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古代小說中的狐男形象及其衰微

2023-07-25 18:04:31黃穎聰涂小麗
蒲松齡研究 2023年2期

黃穎聰 涂小麗

摘要:狐男形象作為狐形象重要的一支卻少有人關注。狐男形象起源于氏族圖騰,在“雄狐淫”和“胡博士”兩種原型基礎上發(fā)展出了狐書生、狐俠、狐父等特色鮮明的形象。形形色色的狐男形象承擔著不同的功能,或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或體現(xiàn)作者創(chuàng)作心理,或體現(xiàn)社會文化。然而狐男形象卻逐漸走向衰微,最終成為了志怪小說中一個黯淡的形象。這與社會對兩性觀念的轉變,文人在儒學綱常倫理中沉淀而成的女性化心理,以及士人們欲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想象中撫慰內(nèi)心傷痛的創(chuàng)作動機是息息相關的。

關鍵詞:古代小說;狐男形象;式微原因

中圖分類號:I207.41? ? 文獻標志碼:A

中國狐文化源遠流長,不少文人筆下勾勒出了許多活靈活現(xiàn)的狐形象,且以狐女形象居多。狐女形象備受世人矚目與喜愛,反觀狐男形象,它作為狐形象中重要的一支卻少有人關注和研究。

古代小說中的狐男形象數(shù)量少且分布零散,目前對其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對狐男形象的分類及對其形象內(nèi)涵研究,如王妮妮對《太平廣記》中的雄狐做了分類 [1];李心荷對狐的本土特性進行了分析 [2]。學者們大都把狐男劃分為狐書生、狐父、狐俠以及作祟狐這四類,概括闡釋其特點。二是對狐男形象的文化底蘊研究,如張崇琛對狐男(多為老狐)的祖籍進行探究 [3];王青對狐形象身上的胡化烙印舉出了七條例證等 [4]。三是對狐男形象或故事流變的原因探析,如王林莉?qū)行蜗蟮逆幼冞^程以及社會文化和文人創(chuàng)作對產(chǎn)生這種變化的原因進行了探析 [5];張祥芳從狐男作祟的惡劣影響、狐男求親不得的傳統(tǒng)故事影響以及蒲松齡的創(chuàng)作心理三個方面對狐男形象數(shù)量少的原因進行了分析 [6]。

從上述研究來看,多是從社會文化、作家創(chuàng)作心理對狐男形象流變進行研究,雖有學者關注到了狐男形象式微的現(xiàn)象,卻少有專題論述?;诖耍煌诖饲把芯恐屑杏谀骋槐竟糯竟中≌f或某一時代中狐男形象的狀況,本文以狐男整體形象為研究對象,在結合歷史文化背景分析狐男形象的起源、主要類型與功能角色的基礎上,進一步從作家創(chuàng)作心理、社會文化與觀念等方面去探析狐男形象在古代小說中不及狐女形象的原因。

一、狐男的起源與類型

狐形象與其它動植物幻化為人一樣,都起源于上古先民對原始圖騰的崇拜。

(一)狐男形象的起源

狐形象起源于氏族圖騰,據(jù)《史記·五帝本紀》載,黃帝“教熊、羆、貔、貅、萬舀虎,以及炎帝戰(zhàn)于阪泉之野” [7]1。根據(jù)《爾雅》的解釋,其中的“貔”為白狐,可見狐也是氏族圖騰之一。隨著人類自我生命意識的加強,圖騰中出現(xiàn)一些“擬人化”的形象,狐幻化為人便是如此。西漢劉歆在《西京雜記》中記載“王(廣川王)夢一丈夫,須眉盡白,來謂王曰:‘何故傷吾左腳?’乃以杖叩王左腳” [8]3653。狐在人的夢中以白須老人形象出現(xiàn),這是較早的以人形出現(xiàn)的狐男。

隨著妖怪“象人之形”的觀念不斷加深,出現(xiàn)了兩種狐男形象的原型:一是“雄狐淫”。漢人認為《詩經(jīng)·南山》中“雄狐綏綏”是對齊襄公與親妹茍且這一“鳥獸之行”的惡刺,雄狐與淫亂的齊襄公扯上了關系并蒙上了性淫的惡名,這實際上已經(jīng)初步建立起“雄狐淫”的原型觀念。二是“胡博士”。東晉干寶在《搜神記》中記載了一些具有學者特點的狐,如《貍客》中知識淵博且善于交談的老貍、《胡博士》中教授諸生的“皓首”博士、《斑狐書生》中風流瀟灑且博聞善辯的花貍等等。這些好學、博學的學狐不僅是魏晉文壇中文人志士的寫照,也為后世狐男的創(chuàng)作創(chuàng)造了學狐的原型。

