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夙婉 錢汝平
(1.紹興文理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紹興 312000;2.紹興文理學院 越文化研究院,浙江 紹興 312000)
元末明初著名儒者錢宰(1314-1401)[1],字子予,一字伯均,浙江會稽人。其聞名于史的《早朝詩》事件經常被學者用來反映朱元璋的高壓文化與政治統(tǒng)治。錢宰在當時的成就主要體現(xiàn)在參編《書傳會選》《孟子節(jié)選》等官方文化事業(yè)上,其文學方面的成果還有詩文集《臨安集》。后世對其學識與文學創(chuàng)作有很高的評價,清人邵晉涵的《南江詩文鈔》于卷十三《臨安集提要》記“宰學有本原,在元末已稱老師宿儒……沉潛經訓,同時宋濂諸人并心折焉。詩文其余技也。然其詩吐辭清拔,寓意高遠,與楊維楨同郡而不效其奇崛之體。黃佐稱為‘刻意古調,心追漢魏’。朱彝尊《明詩綜》亦許其‘波瀾老成,諸體悉合’。固明初一作手矣。古文詞亦與詩相稱,操縱有法度。不蹈元末冗長之習,可謂卓然能樹立者”[2]。但其《臨安集》在近現(xiàn)代卻少有研究,筆者在閱讀過程中發(fā)現(xiàn)其詩歌題材豐富,包括題畫、唱和、頌詩、擬古等內容,創(chuàng)作風格平穩(wěn),用字也不落俗套。他重視情感的抒發(fā),但在詩歌中大多是含蓄內斂的,情緒激昂的部分主要表現(xiàn)在歷史人物的贊頌之歌上。散文內容有警策而文采杰出的,大致可分為紀念盛典、友僚贈別、鄉(xiāng)賢齋堂解題三類,多數(shù)文章都追隨朱子一派,少數(shù)文章也流露出陸九淵心學思想的痕跡,即突出“靜”與“悟”在學習過程中的作用。筆者認為對《臨安集》的研讀可豐富我們對元末明初時期社會狀況、文學風貌、文人心態(tài)等方面的認識,而現(xiàn)在搜集到的版本有十二種,主要分為六卷本和十卷本兩個系列,版本之間的差別較大,我們對其版本進行梳理可以為學者對《臨安集》展開進一步的研究提供裨助。
五種六卷本都屬于《四庫全書》系列,分別是國家圖書館藏翰林院抄本(《四庫全書》系列底本)、文津閣本、文淵閣本、浙江圖書館藏文瀾閣本、南京圖書館孫毓修藏本,雖來自同一底本,但均有不同。
《四庫全書》所載《臨安集》提要中提到“《明史·藝文志》、焦竑《國史經籍志》俱未著錄,則在明代行世已稀。今從《永樂大典》中采掇、編排,參以諸選本所錄,厘為六卷,以備明初之一家”。可知四庫館臣也未曾見過《臨安集》的完整面貌,只能從《永樂大典》與其他選本中輯錄出四庫底本,即翰林院抄本①。我們可以從這本書里看出四庫館臣對《臨安集》的修補情況(有修改筆跡),也可以識別出因抄寫不規(guī)范而用特殊符號進行標記的痕跡。另外,雖是底本,與其它四庫本相比還是有異文,其本身在抄寫時就有形近而誤的情況,成書以后與十卷本也有不同之處,最重要的價值是可以用來與十卷本互補缺漏。第二種,文津閣本《臨安集》抄自翰林院抄本,但有不少異文,它比較重要的價值是可以糾正并補充翰林院抄本的錯訛與缺漏。與其它四庫本相比,其最獨特之處在于其中八首詩后有按語說明某字出韻。筆者參考《詩韻合璧》,可知按語無誤,但其排斥首句用鄰韻則似乎過于嚴苛。第三種文淵閣本《臨安集》是比較易得的版本,經過對比,妄自改動較多,校改合適的僅兩例,在研讀《臨安集》時不可盡以為據。
