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玲玲,林燕妮
(玉林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神經內科,廣西玉林 537000)
孤立性纖維性腫瘤(Solitary Fibrous Tumor,SFT)是一種間葉源性腫瘤,起源于表達CD34抗原的樹突狀間質細胞,可在任何年齡發(fā)病,但常見發(fā)病年齡為50~60歲,男女發(fā)病率相似,以胸膜腫瘤多見,胸膜外孤立性纖維性腫瘤較為少見[1]。由SFT導致的低血糖命名為Doege-Potter綜合征(Doege-Potter Syndrome, DPS),DPS發(fā)病率低于5%[2]。研究認為,DPS 的發(fā)生主要與腫瘤產生的胰島素樣生長因子2(IGF-2)有關,IGF-2與胰島素受體或IGF-1受體結合后,通過內源性胰島素樣效應,周圍組織及腫瘤對葡萄糖的利用增加,抑制生長激素的分泌,同時使生長激素介導的對抗低血糖的調節(jié)應答損傷,最終導致嚴重的低血糖。這種非胰島細胞腫瘤性低血糖(non-islet cell tumor hypoglycemia, NICTH)極易出現暈厥、昏迷等癥狀。本文報道 1 例Doege-Potter 綜合征患者的臨床和病理表現,并對其進行分析。
患者男性,58歲。主因被發(fā)現意識障礙約9h30min于2020年12月2日入院。家屬代述:患者于12月2日下午13:30左右在家中被發(fā)現意識障礙,表現為呼之不應,雙眼緊閉,無抽搐,無嘔吐等。病后即送到當地醫(yī)院就診,查頭CT未見出血,予治療病情無好轉,轉入我院。
既往:2003年因“腹部良性腫物”在外院行手術治療,具體不詳。個人史、家族史無特殊。
入院查體:T 37.0℃,R 14次/min,P 107次/min,BP 137/89mmH(g1mmHg=0.133kPa)。雙肺呼吸音粗,兩肺可聞及散在濕性音。心率107次/min,律齊,各瓣膜聽診區(qū)未聞及病理性雜音。右側腹部局部隆起,可觸及大小約15cm×8cm腫物,質地較硬,表面較光滑,位置固定,壓痛、反跳痛,檢查不合作,腸鳴音正常。神經系統檢查:淺昏迷,高級皮層功能檢查不配合,雙側瞳孔等大等圓,直徑約2.5mm,對光反射遲鈍,余顱神經檢查不配合。四肢肌張力下降,肌力檢查不配合。腱反射(++),雙側Babinski’s sign(+),余病理征(-)。踝陣攣(-),臏陣攣(-)。腦膜刺激征(-)。
輔助檢查: 12月2日頭頸CTA+CTP、肺部CT:(1)兩側基底節(jié)區(qū)腔隙性腦梗死;(2)頸椎退行性改變;(3)頭、頸動脈硬化;(4)兩肺炎癥;(5)左腎輕度積水;(6)脾大;(7)腦CTP未見明顯異常。12月3日腦電圖示重度異常腦電圖,背景節(jié)律慢化,δ波為主,前頭部著,左側各區(qū)有時波幅較對側低平。12月4日全腹部CT增強:(1)盆腔占位性病變,考慮胃腸間質瘤可能性大;(2)脾大,脾周結節(jié)灶,考慮副牌;(3)右腎、右側輸尿管上段輕度積水,左腎、左側輸尿管中重度積水,左腎囊腫。12月6日頭顱MRI+MRS:考慮兩側基底節(jié)區(qū)、放射冠腔隙性腦梗死。實驗室檢查:入院隨機血糖5.39mmol/L,空腹血糖10.2mmol/L(3.5~6.2mmol/L),胰島素樣生長因子-1 46.3ng/mL。指尖血糖低于3.0mmol/L時:C肽0.21ng/mL(1.1~4.4ng/mL),胰島素0.44mIU/L(2.6~24.9mIU/L),胰島素樣生長因子-1 45.9ng/mL。血尿便常規(guī)、生化、凝血功能、糖化血紅蛋白、甲功、腫瘤標志物、自身抗體全套、輸血前四項未見明顯異常。CSF(12-3):壓力145mmH2O,白細胞70×10^6/L(正常值0~8個),淋巴細胞分類0.17,粒細胞分類0.83,蛋白、 氯化物、葡萄糖未見異常。同步腰穿血糖4.35mmol/L。腦脊液涂片:細菌、真菌、抗酸桿菌(-),腦脊液培養(yǎng)(-)。血+腦脊液自身免疫性腦炎抗體、副腫瘤綜合征抗體均為(-)。