(二)狐男形象的類型

在原型的基礎上,古代小說中發(fā)展出了形形色色的狐男。狐父、狐仆較為常見,性格不一,在故事中常以配角出現(xiàn)。而主角多為作祟狐、狐書生、狐俠三類,不僅各具特色,更是社會現(xiàn)實與作者內(nèi)心理想的體現(xiàn)。

1.作祟狐

狐由神墮落為妖,作祟是其妖性的主要體現(xiàn)。有的狐男愛魅惑、偷盜美女,《太平廣記·長孫無忌》中“身長八尺余”的王八,魅惑了送給長孫無忌的美人,使得美人在見到長孫無忌時持刀刺之;《太平廣記·劉甲》中的老狐專偷女子為其奏樂唱歌。有的則化作少男去當官人家中求娶,卻總落不得好下場。如《太平廣記·楊伯成》中的吳南鶴,來到楊伯成府中求娶楊氏女且遭拒絕,本性囂張的他魅惑了楊氏女并離開了楊府,最終卻被道士狠狠收拾了一頓。大多狐男以作惡為主,但也有少數(shù)作祟以報恩,如《太平廣記·李自良》中的術狐為了感謝李自良留狐書之恩,在丞相薦舉人才時略施小計,讓他成功當選“太原北門重鎮(zhèn)”。

雖然作祟狐男幻人形、說人話,其人性成分有所增加,但其妖性仍然存在,因而常被用來反映社會生活中帶來困擾者。作祟狐也只在唐前居多,在后續(xù)作品中逐漸被狐書生、狐俠等充滿魅力的形象取代。

2.狐書生

此類狐男由“胡博士”原型發(fā)展而來,身上都具有學者、書生的特點。

六朝至唐的狐書生常常手捧文書,與人討論學問時侃侃而談,盡顯學者風范?!端焉裼洝埫取分幸话吆鲿姀埞?,這位書生不僅“總角風流,潔白如玉,舉動容止,顧盼生姿” [9]140,還善于評論文章,且精通老莊、《詩經(jīng)》等學問。又有虛心求學者,如《集異記·崔昌》中有一好讀書的小兒,因羨慕崔昌的學問求其賜教,崔昌“常問文義,甚有理” [8]3685。然而這些文質(zhì)彬彬的狐書生卻落得悲慘結局,如斑狐書生被燃燒的華表木照回原形且被烹煮、好學小兒因崔昌殺父而氣絕自盡、自薦為婿者胡郎則被趕盡殺絕等。誠然,這也是動蕩時期士人的命運的反映。

明清時期的狐書生形象在文言小說中也多有體現(xiàn),如《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三》中有狐老翁帶領眾弟子讀無注解書以明理;《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六》中有一少年“攜一卷背月坐,搖首吟哦,若有余味” [10]134則在為應天狐超異科而做準備。這也反映了在科舉大盛的明清時期,狐跟士人一樣都需要寒窗苦讀以應舉。而這一時期狐書生形象與品性,相較前朝而言刻畫得更為細致,如《聊齋志異·嬌娜》中的皇甫公子“豐采甚都”且對孔生關懷備至;《聊齋志異·胡四相公》中“意亦騷雅”的胡四相公,不僅有美貌,更是在張生向親人求助無果時慷慨解囊,借以重金。狐書生們才貌雙全、風度翩翩,正是士人們理想自我的體現(xiàn)。

自“胡博士”以后,狐書生數(shù)量漸多且形象日漸立體豐滿。狐書生們?nèi)缤F(xiàn)實中的文人般大量存在,體現(xiàn)著文人的現(xiàn)實與理想。由于現(xiàn)實自我狼狽不堪,文人唯有將美貌美德等理想特質(zhì)投射在狐書生中,借以表達理想自我,以期在想象中療愈心中的悲憤與傷痛。

