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思越?孫婷?孔燦?孫忠強
摘 要 廣義互惠指個體基于過去他人對待自己的方式,去對待其他陌生人。研究通過創(chuàng)設積極和消極廣義互惠行為兩種場景,首次考察了個體對不同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問題。結果發(fā)現(xiàn):(1)作為道德行為的旁觀者,相較于單次道德行為,被試對積極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評價更低;相較于單次不道德行為,被試對消極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評價更高。(2)作為道德行為的接受者,被試對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評價與單次道德行為沒有顯著差異,即對象過去類似遭遇經(jīng)歷對行為接受者的道德判斷沒有影響。
關鍵詞:廣義互惠;道德判斷;心理權利
分類號 B848.4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3.07.007
1 引言
互惠行為是人類社會生活中重要的行為模式,由兩種類型組成:積極互惠,即獎勵或回饋友好行為;消極互惠,即懲罰或反擊不友好行為 (Trivers, 1971)。對互惠行為的研究始于直接互惠,即人們根據(jù)過去他人對待自己的方式去對待其他陌生人(Curry et al., 2019;Trivers, 1971)。隨著通訊技術和交通工具的發(fā)展,人們的活動范圍不斷擴大,單次交互的情況越來越多,因此美國的 Alexander 教授提出了“間接互惠”的概念。他認為間接互惠是人類社會得以建立并維持合作與社會倫理的基石(Alexander, 1986)。間接互惠是指個體對他人做出幫助或傷害行為,第三方因此對該個體做出相應的獎勵或懲罰。相比直接互惠的行為個體反饋,間接互惠把行為的反饋強化推廣到了群體層面,行為反饋不是來自受動者,而是來自群體內的其他觀察者。例如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當今社會,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人際交互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實際生活,而是更多地轉向了網(wǎng)絡虛擬世界。交往模式逐漸由過去的熟人交流,轉向了單向、匿名和快速交互模式,這對傳統(tǒng)的互惠行為模式和理論都提出了巨大挑戰(zhàn)。我們在生活中可以觀察到,有人在得到他人的幫助后,更愿意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陌生人;同時也有人在遭受他人惡意對待后,傾向于采用同樣的方式傷害其他無辜者。傳統(tǒng)的互惠行為理論無法解釋這種現(xiàn)象,因此有學者提出了廣義互惠的概念,即個體會基于過去他人對待自己的方式,來決定如何對待其他人(Gray et al., 2014)。換言之,相較于直接互惠和間接互惠,廣義互惠是以鏈條的形態(tài),通過傳遞行為影響他人。研究發(fā)現(xiàn),廣義互惠行為不僅在成人社會中廣泛存在,在高等動物或人類兒童身上也已經(jīng)觀察到了類似行為(Gfrerer & Taborsky, 2017; Kettler et al., 2021;Schweinfurth & Taborsky, 2018),這為廣義互惠行為起源于早期的人類進化過程的觀點提供了支持性證據(jù)。廣義互惠行為所需要的認知資源較少,且不受多次交互的限制,因此是行為傳播和演變過程的關鍵表現(xiàn)形式之一(Okada, 2020;Pfeiffer et al., 2005; Van Doorn & Taborsky, 2012; Zonca et al., 2021),并且有利于建設和發(fā)展和諧社會(Frank et al., 2018; Horita, 2020;Stojkoski et al., 2018)。
從社會評價角度來看,廣義互惠可以進一步劃分為積極廣義互惠和消極廣義互惠兩種形態(tài)(Chernyak et al., 2019;Li et al., 2017;Strang et al., 2016;Zitek et al., 2010)。積極廣義互惠是指依據(jù)社會規(guī)范要求而做出互惠行為,例如A因受到捐助而成功,之后也會對其他人提供捐助支持。而消極廣義互惠則是指破壞社會規(guī)范的互惠行為,例如B因為幼時遭到過家庭暴力,長大后也對自己的孩子施以暴力。研究發(fā)現(xiàn),由過去他人行為引起的一般情緒是人們產生廣義互惠的原因之一(Strang et al., 2016)。例如,由特定幫助事件產生的感激情緒可以成為推動道德行為的動力,促使個體表現(xiàn)出更多的親社會行為(王薇薇, 劉文, 2019; 王亞如, 張麗, 2020; Bartlett & DeSteno, 2006)。此外,個體在遭遇不公平事件時會產生一種心理權利感,認為自己理應獲得更多的利益并避免損失,有研究者發(fā)現(xiàn),心理權利感可以導致消極廣義互惠行為的出現(xiàn)(Zitek et al., 2010)。