孫毓修藏本是《四庫全書》系列中比較特別的版本,現(xiàn)藏于南京圖書館,8 行21 字,紅格,花口,四周雙邊,卷一鈐“古稀天子之寶”“小綠天藏書”“孫毓修印”,卷三鈐“乾隆御覽之寶”。該本內容僅三卷,包括詩兩卷,文一卷。闕《臨安集》(詩集)中的第三、第四卷。它是現(xiàn)有版本中內容最少的一種,因鈐“孫毓修印”,筆者將其暫定為孫毓修舊藏。通過與其它四庫本逐字對勘,可以發(fā)現(xiàn)該本與翰林院抄本最接近,因避諱而改動的痕跡比文淵閣、文津閣、文瀾閣本多,或是據翰林院本傳抄之本因流落在外,被孫毓修買得。總體來說孫毓修藏本文字存在通假,形近而誤,誤脫、誤乙,臆改等現(xiàn)象,且避諱比其他四庫本多。優(yōu)點在于它是底本與現(xiàn)有四庫本《臨安集》之間的中間環(huán)節(jié),曾對四庫本的成書起到過重要作用,文獻價值較高。缺點是內容不全,難以觀其全貌。
文瀾閣本《臨安集》,與其它四庫本相比,序文不同,詩歌部分增加59 首,但也闕錄了孫毓修藏本之外四庫本中的10 首詩歌??傮w而言,詩歌相對完整的,但散文僅存5 篇。與十卷本相比,有進行校改的情況,也有抄寫失誤的現(xiàn)象。②
7 種十卷本系列包括國家圖書館明抄本、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清抄本、丁丙跋本、傅增湘藏本及《全明詩》[3]與《全明文》[4]所收經過整理的《臨安集》。其中國家圖書館明抄本能補正、完善其他版本;澹生堂本《臨安集》校改較少,書內有多種藏書印,流傳過程清晰,收藏價值較高;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與澹生堂本最接近,但形訛太多。比較完善的丁丙跋本,有其獨特的雙重作用。其一,底本的內容保存著《臨安集》的原始面貌,其二,丁丙參校其他版本用朱筆或墨筆進行校改的內容又可與現(xiàn)有版本互為補充,包括乙正、糾字、刪衍、補缺。但丁丙跋本也有盲從校本、闕字、形誤的弊病。傅增湘藏本內容與其他版本類似,單獨的異文不多?!度髟姟放c《全明文》收錄的《臨安集》結合諸多版本整理過,是相對完善的版本,不過仍有需要補充的地方。③本文以清抄本、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文瀾閣本之間的關系為線索,從宏觀上把握十卷本到六卷本的增刪情況,詳敘于下。
清抄本《臨安集》詩文各五卷,文集在前,詩集在后。無格稿紙抄寫,半頁10 行,每行20 字。收錄于沈乃文主編的《明別集叢刊》(全五輯)第一輯第二冊,2013 年由黃山書社出版。但書中也沒有說明版本來源,筆者無從考證,在此僅對此本的文字內容與版本外部特征進行概述。
首先,該本有與丁丙跋本類似的校改痕跡(正文旁有小字)。且有一例可解決整理本的疑惑。如《題雁聲樓有引》“樓在秦淮江上,霜晨露夕,酒醒乃落,扱衣起憑欄”中“乃”,《全明詩》疑當作“月”,形近而誤。而清抄本正作“月”,可據此校改。其他校改如《昊天啟極》“河之洋洋,神駒效祥”之“效”,清抄本原作“致”,旁改為“效”;《奕奕炎祚》“綿綿慶歷,皇劉踐之”中“踐”,清抄本原作“錢”,旁改為“踐”;《新月》“樓上見新蟾,呼兒急卷簾”中“兒”,清抄本旁改為“童”;《陳惟賢藏蕓軒》“滋蘭滿階草自碧,汗簡插架蕓其黃”中“滿”,清抄本原作“湯”,旁改為“滿”等,均可糾正清抄本底本的誤抄。清抄本的校改還補充了底本的闕字:《分題賦載酒亭送友人之四川》“終焉斂其華,組麗不足驕”中“斂”,清抄本原缺,旁補“斂”字。