3.狐俠

狐向來狡黠,不常以正義的角色出現(xiàn),卻創(chuàng)造性地出現(xiàn)了一類狐俠形象。這是由于明清時期人們對俠客的推崇,使得狐男也被賦予了俠客的氣質(zhì)。它們時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聊齋志異·念殃》中吳生的狐仆鬼頭,在吳生處處受念殃的糾纏時暗中相助并制裁了念殃。時而慷慨解囊,救人于水火之中,如《夜譚隨錄·崔秀才》的狐男假扮秀才成為了劉公的食客,后來劉公一貧如洗,唯有崔秀才先送八十千,后又贈予三百兩金子,助劉公重振家業(yè) [11]12;又如《夜雨秋燈錄續(xù)錄(卷七)·狐俠》中的通天狐,它“智比黃衫,義同許俊,一斗熱血藏胸膈久矣” [12]344,助東方生的愛人擺脫調(diào)戲。

或許狐俠的存在正是文人從“異類”身上尋求面對社會不公與黑暗的方法,可是真正在黑暗中能挺身而出的仗義之士能有多少呢?在充滿禁錮與壓迫的封建社會,恐怕不是寥寥幾個狐俠能實現(xiàn)的,終究是作者們寄托希望的幻想罷了。

二、狐男的功能角色

最初狐男作為圖騰,代表著某一氏族或象征著祥瑞、吉兇之兆。時過境遷,狐男故事從簡短敘述變得一波三折,其形象更為紛繁復雜且功能也隨之發(fā)生變化,有的推動著故事發(fā)展,有的體現(xiàn)著作者心理,還有的展示著文化烙印。

(一)故事情節(jié)推動者

在眾多狐妖故事中,狐男以狐叟或狐友出現(xiàn)。狐叟們充當著“月老”的角色,起著為男女主角牽線搭橋的作用。它們并非主角,為女兒覓得良婿并將之許配給書生后便完成了使命,在后面的情節(jié)中也少有出現(xiàn)。如《太平廣記·李參軍》中一狐仆在讀書時遇到了李參軍,李參軍問起姻緣之事,狐仆說“君名家子,當選婚好” [8]3666,便推薦了蕭公之女,帶他來到蕭公的住所并定下婚約;又如《聊齋志異·青鳳》中的狐叟化作披發(fā)厲鬼去試探耿生的人品,最終為有擔當?shù)墓⑸袆硬⒃试S青鳳與之在一起;再如《益智錄》中為報何生恩情而將自己女兒許配給何生的狐父等,皆是此類。

狐友們則為知己好友排憂解難,如《聊齋志異》中,胡四相公不僅幫助張生向騙財?shù)奈讒嬘懟毓溃尚『抵斜Wo并慷慨解囊?guī)椭遑毜膹埳?;馬介甫為了避免自己的好友被悍婦欺負,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又如《益智錄》中陳若愚的狐友干祿,不單幫陳生解決了家貧、擺脫了蔣生的糾纏,更幫助陳生考取了功名并將狐妹許配給他,陳生在狐友的幫助下度過了平安順遂的一生。實際上,狐友們承擔著“解困”的角色,故事也正是在狐友的一次次幫助中得以發(fā)展。而狐友們正如文人所渴望的,他們期待現(xiàn)實中能有此益友助其擺脫困境。

(二)作家心理體現(xiàn)者

文學形象是作家精心塑造的產(chǎn)物,寄托著作家的主觀情思,因而文學形象能反映作者的創(chuàng)作心理,狐男形象亦是如此。

最早的狐書生“胡博士”出于干寶之手,他創(chuàng)作的狐書生兼具睿智瀟灑與知書達禮的特點,盡顯魏晉文人特色與文壇風流。如《張茂先》中創(chuàng)造了精通詩書、大談學問的斑狐,以期張生這樣的官人能“尊賢容眾”,而非“憎人學問”。干寶借狐書生以表達自我與反映社會現(xiàn)實,同時也影響了后代狐形象的塑造。

在后世創(chuàng)作中,文人作家把狐男當作自身理想形象的外化,借以抒憤與救贖。在思想被嚴加控制與亂象叢生的科舉壓迫下,文人們一生窮困潦倒,想出人頭地而不得的孤憤之情油然而生。那如何抒發(fā)內(nèi)心的孤憤?蒲松齡企圖從“黑暗”中找到制服邪惡的方法,因此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狐俠,渴望俠客治世濟民??墒沁@力量遠遠不夠,人民還是過著誠惶誠恐的生活,士人們有話不能說、有話也不能好好說,他們只好“以狐眼觀世,以狐言論事” [13]30,以表內(nèi)心的孤憤與對社會的不滿。