道德判斷指的是個體依據(jù)社會道德規(guī)則或價值標準,對事件或人物賦予道德價值的過程(Greene, 2003)。道德判斷是人類社會正常運轉的基石,隨著社會現(xiàn)代化和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個體道德判斷的對象不再限于熟悉他人,更多轉向陌生他人。梳理既往研究發(fā)現(xiàn),人類的道德判斷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如情緒喚醒(Escadas et al., 2019)、行為意圖(Elad-Strenger et al., 2020)、有無包含身體傷害信息(Sun et al., 2019),甚至旁觀者的存在(Fede & Kiehl,2020)都會對個體道德判斷產生影響,這些研究擴展并深化了我們對道德判斷機制的理解。
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一方面,觀察者對個體行為的道德判斷會受個體過去行為信息的影響。如果目標人物現(xiàn)在做的不道德行為與過去做的道德行為分屬不同領域,被試會給予較少的譴責(Effron & Monin, 2010)。例如,一個人是大慈善家,但他對婚姻不忠,那么他往往不會受到公眾嚴厲的譴責。但是,該效應只有在道德過失存在爭議時才會生效(Alter et al., 2007)。另外,相較于初犯者,過去做過錯事的人更容易受到他人的譴責,并被認為其行為更具有主觀意圖(Kliemann et al., 2008)。在一項金錢游戲研究中,被試會迅速且大幅減少對過去做過壞事的人的投資。另一些研究考察了個體遭遇過的不幸經(jīng)歷對其行為道德判斷的影響。大部分研究使用模擬情景故事描述罪犯在過去可能遭受不幸經(jīng)歷,如童年虐待等,研究發(fā)現(xiàn)不幸經(jīng)歷會減輕對其審判時的量刑(Robbins & Litton, 2018)。綜上,我們發(fā)現(xiàn)個體過去的行為或經(jīng)歷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觀察者對個體當下行為的道德判斷。但由于該類既往研究都是分別獨立進行,不同的道德行為、不道德行為并沒有在同一個理論框架下考察和探討,因此尚未得出清晰結論。
另一方面,道德行為中不同的角色(如行為觀察者或行為接受者)會對道德判斷產生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在消極情境下,相較于行為接受者,觀察者會傾向于給出更嚴厲的懲罰;而在積極情境下,相較于觀察者,行為接受者會給出更多的獎勵(Whitson et al., 2015)。此外,當面對不同意圖的積極行為時,行為接受者和觀察者的態(tài)度也可能不同。例如,研究讓觀察者和行為接受者想象兩種情景:第一種情景下,捐款金額有兩萬美元,并附帶捐贈者的照片;第二種情境下,捐款金額只有一萬美元,但是不含捐贈者的信息。結果發(fā)現(xiàn),觀察者認為第二種情境下的匿名捐贈者更大方、道德品質更高,而行為接受者卻傾向于選擇接受第一種捐款。因為接受者作為實際的捐款受益人,更關心捐贈的金額,而觀察者并不會得到捐款,他們更關心捐贈者的慷慨程度(De Freitas et al., 2019)。
綜上,以往廣義互惠的研究主要從第一視角探討個體作為參與者,在受到前一人的不同對待之后,會對下一個陌生人做出何種行為,即是否做出廣義互惠行為。而本研究將首次考察個體作為觀察者,面對不同的廣義互惠行為,會做出何種道德判斷,同時進一步考察不同的個體角色對道德判斷的影響。因此本研究實驗1擬考察被試作為行為的觀察者,對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是否受到過去經(jīng)驗的影響。實驗2擬考察被試作為行為的接受者,對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是否受到過去經(jīng)驗的影響。
2 實驗1
2.1 實驗目的與假設
實驗1設置了積極廣義互惠行為和消極廣義互惠行為兩種條件,旨在考察被試作為觀察者對不同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程度是否存在差異。積極廣義互惠行為條件下,給被試呈現(xiàn)材料描述傳遞的道德行為:當事人曾經(jīng)丟失過錢包被其他人撿到并歸還,之后當事人撿到陌生人丟失的錢包也完好歸還;消極廣義互惠行為條件下,給被試呈現(xiàn)材料描述傳遞的不道德行為:當事人曾經(jīng)丟失錢包無人歸還,之后他撿到陌生人的錢包也據(jù)為己有??刂茥l件為無傳遞的單次行為。單次道德行為條件下,當事人撿到錢包歸還給失主;單次不道德行為條件下,當事人撿到陌生人的錢包據(jù)為己有。本實驗假設:相對于單次道德行為,被試降低了對傳遞的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而相對于單次不道德行為,被試提高了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