其次,清抄本中有不少符號,如在《題剡張氏溪山小隱圖》《題滕王閣》《題岳陽樓》三首旁有圓圈;另外清抄本中增加了“二”“三”“四”以區(qū)分組詩。
但清抄本的失誤較多,主要有脫落、形訛及涉下而誤。脫落的情況有《題雪獵圖》“小勇何足矜,萬里開邊疆”中“疆”與《和友人詠蟹》“稻熟江田早獻芒,忽愁漁火澹生光”之“稻熟”等例。形訛的語例更多,如《擬歷代帝王廟頌》“執(zhí)中授禹,洋洋圣謨”中“禹”,清抄本作“萬(萬)”;《烈烈帝軒》“蚩尤弗用靈,磔彼涿之壖”中“彼”,清抄本作“后(後)”;《明明少昊》“以金德王,明并太昊”之“王”,清抄本作“玉”;《擬古》“吳趨理妙曲,逸響沈行云”中“妙”,清抄本作“妨”;《題剡張氏溪山小隱圖》“西上或登天姥嶺,東游徑度石梁橋”中“西”,清抄本作“四”等。涉下而誤的情況有《題韓伯時剪韭軒》“每懷海內皆兄弟,相對花前幾醉醒”中“每”,清抄本作“?!?。
另外,清抄本有臆改的情況。其一,《積善堂為徐子中賦》“藹藹嘉樹林,繁陰散華第”中“陰”,其他本均同,僅清抄本作“英”。句中錢宰用一個“散”字來描繪“繁陰”遮蔽“華第”的情形,體現(xiàn)了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避熟生新的努力,而清抄本的抄者認為“繁陰”不能和“散”字搭配,遂改“陰”為“花”,實為無知妄改。其二,《題韓伯時剪韭軒》“舊雨別來今雨至,早畦摘盡晚畦青”中“今”,清抄本作“新”。錢宰用“今雨”來和“舊雨”相對,也是文字上的刻意生新之舉,自有其用意所在,而抄者認為“舊”只能和“新”相對,遂悍然改之,實已落窠臼。
清抄本《臨安集》的價值表現(xiàn)在:幫助解決整理本的疑惑,糾正清抄本底本的誤抄,補充底本的闕字。內容之外還存在不少有利于讀者區(qū)別題目的符號。缺點是失誤較多,主要是脫落、形訛與涉下而誤,還有兩例臆改。
南圖明抄本《臨安集》現(xiàn)藏南京圖書館,二冊,半頁10 行,每行24 字,無格稿紙抄寫。詩文各五卷,詩集在后,文集在前。與丁丙跋本在同一掃描照片集內,與丁丙跋本字跡差異明顯,應是不同版本,但是并無其他說明。筆者發(fā)現(xiàn)詩集卷一首頁鈐“白兮所藏金石書籍記”,“白兮”是盛昱的字,亦作“伯羲”?!吨袊鴼v代藏書家辭典》記:“盛昱(1850-1900),愛新覺羅氏,字伯希(又作伯熙、伯羲、伯兮),別號韻蒔,自號意園、郁華閣者。清滿族鑲白旗人。為皇族宗室?!盵5]389可以為證。
此本沒有更多的版本特征,對比發(fā)現(xiàn)也存在異文與脫字現(xiàn)象,但這些異文多屬形近而誤,不可取。如《擬歷代帝王廟頌》“乃作新廟,烜赫梁耜”中“烜”,南圖明抄本作“炟”?!盀亍?,《說文》,火起也?!队衿罚?。而“烜赫”指名聲或威望盛大的樣子,如李白《俠客行》“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該本因形近訛誤;《邵玄齡永思庵》“天運固罔極,川流亦無期”中“固”,南圖明抄本作“因”。脫字現(xiàn)象如《題俞景山畫山水帳》“岱宗日觀山上頭,日出未出蒼煙浮”中“出”字,南圖明抄本脫。由上可見,其版本價值并不如前述諸本。因南京圖書館將其與丁丙跋本歸為同一掃描文件,容易被忽略。這也提醒圖書館工作人員在制作電子掃描件的目錄時應注意區(qū)分。