同時,寒士們也借狐療愈心靈,他們創(chuàng)造的狐書生們不僅德行兼?zhèn)洹⒉W多才,卻從不為功名利祿,如《聊齋志異》中外貌“豐采甚都”的皇甫公子、“儒冠之俊人”的酒友;《夜雨秋燈錄》中的多次拯救劉公于水火之中的崔秀才;《益智錄》中談吐高雅的游學狐干祿等。狐書生們正是注入了作者本身對成為儒雅之士的渴望,作家借狐書生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與追求,以此安撫現(xiàn)實帶來的傷痛。但理想自我實在難以實現(xiàn),作者唯有投向狐女的創(chuàng)作,以期在狐女的溫柔鄉(xiāng)中獲得更多的救贖,因而偏愛于創(chuàng)作狐女而非狐男也不足為奇了。

(三)宗教文化體現(xiàn)者

六朝至明清的狐男形象有共性也有特性,共性在于他們都是宗教文化的體現(xiàn)者,其特性就在于各個時期獨有的社會文化與風氣。

一是漢胡文化融合體現(xiàn)者。魏晉至唐朝期間,大量西域胡人進入中原使得文化變得多元,中西文化的交通也反映在文學作品的狐男形象中。首先是狐男多姓“胡”,如《太平廣記·李元恭》中的狐男則自稱胡郎,《太平廣記·楊氏女》中楊氏兩個女兒都嫁給了胡姓狐男,《聊齋志異·賈兒》中的賈兒為了騙狐仆便自稱為“胡氏子”等等,胡姓狐男數(shù)不勝數(shù)。其次是衣著方面,狐男如《林景玄》中的狐翁“衣素衣,髯白而長” [8]3675,多穿白衣,這實際上體現(xiàn)了胡化的印記。西域各國的普通百姓大多以穿白衣為主,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卷一指出西域在服色上的禁忌:“吉乃素服,兇則皂衣?!?[14]94并在書中多次記載西域各國有服白衣的習俗。誠然,漢胡文化交融是相互的,不僅在狐男形象上能看到漢化的影子,如狐男也有崔、皇甫、周等姓氏;狐父在管教家庭和與鄰居交往時往往會學習漢人的模式等。但這類狐常以配角出現(xiàn),形象塑造較為簡略。

二是宗教文化體現(xiàn)者。魏晉時期人們的宗教意識覺醒,鬼神體系已逐漸建立,佛道文化已經(jīng)開始在狐形象中有所體現(xiàn)。到了唐朝,佛道思想迅速發(fā)展,在“兼用佛道”的文教政策下,狐男故事中產(chǎn)生了“通天狐”“千歲狐”“術狐”等道教形象,如《廣異記·長孫甲》中狐剛子“我得仙來,已三萬歲” [8]3685;《太平廣記·袁嘉祚》里老狐年歲高且稱自己神能通天;《太平廣記·孫甑生》中老狐被孫甑生奪走了狐書,第二天竟“十余人持金帛詣門求贖” [8]3668。更有狐男化作菩提、彌勒佛等佛教形象,如《廣異記·僧服禮》載:“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8]3658狐自稱彌勒佛并公開宣揚佛法,可知當時世人對佛教的推崇與佛教文化影響之深。唐代狐男中的宗教因素一直延續(xù)到明清,文人將狐與人共存、寺廟祭祀狐神等素材加以改造,或聊以自娛,或勸誡世人,影響著民眾的狐仙觀念與信仰。狐男中蘊涵宗教因素雖沒有前朝濃郁,但也可從《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修仙狐中窺見一斑。這類狐男作為勸誡他人、傳播宗教文化思想的載體并無其它鮮明的特征,至清朝已不再細分其性別,更多地隱匿在世人生活中,久而久之其形象也愈發(fā)趨于平實,逐漸地黯淡在古代小說創(chuàng)作中。

三、狐男形象的式微

狐男形象并不豐富且愈發(fā)得少,這一式微現(xiàn)象與狐女形象的發(fā)展息息相關,從社會意識、文人心理、創(chuàng)作傾向等方面探析便能洞悉一二。