2.2 方法
2.2.1 被試
通過廣告和網(wǎng)絡通訊工具招募某大學的在校大學生107名自愿參加實驗,均為大一年級。被試需要在單次道德行為、單次不道德行為、傳遞的道德行為、傳遞的不道德行為四種情景條件下完成實驗。剔除不認真作答的被試后,有效被試102名(男生34名,女生68名)。
2.2.2 實驗材料
本實驗采用短文描述兩輪獨裁者博弈情境,任務描述參考已有研究(Gray et al., 2014)。根據(jù)實驗對自變量的操作要求,在短文中設計了四種情景,每種情景用于測試被試對情景人物道德水平的判斷。情境的具體描述如下:
(1)單次道德行為條件:小明將撿到的錢包交還失主。
(2)單次不道德行為條件:小王將撿到的錢包中的錢拿走,錢包扔掉。
(3)傳遞的道德行為條件:過去丟失錢包曾被人送還的小軍,將撿到的錢包交還失主。
(4)傳遞的不道德行為條件:曾丟失錢包無人送還的小天也將撿到的錢包中的錢拿走,錢包扔掉。
2.2.3 實驗設計與程序
實驗采用 2(行為效價:道德/不道德)×2(傳遞類型:單次/傳遞)被試內設計,被試需要根據(jù)上述四種情境,分別對故事中人物的道德程度做出判定。本研究被試在不受干擾的環(huán)境下獨立完成整個實驗。實驗首先給被試呈現(xiàn)單次道德行為情境:“小明在校園里撿到一個錢包,打開看到里面有學生證,還有幾百元現(xiàn)金。小明根據(jù)學生證上的信息找到了失主,歸還了錢包”。然后被試對情境中小明的這一行為進行道德判斷,從非常不道德(-5)到非常道德(5)11點計分,分數(shù)越高表明道德程度越高。接著,依次給被試呈現(xiàn)單次道德行為情境,傳遞的道德行為情境,以及傳遞的不道德行為情境,并要求被試對情境中人物的行為進行道德評分。
2.3 實驗結果
四種情景下,被試對場景中人物的道德判斷評分的均值和標準誤見圖1。方差分析結果顯示,行為效價主效應顯著,F(xiàn)(1,102)=1046.69,p<0.001,η2=0.91。傳遞類型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102)=3.25,p=0.075,η2=0.03。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102)=44.04,p<0.001,η2=0.30。配對樣本t檢驗結果顯示,被試對傳遞的道德行為與單次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有顯著性差異(p<0.001),被試對傳遞的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M=3.74,SD=1.55)顯著低于單次道德行為(M=4.25,SD=1.14)。被試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與單次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也有顯著性差異(p<0.001),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M=-2.80,SD=2.28)顯著高于單次的不道德行為(M=-3.77,SD=1.74)。
3 實驗2
3.1 研究目的與假設
本實驗設計與實驗1基本相同,也設置了積極廣義互惠行為和消極廣義互惠行為兩種條件,唯一不同在于被試的角色是行為接受者,任務是判斷不同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程度?;诮邮苷呖赡芨涌粗厥录Y果所帶來的影響,并會減弱對其他信息的重視程度,我們認為接受者會相應地忽視實施者過去的相關經(jīng)歷。本實驗假設:傳遞行為中行為人過去的經(jīng)歷不會影響行為接受者做出的道德判斷。
3.2 方法
3.2.1 被試
通過廣告和網(wǎng)絡通訊工具招募某大學的在校大學生100名(均為大一年級)自愿參加實驗。被試需要在單次道德行為、單次不道德行為、傳遞的道德行為、傳遞的不道德行為四種情景條件下完成實驗。剔除不認真作答的被試后,有效被試91名(男生43名、女生48名)。
3.2.2 實驗材料
本實驗采用短文描述兩輪獨裁者博弈情境,根據(jù)實驗對自變量的操作要求,在短文中設計了四種情景,每個情景用于測試被試對情景中人物道德水平的判斷程度。四個情境均要求被試想象自己丟失了錢包,具體描述如下:
(1)單次道德行為條件:小明將撿到的錢包交還給你。
(2)單次不道德行為條件:小王將撿到的你的錢包中的錢拿走,錢包扔掉。
(3)傳遞的道德行為條件:曾被送還錢包的小軍也將撿到的錢包交還給你。
(4)傳遞的不道德行為條件:曾丟失錢包無人送還的小天也將撿到的你的錢包中的錢拿走,錢包扔掉。
3.2.3 實驗設計與程序