現(xiàn)藏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閱覽室,題為江安傅氏捐四冊抄本,線裝,無格稿紙抄寫。半頁10 行,每行20字,詩文各五卷,詩集在前,文集在后。第一篇《詩集序》作者錢宰名下鈐“國立北平圖書館珍藏”,第一卷《擬歷代帝王廟頌》下鈐“傅增湘讀書印”,卷三第一篇下鈐“北京圖書館藏”,最后一頁鈐“雙鑒樓”,版心上寫卷數(shù),下寫頁碼。此本亦存在闕字與后補的現(xiàn)象,有黃色的修改痕跡。
傅增湘,字潤沅,后改字沅叔,號藏園,四川江安人?!耙簧F搜苦求,得書極富,達二十余萬卷,其中宋金元刊本八千余卷,明清精刻及名家抄校本不計其數(shù)。喜刻書,勤???,凡校書近八百種,一萬六千余卷,且撰題跋五百余篇,藏書以傳播為終極目的,病篤前將所藏宋元明刊校及‘雙鑒’捐贈北京圖書館,通行本贈與四川大學(一說為成都圖書館)?!盵5]416因此,筆者得見于國家圖書館。
該本內容與其他版本類似,具有獨特性的異文不多,如《擬古》“睆彼牽牛星,終日不服箱”中“睆”,傅增湘藏本作“挽”,“睆”有明亮義,“睆彼牽牛,不以服箱”出《詩·小雅·大東》。故該本作“挽”應是臆改。其總體價值稍遜前述諸本。
七種十卷本《臨安集》并非完全獨立,國家圖書館明抄本除外,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丁丙跋本、傅增湘藏明抄的異文大致一樣,關系密切。筆者發(fā)現(xiàn)三點,一是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與澹生堂本同源,二是丁丙跋本底本雖無法求證,但丁丙跋本中的校改可以確定是根據清抄本而來。三是文瀾閣本被毀后據丁丙跋本補充完善,但其面貌已與其他四庫本大有不同,可以說是十卷本與六卷本的結合體。
澹生堂本現(xiàn)藏國家圖書館,在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shù)字圖書館官網可見。除流傳過程復雜之外,澹生堂本《臨安集》也有闕字后補與運用修改符號的情況,而且后補字體與抄寫者的筆跡相近,大概是同一人,蓋其在對比底本時發(fā)現(xiàn)失誤,即行糾正,并非后人補校。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與該本完全相同的異文很多,此處列舉三例:《擬歷代帝王廟頌》“元斯狄也,匪中國是治”中“狄”,澹生堂本、南京圖書館明抄本同作“秋”字;“《于烈皇武》一章十七句”中“于(於)”,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同作“放”?!渡咸烀髅鳌贰巴铀暮#蕸讶f方”中“浹”,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作“俠”。甚至疑似未完筆的現(xiàn)象也完全一樣:《菽水軒詩敘》“孝敬之心何如哉”中“孝”,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作“”,似乎是想寫“孝”字,但是注意力被下面的“敬”字吸引了,不自覺地寫下了“敬”字,寫到一半發(fā)覺不對,馬上停下,接寫“敬”字,而原來的半個“敬”字又忘記改為“孝”字了?!洞┸幱洝贰熬由鹘K于始,可不致謹于旦乎?且謂之“待旦”,則夜之所思,蓋已從事于未旦之前矣”之“已”,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作“”(“以”第一筆);之“未”字,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澹生堂本作“”(“待”前兩筆),應是想抄成“待”,但發(fā)現(xiàn)不對,停筆直接往下抄,卻忘記了更改。