(一)女性觀念與倫理規(guī)范

隨著父權制社會的建立與成熟,魏晉六朝以狐男居多且常以祥瑞的象征或狐書生出現(xiàn)。而狐女較少且身份較為卑下,常常被天師驅(qū)逐或壓制,無不體現(xiàn)著以男性為尊的封建體制。直至唐朝,這一局面發(fā)生了變化。

一方面,士人貪戀美色而創(chuàng)作出多姿多彩的狐女。在開放繁榮的唐朝,由于“胡風”進入與“漢胡一家”政策的影響,女性形象具備了更妖嬈的外貌與更開放的性格:狐女不再只是老嫗,而是更多為少女或少婦,如“性婉約,多媚黠風流;女工之事,罔不心了;于音聲特究其妙” [8]3689的鄭氏,“有白衣者,容色殊麗” [8]3692的任氏。身處底層的寒士們事業(yè)愛情皆不如意,他們渴望佳人為伴,于是創(chuàng)作妖艷的狐女以滿足自己的對美色的貪戀,這也為后世的“美狐”奠定了原型。

另一方面,士人們雖然迷戀狐女的美色,但是又畏懼迷戀美色帶來的禍害,因而寫下種種被狐女魅惑的慘劇,如《太平廣記》中日漸消瘦、神思恍惚的行者、《夷堅志·卷二》中被野狐魅惑的蔣教授,最后“仆地死,耳鼻口眼皆血流” [15]196,這與唐代的女色禁忌觀念與士人的倫理自覺的產(chǎn)生脫不開關系。前有妲己、褒姒等禍國殃民并帶來了亡國之災,今有武則天、楊貴妃等美人使得君王無心朝政。在士人們看來與前朝魅惑人的淫狐并無差異,所以他們把狐淫的罪名與女性聯(lián)系在一起,久而久之便產(chǎn)生了女性是“亡國禍水”的禁忌觀念。更有甚者以狐喻娼妓,如《太平廣記·薛迥》中“薛迥與其徒十人,于東都狎娼婦” [8]3682,進一步強調(diào)狐淫與女色害人的觀念。隨著女色禁忌觀的形成,加之唐代重振儒道的影響,士人們作為封建體制中的一員不能只顧一己貪念,為了重振倫理朝綱而對狐女進行批判。他們把亡國、禍水等災難標志加在女性身上,使之成為禍國殃民的替罪羔羊,通過大量的“女色害人”故事勸誡世間男兒不要被美色所惑,塑造道士、法師等男性角色對受害者進行拯救,鞏固以男性為主的綱常倫理。直至被理學規(guī)范的宋代也是如此,狐女多為娼妓且常落得不好的下場,表現(xiàn)出倫理道德對女性的規(guī)范與束縛。

狐女形象的創(chuàng)造既滿足了士人的貪戀,又滿足了作為倫理規(guī)范的“替罪羊”的條件,因而刺激作家大量創(chuàng)作。加之狐形象的塑造也更為細致立體,越來越多的美狐出現(xiàn),狐女形象便開始與狐男形象平分秋色。誠然,狐男形象也是從此開始逐漸衰微。

(二)情感認知與自我救贖

古代社會中,中舉是底層文人入仕的唯一機會,但科場亂象自唐代開始就層出不窮,中舉可謂難上加難。寒士們大多都在為科舉掙扎而不得,仕途坎坷且生活窘迫。無法依靠“自力”實現(xiàn)理想,文人們只好借助于創(chuàng)作理想形象這一“他力”撫慰受傷的心靈。他們創(chuàng)作儒雅博學的狐書生、有勇有謀的狐俠,完成在現(xiàn)實中無法做到的行俠仗義,幻想理想的自我形象。但理想實在太遙遠,創(chuàng)作時難免會對照現(xiàn)實中窘迫的自己,心中的傷痛難免再次被揭開,因而再多狐男于撫慰心靈也無補于事。