實驗采用 2(行為效價:道德/不道德)×2(傳遞類型:單次/傳遞)被試內設計,被試需要根據(jù)上述四種情境分別對故事中人物的道德程度做出判定。本研究被試在不受干擾的環(huán)境下獨立完成整個實驗。實驗首先給被試呈現(xiàn)單次道德行為情境:“你在學校里丟了錢包,里面有你的學生證,還有幾百元現(xiàn)金。后來,學生小明撿到了,并根據(jù)證件上的信息找到了你,歸還了錢包”。然后被試對情境中小明的這一行為進行道德判斷,從非常不道德(-5)到非常道德(5)11點計分,分數(shù)越高表明道德程度越高。接著,依次給被試呈現(xiàn)單次道德行為情境,傳遞的道德行為情境,以及傳遞的不道德行為情境,并要求被試對情境中人物行為的道德進行評分。
3.3 實驗結果
四種情境下,被試作為行為的接受者對場景中人物的道德判斷評分的均值和標準誤見圖2。方差分析結果顯示,行為效價主效應顯著,F(xiàn)(1,91)=1933.87,p<0.001,η2=0.96。傳遞類型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191)=0.97,p=0.328,η2=0.01。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91)=2.62, p=0.109,η2=0.03。配對樣本t檢驗結果顯示,被試對傳遞的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M=4.34,SD=1.06)與單次道德行為(M=4.43,SD=0.97)無顯著差異(p=0.279)。被試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M=-3.9,SD=1.67)與單次的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M=-4.23,SD=1.71)無顯著性差異(p=0.168)。
4 討論
本研究首次考察了個體在不同的角色身份下,對積極和消極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實驗1的結果發(fā)現(xiàn),被試作為觀察者,對目標人物的道德判斷受到對象過去經(jīng)歷的影響。在積極情境中,相對于對單次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個體對積極廣義互惠條件下道德行為的評價顯著更低;在消極情境中,相對于對單次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個體對消極廣義互惠條件下道德行為的評價更積極。這表明,相較于無傳遞的單次行為,人們對廣義互惠中傳遞行為的道德判斷更加折中。而在實驗2中,被試作為行為接受者,對他人行為的道德判斷并未受其過去經(jīng)歷的影響。無論是在積極情境還是在消極情境中,個體對廣義互惠條件下的傳遞行為和單次行為的道德評價沒有顯著差異。
4.1 觀察者對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
實驗1的結果表明,人們對他人行為的道德判斷是一個復雜的認知過程。一方面,道德判斷不僅是簡單地分析和評價當下行為,而且還會綜合考慮對方過去的行為經(jīng)驗。實驗1中積極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評價降低,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可能是作為觀察者的被試對當事人產生了不同的期望。人們會認為當事人在得到別人幫助之后再去幫助別人是合理的,因而對該助人行為的道德評價不高。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當個體得到幫助后會產生感激情緒,從而做出更多的道德行為(Bartlett & DeSteno, 2006; Nowak & Roch, 2007)。有研究者發(fā)現(xiàn)激發(fā)被試的感恩情緒后,被試更愿意幫助施惠者和其他陌生人(Peterson & Stewart, 1996)。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產生感恩情緒的個體更傾向于做出親社會行為(Zitek et al., 2010)。而本研究的結果表明,作為觀察者,人們還會對曾受他人幫助的人有所期待,認為受惠者在別人的幫助下得到了積極的結果,應該對此心存感激,并懷著善意去幫助更多人。這形成了對受惠者的高道德預期,也表明這是我們社會中潛在的道德標準與共識。因此,相比沒有接受過他人幫助的單次道德行為,人們對廣義互惠中的道德行為評價會顯著更低。
