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自力
老家屬丘陵地貌,水田插秧、旱地種麥成為祖祖輩輩的種植習俗。
在莊稼系列中,我特別喜歡麥子。秋天收獲花生后,新翻的熟土,曬上幾天太陽,父親就帶著我們去起溝,將麥種和農家肥撒在溝里,再蓋上土。條播比撒播用的麥種少,出苗率也更高些,就是費時費力。那時常常要堆肥,有空我們就去挖草、掃樹葉,堆在一起漚肥。一場秋雨后,麥苗鉆出土,碧綠一片。到了冬天,生長非常緩慢,又怕干又怕凍,不少麥苗連根都凍死凍傷了。“條播能留住水分,還能避免因為過淺造成凍傷,無非就是麻煩點,”父親解釋著說,“種莊稼也要用心,可不能管種不管收啊?!备赣H的話蘊含深刻的道理,我至今記憶猶新。
麥苗熬過寒冷的冬天,立春一過,就開始返青了。這時一起返青的還有雜草。于是,一遍遍給麥苗鋤草成了日常?!胞滀z三遍面滿斗”“地鋤三遍一層糞”等諺語,是父親說得最多的。反正只要有空,父親就要扛起鋤頭去麥地鋤草。每年我家的麥子,穗大粒多,都能比別人家多打一些?!邦^遍刮,二遍挖,三遍四遍地皮擦”,當問起小麥豐收的訣竅時,父親說得頭頭是道。人勤地不懶,每顆麥子,都是汗水澆灌出來的。
割過的麥地,我們總要來回巡察幾遍,撿起遺落的麥穗,做到顆粒歸倉。每年芒種聞麥香,打麥、曬麥遇上插秧,即使再忙,父親也不肯馬虎,把麥收盡曬干。我印象中一直記得一幅畫面,夕陽的余暉照著父親黝黑的臉龐。他抓起幾顆麥粒,往嘴里一丟,連著聽到幾聲“咔嚓”響時,父親笑著說:“收麥咯!”曬干的麥,要到鄉(xiāng)里交公糧,剩下的就是家里的口糧了。麥子變成了面粉,頓時豐富了餐桌,犒勞了味蕾。疙瘩湯、刀削面、火燒饃輪番著上,我們一個個吃得肚兒圓。耳濡目染的我們,從小就會和面切面。父母在田地里勞作時,煮頓手搟面對于我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大學畢業(yè)后,我到偏遠的山區(qū)支農,當了小麥種植技術推廣員。在我的指導下,當?shù)匦←湻€(wěn)產增收,讓人欣慰。父母慢慢變老,每年仍要種麥,說不種點心里不踏實。而我至今每年總要在陽臺上種盆小麥,從發(fā)芽到抽穗到麥黃,看著就覺得格外親切。一盆小麥,綠了陽臺,香了記憶,仿佛種了一盆鄉(xiāng)愁似的。
我愿同父母一起,用麥子滋養(yǎng)記憶,共同“麥”向未來。
[責任編輯:李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