狐男形象并未起到很好的救贖作用,自然士人們就會尋求異性的幫助,而古代社會中的文人仕途坎坷、無功無名,意味著文人的情感之路也較為坎坷。無法迎娶大家閨秀,文人們只能流連于青樓去感受女子的溫柔鄉(xiāng)。在頻繁接觸中他們看到了女性更善更美的一面,并將之注入狐女形象的創(chuàng)作中:狐女不僅貌美可人,更是賢良淑德。如上文所述的《太平廣記》中的任氏,《聊齋志異·紅玉》中集美貌美德、聰明才智于一身的紅玉等。多少底層士人都盼望如此美人為伴,正如《聊齋志異·狐夢》的畢生:“每讀《青鳳傳》,心輒向往,恨不能一遇?!?[16]1400狐女們大膽活潑、賢良淑德,常愿意與書生結伴終生,甚至幫助書生考取功名。如此完美的狐女誠然更能安慰士人的心靈,也使得士人在現(xiàn)實無法實現(xiàn)的白日夢在文學中得以完美實現(xiàn),因而更愿意沉浸在狐女的創(chuàng)作中了。

正是由于現(xiàn)實不公,文人只能由自己掌控的創(chuàng)作中對自己不薄。狐男形象誠然是理想自我的外化,但卻未能很好地滿足作者們的內(nèi)心,因而文人只好轉向狐女尋求安慰。在文人的極度渴求與奢望下,他們把在現(xiàn)實中看到的至情至善的女性傾注在狐女的創(chuàng)作中,使得狐女形象大放異彩并流傳百世??蓱z的是,狐男連舒緩創(chuàng)作家內(nèi)心的功能都不能很好地實現(xiàn),便更難引起重視,更不用說大量創(chuàng)作了。

(三)文人心理與創(chuàng)作傾向

在這個家國一體的、講究儒學宗法秩序的社會中,中國文人養(yǎng)成了與核心地位不符的柔化性格與女性化意識,這般性格與心理影響著狐男形象的創(chuàng)作。

隨著封建制度的完善和發(fā)展,士人唯有入仕才能出人頭地。這也意味著士人與妻妾一樣都要承受要么皇上對自己恩寵有加,要么被皇上罷黜冷落的不確定性。因此,處在特殊境地的士大夫養(yǎng)成了溫柔敦厚的性格,與宮中閨秀一樣形成了憂愁、哀怨的“閨怨心理”,久而久之便沉淀為了士人的集體意識,形成了中國男性士人特有“臣妾”意識。古有屈原以香草美人來表達君臣之間的關系,唐宋多有詩人、詞人以女性話語來表達矛盾的內(nèi)心以及哀怨情腸。在志怪小說中就體現(xiàn)在了男性形象的創(chuàng)作上,使得男性形象也具備了女性的特征,男性形象不再剛強,而是更溫柔敦厚,如“容服都雅”的馬介甫、“豐采過于姝麗”的黃九郎等都展示著如女性般的姣好外貌。狐男的行為更是委婉了不少,如《聊齋志異·濰水狐》中素來喜歡與人交往的狐翁卻唯獨拒絕與知縣交往,問其故,狐翁則借驢來委婉地諷刺知縣“今雖儼然民上,乃飲糟而亦醉者” [16]77,實則是借狐男之口委婉表達對現(xiàn)實中貪官污吏的厭惡與鄙夷;又如《影談·愛文狐》中“愿足下為功名計,不為富貴計” [17]78等婉言勸誡的語言以示對黑暗的反抗。狐男的言行舉止都軟弱了不少,呈現(xiàn)出一派溫雅公子的畫面。

相較于同時期的狐女,她們不僅有美貌,更有智慧、有個性。她們身上展現(xiàn)出來的對抗壓迫、追求幸福的勇氣更像一位硬氣男兒。如《聊齋志異》中鴉頭在王生的幫助下勇敢地離開鴇母,為王生洗手作羹湯;《狐諧》中的狐女詼諧幽默,能與眾人談笑風生,這非傳統(tǒng)閨秀而正是現(xiàn)實中沖破禮教束縛的女子的體現(xiàn);《螢窗異草》中的宜織,與柳生經(jīng)歷重重困難、終成眷屬。蒲松齡筆下的嬌娜、嬰寧、紅玉也好,還是“后聊齋”文人塑造的宜織、香云、桃葉也罷,她們都閃爍著明清時期女性進步的光芒。她們在與形形色色的人物交往中,憑借自身的機智與才干去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這比狐男的委婉反抗是要直接得多。相較之下,愈發(fā)進步與熱烈的狐女無疑比狐男更受矚目。

四、結語

狐男形象雖不如狐女形象矚目,但是它也具有自己的魅力。它曾經(jīng)為淫獸背鍋,但又以清冽的狐書生形象闖出了一條新道路;它不僅承載著文人的心理傷痛,也折射著社會風俗文化、兩性觀念等。