另一方面,人們對消極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并沒有那么苛刻,這表明人們對受到消極對待的當事人表現(xiàn)出了更多寬容。研究發(fā)現(xiàn),個體受到他人的消極對待時,會產生一種自己是受害者的心理權利。心理權利傾向高的人更容易實施自私行為(Campbell et al., 2004)。Zitek等在2010年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相較于回憶無聊經(jīng)歷的被試,回憶自己曾經(jīng)遭遇過不公平經(jīng)歷的被試表達出了更多的自私意圖,也實施了更多的自私行為,例如攜帶實驗室鋼筆離開、留下垃圾等,并且他們表現(xiàn)出了更高的心理權利傾向(Zitek et al., 2010)。因此,個體所遭遇過的不公平待遇會通過提升心理權利傾向,從而表現(xiàn)出更多的自私行為。此時個體減弱了對自私欲望和行為的抑制(Strang et al., 2016)。當事人過去的消極經(jīng)歷不僅會影響自己的后續(xù)行為,還影響觀察者的道德判斷。在一項考察死刑犯定罪量刑影響的研究中,被試依次閱讀關于罪犯犯罪行為的描述(如搶劫殺人等),其中一些陳述包括減刑證據(jù)(如罪犯在童年時期曾遭受父母身體和言語上的嚴重虐待),另一些陳述不包含此類信息,被試需要依次做出對罪犯實施無期徒刑或是死刑的決策,結果表明當被試閱讀包含減刑證據(jù)的信息時,被試選擇死刑決策的比例(47.8%)顯著低于沒有此類信息時(73.5%),表明當事人過去的消極經(jīng)歷對死刑訴訟的判決結果產生重大影響(Barnett et al., 2004)。而本研究從道德判斷的視角印證了這個觀點。被試認為在消極廣義互惠中個體曾經(jīng)也是受害者,應該得到更多的寬容,不應該僅僅因當前不道德行為而受到嚴厲的批評,因此,相較于單次不道德行為個體,被試對其道德評價更為寬容。
4.2 接受者對廣義互惠行為的道德判斷
實驗2發(fā)現(xiàn),對于行為接受者,當事人過去的行為經(jīng)歷對道德判斷的影響消失了。我們認為,這很可能是因為接受者的道德判斷會更關注相關行為的結果,而不會過多考量行為實施者過去的經(jīng)歷,因此對其的道德判斷也不會受到過去經(jīng)歷信息的影響。前人的研究也提供了支持性的證據(jù),一項研究要求觀察者和行為接受者想象兩種情景:第一種情景下,捐款金額有2萬美元,并附帶捐贈者的照片;第二種情景下,捐款金額只有1萬美元,不含捐贈者的信息。結果發(fā)現(xiàn),觀察者認為匿名捐贈者更大方,因為匿名捐贈不求回報。但是,行為接受者則傾向于選擇接受2萬捐款(De Freitas et al., 2019)。在另一項研究中,研究者隨機將被試分配到觀察者與行為接受者兩種條件下,被試需要想象一種場景:某人(或者你自己)需要租新房子住,現(xiàn)在唯一的可選項是公共住房,有三年的等待名單,但是某人(或者你自己)可以使用一些不合規(guī)手段快速得到新房子,被試需要評估對此不道德行為的接受程度。結果發(fā)現(xiàn)比起作為觀察者,當被試作為行為接受者時會認為此不道德行為更加可以接受(Lammers & Stapel, 2009)。有學者認為,與不會得到實際好處的觀察者不同,行為接受者可以得到實際好處,因此更關注實際行為結果(Batson & Thompson, 2001)。實驗2的結果表明,作為行為的接受者,對行為的道德判斷會更多基于實際產生的行為結果,因此更少受到其他信息的影響,比如當事人過去的經(jīng)歷等。因此,接受者的道德判斷在廣義互惠條件下和單次條件下并沒有顯著差異。
4.3 實踐價值
根據(jù)本研究的結果可以對人們的道德判斷進行干預平衡,幫助人們做出更為正確的道德判斷。例如,本研究發(fā)現(xiàn)作為道德行為的旁觀者時,人們對傳遞的道德行為評價低于單次道德行為,而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評價高于單次的不道德行為。這提醒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作為旁觀者評價他人行為時,應當充分了解當事人過去的行為經(jīng)驗,因為它會影響自己當下對其的道德判斷,從而平衡自己的直覺反應,做出更理性的判斷。
4.4 研究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還存在一些不足。首先是研究樣本具有局限性,只針對浙江省某高校的大一新生,可能存在年齡和地區(qū)偏倚,后續(xù)研究需要擴大樣本范圍。其次,只采用了歸還錢包一個情景,可能存在道德事件的特殊性。后續(xù)研究還可以增加不同事件不同場景,考察不同程度的道德事件,例如將事件情景更換為跳河救人、幫朋友擋刀受傷等內容,考察被試給出的道德判斷是否有差異。
5 結論
本研究通過兩項實驗,考察在積極廣義互惠行為(傳遞的道德行為)和消極廣義互惠行為(傳遞的不道德行為)兩種情境下,道德行為的觀察者和接受者對當下行為的道德判斷是否受到過去經(jīng)驗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
(1)作為道德行為的旁觀者,相較于單次道德行為,被試對傳遞的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更低;相較于單次不道德行為,被試對傳遞的不道德行為的道德評價更高。
(2)作為道德行為的接受者,被試對傳遞行為的道德評價與單次道德行為沒有顯著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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