們會相互說祝福的話來表達自己的祝愿;開導別人時,我們也會把話語引向好的方面?!皭邸薄昂蕖边@一組反義詞的語義中,“愛”所蘊含的意義正是帶有積極向上色彩的,如“敬愛”“博愛”“愛護”“喜愛”等,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通常選擇用“愛”而不是“恨”。
3.語言習慣
漢語社會的人們在把某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事物、現(xiàn)象等并舉時,常在觀念上把所列舉的對象做好壞、大小、重要次要、習用罕見等區(qū)分,習慣上便把用來指稱好、大、重要、習用一類事物、現(xiàn)象的詞語置于并列結構的起首,而把用以稱壞、小、次要、罕見一類事物和現(xiàn)象的詞語放在次末[7]87-91。再加上詞義的概括性、模糊性以及語言使用的經濟原則,我們便常常會用“愛”來概括“恨”的含義,表示籠統(tǒng)的喜歡與否等。例如“你愛不愛吃糖?”這里的“愛”便是包含了“愛”和“恨”的籠統(tǒng)意義上的喜歡與否。如果回答“愛吃?!蹦敲催@里的“愛”便是具體的,狹義的喜歡。將“愛”和“恨”所表示的情感程度深淺都用“愛”來概括,體現(xiàn)了“愛”“恨”使用的不平衡性。
1.詞義演變不對稱
“愛”“恨”有多個義項,每個義項有其對應的反義詞,各個不同義項所對應的不同反義詞形成各個語義場,由于詞義發(fā)展的速度有快慢之分,從而導致了各個語義場發(fā)展的不平衡。如“愛”和“恨”有相對稱的反義詞“可愛—可恨”,但是在“愛”引申為表示“喜歡;愛好”的意義時,“愛”的反義詞不再單純的只是“恨”,還有“討厭、厭惡、沒有興趣”等。由于“愛”“恨”詞義演變的不平衡,導致二詞形成的語義場的關系不平衡[8]60-66。
2.自身話語標記的不對稱
標記理論是有關一個范疇內部存在某種不對稱現(xiàn)象的理論。沈家煊以傳統(tǒng)的標記理論為基礎將有標記項和無標記項歸納為組合標準、聚合標準、分布標準、頻率標準、意義標準和歷時標準六類。
組合標準:一個語法范疇中用于用來組合成有標記項的語素數(shù)目比無標記項的多,至少也一樣多。
聚合標準:聚合成一個無標記范疇的成員比聚合成一個有標記范疇的成員多,至少也一樣多。
分布標準:在句法中無標記項可以出現(xiàn)的句法環(huán)境比有標記的多,至少也一樣多。
頻率標準:無標記項的使用頻率比有標記的高,至少也一樣高。
意義標準:語法中無標記項的意義一般比有標記項的意義寬泛,或者說有標記項的意義包含在無標記項之中。
歷時標準:從歷時上看,一種語言如果有標記項和無標記項都有標志,總是有標記項的標志先于無標記項的標志出現(xiàn),晚于無標記項的標志消失[9]32-33。
“愛”“恨”屬于“好壞類”詞語。根據(jù)“愛”“恨”的意義可知“愛”屬于“好”類;“恨”屬于“壞類”?!昂谩鳖愔械脑~語是屬于無標記項的,“壞”類中的詞語是屬于有標記項的。按照沈家煊提出的六條標準可知,“愛”在語言中的使用頻率要大于“恨”在語言中的使用頻率。
本文以反義詞“愛”“恨”為研究對象,從構詞層面、作句法成分層面以及語義層面來分析其不對稱性并說明其產生不對稱性的原因?!皭邸薄昂蕖痹谠~匯層面的不對稱性主要體現(xiàn)在義項上的不對稱、構詞數(shù)量上的不對稱、使用頻率上的不對稱以及構詞順序的不對稱。在句法成分中的不對稱性主要體現(xiàn)在二者與其他語素構成雙音節(jié)或多音節(jié)詞時作狀語的不對稱、作補語時的不對稱以及在用作祝福語稱贊語中的不對稱。即“恨”可以用其重疊形式“恨恨”做狀語,而“愛”無此形式;“恨”可用“恨不得”作補語,而“愛”無此用法?!皭邸薄昂蕖痹谡Z義方面的不對稱性主要體現(xiàn)在“愛”的語義引申多樣,且部分語義經過長時間的推演發(fā)展已不再使用,而“恨”的語義演變較為穩(wěn)定;同時二者所對應的語義場的演變也并不唯一。產生不對稱的原因也有內部與外部之分,本文分別從禮貌原則、心理因素、語言習慣、詞義演變以及話語標記方面來分析,試圖將“愛”“恨”的不對稱性原因做一個大致的闡釋。
反義詞的不對稱性容易使?jié)h語初學者產生困惑,了解反義詞的不對稱性,有利于初學者更好地學習漢語,也有利于教師更好地教學,傳播漢語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