狐男形象的發(fā)展是曲折的,但總體而言是呈下滑趨勢。唐朝和明清兩個時期是狐男形象經(jīng)歷變化的兩個關鍵點。一是唐朝漢胡文化的交融使得狐女形象愈發(fā)新鮮,加之女色禁忌觀念的突顯與進行倫理規(guī)范的自覺,符合二者條件的“替罪羊”狐女刺激著文人進行大量創(chuàng)作。至此,狐男的光芒就逐漸被狐女掩蓋,并在宋代走向了低谷。二是明清時期,狐男以特色更為鮮明的狐書生、狐俠等形象回歸,有了小小的起色。但由于長期的壓抑與哀怨使得士人們的女性化意識被突顯并影響著創(chuàng)作,使得狐男形象進一步失去了被創(chuàng)作的欲望?;诜N種原因,狐男最終成為古代小說中一個黯淡的形象,但狐男始終是狐形象的一支,對其進行研究也才能更深入了解中國獨特的士人文化與狐形象文化。

參考文獻:

[1]王妮妮.從《太平廣記·狐》看狐意象的演變類型[J].延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4).

[2]李心荷.唐代狐形象內(nèi)涵闡釋——以《太平廣記》為中心[J].學術評論,2013,(4).

[3]張崇琛.中西交通視野下的《聊齋》狐貍精形象——從《聊齋》中狐貍精的“籍貫”說起[J].? ?蒲松齡研究,2008,(3).

[4]王青.早期狐怪故事:文化偏見下的胡人形象[J].西域研究,2003,(4).

[5]王林莉.志怪小說中狐男形象的嬗變及其成因探析[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 ?版),2012,(4).

[6]張祥芳.簡論《聊齋》中狐男凡女戀的缺席[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6,(4).

[7][西漢]司馬遷,著.史記[M].武漢:崇文書局,2010.

[8][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1.

[9][東晉]干寶,著.搜神記[M].北京:華文出版社,,2018.

[10][清]紀昀,著.閱微草堂筆記[M].沈清山,注.武漢:崇文書局,2018.

[11][清]和邦額,著.夜譚隨錄[M].王一工,方正耀,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12][清]宣鼎,著.正續(xù)夜雨秋燈錄[M].宋欣,校點.長沙:時代文藝出版社,1987.

[13]易瓊.論《閱微草堂筆記》中狐世界的構建[D].首都師范大學,2006.

[14]王青.早期狐怪故事:文化偏見下的胡人形象[J].西域研究,2003,(4).

[15][宋]洪邁,撰.夷堅志[M].何卓,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1.

[16][清]蒲松齡,著.聊齋志異[M].斯范,注.武漢:崇文書局,2016.

[17][清]管世灝,著.影談[M].上海:進步書局,1912.

The Image of Fox Man in Ancient Novels and its Decline

HUANG Ying-cong? TU Xiao-l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China)

Abstract: The image of fox men,as an important branch of fox image,has received little attention. The image of the fox man originated from the totem of the clan,and based on the two prototypes of “lascivious fox man” and “Dr. Hu” ,distinctive images such as the fox scholar,fox hero,and fox father were developed. Various fox male characters bear different functions,either driv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ory plot,reflecting the author's creative psychology,or reflecting social culture. However,the image of the fox man gradually declined and eventually became a bleak figure in supernatural novels. This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transformation of gender concepts in society,the feminization psychology of literati precipitated in the Confucian ethics,and the creative motivation of literati to comfort their inner pain in the imagination of literary creation.

Key words: Ancient Novels;Fox Male image;Causes of Decline

(責任編輯:李漢舉)

金坛市| 长岭县| 衡南县| 南丰县| 天长市| 通州区| 昭通市| 任丘市| 高密市| 中方县| 六枝特区| 淳安县| 赫章县| 如皋市| 岳西县| 太湖县| 七台河市| 固原市| 米林县| 三穗县| 密云县| 平凉市| 隆化县| 哈巴河县| 临夏县| 建始县| 乌兰察布市| 保山市| 西平县| 疏附县| 罗山县| 卢龙县| 保康县| 保山市| 静海县| 邹平县| 宁南县| 北川| 岳普湖县| 望都县| 沽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