而這些其他版本都沒有,完全可以證明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與澹生堂本的關系密切,因澹生堂本的修改痕跡較多,而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較少,筆者推測南京圖書館明抄本抄自經修補過的澹生堂本。
丁丙跋本現(xiàn)藏南京圖書館,二冊,9 行20 字,無格稿紙抄寫。詩文各五卷,詩集在前,文集在后。此本據清抄本(黃山書社影印本)對底本進行校改。證據如《擬歷代帝王廟頌(有敘)》“臣宰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之“頓”,丁丙跋本原同,朱筆校為“稽”后與清抄本相同。“皇有三墳,帝有典五”中“典五”,僅丁丙跋本、清抄本作“五典”;《深造齋記》“日從事乎進修而弗之止息,則所造者深”中“之”,丁丙跋本原同,朱筆改作“知”,與清抄本同等。另外《白賁齋記》“飾之以雕文刻鏤,紩之以黼繡纂組,而大樸散矣”中“以黼繡”,清抄本作“□繡”(空一格,實際脫兩字),丁丙跋本作“以錦繡”,即可知丁丙跋本照清抄本補。若清抄本在丁丙跋本之后就不會空一格了,也不會有將一些異文改作與清抄本相同的情況,所以可以斷定丁丙跋本的校改是抄自清抄本《臨安集》。
文瀾閣本《四庫全書》已有杭州出版社影印,該書集部第一二六五冊《臨安集》,有詩五卷、文一卷。四周雙邊,單魚尾,半頁8 行,每行21 字。版心記有書名、卷數(shù)、頁碼,且于卷六版心有“癸亥補抄”字樣,最后一頁左下又有“蘇廣明照文津閣本謹抄”。經過比勘,與其它四庫本明顯不同,是《四庫全書》系列六卷本與明清手抄十卷本的結合體。丁丙跋本被用以補修文瀾閣本《臨安集》。我們知道文瀾閣本《四庫全書》屬于劫后重生之物,曾經4 次補抄,分別是“清光緒間丁丙補抄3103 種,民國四年錢恂補抄33 種,民國十二年張宗祥補抄211 種,民國二十三年陳訓慈補抄1 種”[6]。既然丁丙手中已有校改過的《臨安集》,鄙意其會根據自己手中的十卷本對文瀾閣《四庫全書》進行補充、校改。筆者又從兩種《臨安集》中找到一些證據,如《擬歷代帝王廟頌》“凡肇造帝基,混一區(qū)宇、立德立功歷代圣哲,咸肖像于廟,歲修祀事”中“造”,丁丙跋本旁有小字“地”,文瀾閣本后也有“地”字;《烈山》“示之藥醫(yī),俾民以壽”之“藥醫(yī)”,僅丁丙跋本、文瀾閣本作“醫(yī)藥”;《放勛》“頌堯也。堯之俊德,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中“俊”,丁丙跋本、文瀾閣本同作“峻”等可以為證。
由上可推知,三者的傳抄脈絡是從清抄本到丁丙跋本再到文瀾閣《四庫全書》本。筆者也找到了3 個版本的共同異文,可用以輔證:《擬歷代帝王廟頌》“克寬以仁,建中于有氓”中“有”,文瀾閣本、清抄本無,丁丙跋本原有,朱筆點去;“斯古斯今,斯萬世罔易”中最后一“斯”字,文瀾閣本、清抄本無,《全明詩》:“萬”字上原有“斯”字,據丁丙跋本朱筆校文刪?!蹲x史擬蘇李》“蕭蕭悲風起,淚下沾裳裾”中“悲”,文瀾閣本、清抄本作“北”。丁丙跋本原作“悲”,朱筆點去改作“北”?!稊M古》“同心夙所契,適趣當為陳”中“夙”,文瀾閣本、清抄本作“素”,丁丙跋本原同,朱筆點去,改為“素”。