診治經過:入院后予丙種球蛋白沖擊治療(5d),抗感染、對癥支持治療。治療第2天,患者神志轉為模糊狀態(tài),四肢可見自主活動。12月14日復查腦電圖提示中度異常腦電圖,背景活動頻率慢化,以彌漫性θ節(jié)律為主,前頭部著,監(jiān)測中未見癲癇樣波發(fā)放。住院過程中發(fā)現患者出現頑固性低血糖,最低血糖1.9mmol/L,持續(xù)高糖維持仍時有低血糖發(fā)作。12月9日B超引導下腹部腫物穿刺活檢:鏡下見腫瘤細胞核卵圓形或短梭形,呈束狀、編織狀或流水狀排列,伴腫瘤性壞死。免疫組化:Vimentin(+),CD34(+),STAT6(+),CD99(+),Bcl-2(+),S-100(-),Ki-67(+,約30%)。符合軟組織腫瘤,考慮孤立性纖維性腫瘤,轉外科,于2021年1月25日行開腹腫物切除術,術中見腫瘤最大徑19cm,邊界尚清,直腸及膀胱受侵犯明顯。鏡下所見:腫瘤組織呈圓形、橢圓形及梭形細胞構成,排列密集,厚壁血管伴玻璃樣變性,局部可見出血、壞死,可見核分裂像,核分裂像>4個/10HPF,伴有壞死。免疫組化結果:STAT6(+),CD34(+),CD99(+),Vimentin(+),CD56(+),S-100(-),Ki-67(40%,+)。符合惡性血管外皮細胞瘤-孤立性纖維性腫瘤。術后患者低血糖發(fā)生情況減少,1月27日后未見低血糖。
1870年,Wagner描述了第一例孤立性纖維瘤,后進一步描述為良性、局部間皮瘤或轉移性、彌漫性間皮瘤。直到20世紀80年代,通過免疫組化方法明確SFT的細胞來源是胸膜下的間質細胞,而不是來自于胸膜間皮本身。
SFT臨床癥狀可分為胸內和胸外兩種。胸內的癥狀如呼吸困難、咳嗽和咯血,是腫瘤和胸腔積液壓迫肺組織引起的。胸外癥狀與SFT相關的副腫瘤綜合征有關,常見的是Pierre-Marie-Bamberger綜合征(PMBS)和DPS。PMBS表現為杵狀指和肥厚性肺骨關節(jié)病,DPS特征是NICTH[3]。消耗性甲減作為一種罕見的甲減形式,也是SFT的一種副腫瘤綜合征[4],是由于體內甲狀腺激素滅活速度超過了合成速度造成的。腫瘤全切除后數小時至數天內這些胸外表現就會消失,如果腫瘤復發(fā)會再出現,這些臨床體征成為緩解狀態(tài)的重要標志[3]。
該患者入院時無低血糖,考慮自身免疫性腦炎?副腫瘤綜合征?予丙種球蛋白沖擊治療,第2天后出現病情好轉,腦電圖也好轉,給疾病的診斷帶來了很大的干擾。提示SFT低血糖有可能并不早期出現,可發(fā)生在疾病進展的某個過程。
陸潔莉等[5]總結了NICTH的發(fā)生機制,主要考慮為未加工或加工不完全的大分子前體物質(“大”IGF-2)的釋放[3,5,6],腫瘤分泌的“大”IGF-2激活胰島素受體,致肝糖異生終止和外周葡萄糖攝取增加,從而導致低血糖。進入體內的葡萄糖被攝取消耗,以及生糖機制被抑制,導致該患者在持續(xù)輸注高糖時仍有低血糖發(fā)作。但并非所有SFT都能提高血清IGF-2濃度,只有80%的SFT表達IGF-2[7]。目前沒有試劑檢測“大”IGF-2,IGF-2/IGF-1可作為敏感指標,值大于10表明IGF-2過量產生[8]。
SFT的組織學為多種類型的梭形細胞,細胞數量不同。SFT常呈CD34、BCL-2、CD99陽性,但并不一定有高度特異性,STAT6陽性通常最能指示 (>95%相關)[2,9]。此外,AE1/AE3、synaptophysin、S-100和calretinin的陰性染色被證明是SFT的可靠指標[10]。
SFT大多是惰性生長的,10%~20%表現出侵襲性、原位復發(fā)或遠處轉移[11]。惡性SFT的組織學標準還存在爭議。一項針對97例組織學診斷為SFT和STAT6陽性患者的臨床、病理和分子數據進行回顧性研究[12],發(fā)現所有高危腫瘤均有≥4個有絲分裂/10HPF、壞死、Ki-67≥10、HTER和/或TP53突變,此外,腫瘤>5cm、細胞致密、浸潤性生長、多形性等特征也提示惡性。DPS和PMBS的金標準治療是腫瘤根治性切除[3],由于復發(fā)率高,良性和惡性都建議積極手術。該患者病前腹部腫瘤病史,考慮也與SFT有關聯,腫瘤緩慢增長,但已對周圍組織如泌尿系、腸道有不同程度的侵襲,體積大,核分裂像>4個/10HPF,伴有壞死,Ki-67>10,預示該患者為惡性SFT,復發(fā)/轉移的概率比較高。
復發(fā)轉移的病例目前沒有統一的治療標準,術后可行放療以延長無進展生存期,術前栓塞腫瘤、營養(yǎng)血管可減少術中出血。若患者不適合手術、無法完全切除或組織學提示惡性,常用的治療方案是采用化放療。另外,SFT抗腫瘤治療效果不理想、持續(xù)發(fā)生低血糖的患者,可采用糖皮質激素和生長激素治療,以減少葡萄糖用量,緩解低血糖癥狀[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