綜上所述,南京圖書館明抄本與澹生堂本最接近,但形訛太多。比較完善的丁丙跋本抄自清抄本,又被用于修補文瀾閣本《臨安集》。傅增湘藏本內容與其他版本類似,單獨的異文不多?!度髟姟放c《全明文》收錄的《臨安集》經過整理,是相對最完善的版本,但仍有需要補充的地方,結合國家圖書館明抄本等版本單獨重新點?!杜R安集》還是很有必要的。
行文至此,本文與另一拙作《錢宰<臨安集>重要版本價值略說》共同將十卷本系列敘錄完畢。加上此前撰有“錢宰《臨安集》異文淺探——以《永樂大典》與《四庫全書》對勘為例”[7]與“《四庫全書·臨安集》版本敘錄——以《四庫全書》系列為中心”分別對《永樂大典》與四庫全書本《臨安集》(六卷本系列)作了粗略的分析,筆者對《臨安集》的版本系統(tǒng)已基本掌握,現(xiàn)再簡單列舉十卷本與六卷本的缺補情況。
《臨安集》(詩集)四庫系列(除文瀾閣本外)沒有收錄《詩集敘》,還闕錄了《歷代帝王廟頌有敘》等頌詩59 首,具體篇目均已詳列于《<四庫全書·臨安集>版本敘錄——以<四庫全書>系列為中心》,而這些均根據十卷本補充于文瀾閣本中?!杜R安集》(文集)四庫系列(除文瀾閣本外)闕錄了《菽水軒詩敘》《遜菴記》《承顏堂記》《荷屋記》《琴清堂記》《靜思齋記》《存善堂說》《徐烈婦傳》《贈撫州知府潘至善復任序》九篇。文瀾閣本散文極少,僅一卷,錄有《金陵形勝論》《漢莊陵畫像贊》《攖寧篇》《拙解》《云山種藥志》5 篇。
四庫全書本《臨安集》(除文瀾閣本外)從其他選本中補抄了許多十卷本都未收的題畫組詩,如:《題畫十三首》《西原北去城十五里半山之上下望臥龍?zhí)丁贰额}趙大年林塘秋晚圖》《滴滴泉在歸宗院前橋下依石壁水滴滴下坎井中》《山南瀑布不一然舍谷簾外則稱之遠望如一白蛇渺渺穿翠林而下》《馬尾泉在開先瀑布之北同一山相去四五步遙望水下僅尺許若一尾也》《題畫》《谷簾泉(并序)》等詩以及一篇《陶氏聽松軒記》。
可見與十卷本相比,四庫系列內容刪改了不少,但也補充了出于十卷本之外的詩歌,有助于我們研讀、整理更完整的《臨安集》。
前有元明易代戰(zhàn)亂,后有靖難之役,錢宰的《臨安集》又無刻本,10 多種抄本能流傳至今,實屬難得。錢宰作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真實的社會狀況、文學風貌、文人心態(tài),在元末明初有一定的代表性。四庫系列的《臨安集》均輯自《永樂大典》,又經過刪改,內容一定程度上已失去原貌。但在對明人詩文集十分挑剔的時代,錢宰《臨安集》經過四庫館臣的刪選而存于《四庫全書》亦足以證明其有一定的價值。筆者整理其版本流傳,比勘異文,深入探析,并結合十卷本、六卷本兩個系列整理出更加完善的《臨安集》,可幫助讀者了解錢宰現(xiàn)存著作的全貌,以期對學者進一步研究也會有所裨益。
注釋:
①李曉明:《四庫底本新發(fā)現(xiàn)》,《文獻》2006 年第3 期,該文詳細介紹了翰林院抄本《臨安集》。
②其具體版本特征參見呂夙婉:《〈四庫全書·臨安集〉版本敘錄——以〈四庫全書〉系列為中心》,《中國越學》(第十四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2 年版,第242-257 頁。
③十卷本《臨安集》的具體介紹參見呂夙婉:《錢宰〈臨安集〉重要版本文獻價值略說》,《嘉興學院學報》2022 年第4 期,第82-87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