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
本期影人
安迪·戈茨Andy Gotts
Andy Gotts拍攝名人面孔已經(jīng)30年了,然而他謙遜地把自己描述成一個恰巧成為攝影師的電影迷。提到自己的攝影作品,他說:“我把我的‘攝影會話看做是一場可愛的對話,不時被‘咔嚓聲打斷。這是我與英雄或偶像之間的對話,我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進行拍攝,然后再次開始對話?!?/p>
也許不難想到,我設(shè)法在Andy Gotts去拍攝肖像的路上去找他的蹤跡。他當時正開車從倫敦前往愛丁堡為演員 Iain Glen和Martin Compston拍照,他們在即將上映的 Amazon Prime(亞馬遜金牌會員)驚悚劇《鉆井》(The Rig)中飾演角色。30年來,Gotts 一直在為電影、音樂和時尚界真正的標志性面孔拍攝肖像,他的最新創(chuàng)作成果是新書《偶像》(Icons)。
Gotts利用2020年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而被迫停止拍攝的機會,將工作重心轉(zhuǎn)為集中編輯Icons。該書分為三個部分——電影、時尚與音樂,收錄了250多幅人物肖像以及眾多名人褒獎 Gotts的才華的感謝信,包括斯蒂芬·弗萊、已故的約翰·赫特、迪克·范·戴克、凱特·溫斯萊特、薇薇安·韋斯特伍德、林戈·斯塔爾和布賴恩·梅等人。
為了分享他的職業(yè)生涯故事,他的無工作室肖像拍攝手法,以及 Icons一書的源起,AndyGotts在前往蘇格蘭拍攝的路上,在他的車中與我們暢談了45分鐘。他十分風(fēng)趣,喜歡自嘲,直爽誠懇,而且非常開放,所以你很快就能明白為什么他能與他拍攝的那些巨星們?nèi)谇⑾嗵帯?/p>
[右圖] 哈里森·福特,倫敦。2014年10月4日
是什么驅(qū)使你最初對攝影產(chǎn)生興趣?
我是詹姆斯·邦德的超級粉絲,當我10歲那年,家人同意我自己一人在電影院觀看《007之最高機密》(For Your Eyes Only)。有一幕是Q擁有全部那些小裝置,我被迷住了。那個周末有一檔 BBC 電視節(jié)目叫做《深入其中》(In At The DeepEnd) —— 每周“ 主持人” Chris Searle要學(xué)會一種新的職業(yè)。那周他是一名攝影師,跟隨來自鏡報集團報業(yè)公司( MirrorGroup Newspapers) 的 Mike Maloney——他們?nèi)惗嘏臄z身穿迷你裙的戴安娜·斯賓塞夫人(戴安娜王妃,譯者注)。我看完了整期節(jié)目,他們帶著全套相機設(shè)備周游倫敦,這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從那時開始對相機、設(shè)備和刺激產(chǎn)生了興趣。
當我19歲那年,最初的 BTEC“ 大學(xué)課程”攝影班開課了,他們在諾??说慕鹚沽珠_設(shè)為期兩年的課程。第一年講授所有的攝影類型——時尚、美術(shù)、風(fēng)光等等,而第二年用一整年時間專攻一個科目。到了第一學(xué)年末,沒有任何一個門類讓我特別想拍一整年。
凱特·溫斯萊特,倫敦,2006年8月16日
娜奧米·坎貝爾,倫敦,2015年2月19日
就在這時,斯蒂芬·弗萊來到我的大學(xué),分發(fā)畢業(yè)證書并進行艾滋病宣傳講座。我打聽到這次問答會在哪個房間,所以在隔壁房間搭起了背景、架設(shè)好相機和幾盞燈。我到問答會場,舉起手說:“請問我能在隔壁為您拍張照嗎?”他轉(zhuǎn)了一下眼睛說:“能快點嗎?”我說:“是的,我保證?!蔽矣?90秒拍攝了 10 張照片,這改變了我的一生。那就是我的頓悟時刻——突然間我知道了自己想為名人拍攝照片。
那么,拍攝斯蒂芬·弗萊是你的重大突破嗎?
那是我在這條道路上邁出的第一步。這完全是命運的安排,因為斯蒂芬·弗萊討厭被人拍攝。但是有一張我拍攝的照片非常受他的喜愛,他問我能否給他擴印一張0x8cm的照片。我在學(xué)校的暗房里把照片擴印出來,寄到了他的地址,他把這張照片擺在了他家壁爐臺上。他最好的朋友肯尼思·布拉納過去吃午飯,看到那張照片,問是誰拍攝的。斯蒂芬說:“大學(xué)里的一個學(xué)生。”肯說:“你有他的電話號碼嗎?”肯問我:“你想來倫敦為我和我‘當時的妻子艾瑪·湯普森拍照嗎?”我就去了。
我前往海格特為肯和艾瑪拍照。我下了出租車,不太清楚要去哪里,所以我把所有設(shè)備都扔在最近的門階上,試著弄清楚我在哪兒,那里正好是德里克·雅各比的家門口。他出來看我在做什么,我說:“我正在找肯尼思·布拉納?!彼f:“我認識他。我?guī)闳ニ野伞!庇谑撬阄乙宦纷哌^去,然后他說:“既然我也來了,能幫我也拍一張大頭像嗎?”
我的事業(yè)就這樣開始了。我一次就集齊了這三位名人,而這張“誰認識誰”的一整張蜘蛛網(wǎng)就從那里展開了。
你不在工作室里拍攝——為什么呢?
我在演員或名人的家里拍攝。如果有人遠道而來,比如說從美國過來,我就在梅費爾的一家酒店里拍攝,但我從來沒有工作室。攝影工作室過于冷漠、過于灰暗、過于憂郁了。演員們已經(jīng)在工作室里被拍攝了千百次,已經(jīng)進入一種自動駕駛的狀態(tài)了。如果他們不是在工作室而是我去找他們,他們會感到更加舒適。我沒有助手,所以沒有其他人讓他們感覺到是在拍照片,就我一個人在搗鼓一部照相機。
你的大部分作品都是黑白的,是嗎?
對。我是看著黑白電影長大的,觀看老電影,觀察它們?nèi)绾尾脊庹彰?,影響了我的攝影風(fēng)格。有大概 19 年我只拍黑白。
你對黑白的熱愛還在繼續(xù)嗎?
是的。大約2008年我得到一部飛思相機。那是一部數(shù)字相機,現(xiàn)在我可以選擇拍攝黑白還是彩色。當我去拍照時,我會帶上我的膠片相機和我的飛思,這樣如果我愿意就可以拍攝彩色照片,或者我也可以用模擬膠片拍攝。
吉莉安·安德森,倫敦,2015年7月6日
喬治·克魯尼,洛杉磯,2013年11月10日
阿爾·帕西諾,貝弗利山莊,2008年11月22日
你用什么膠片相機?
這是一部瑪米亞 RB67。它是我19歲時購買的一部二手相機,30年來我仍然在用它……一部 200英鎊(約1722元,譯者注)的相機,我還在用它。
你在這部相機上使用特定的鏡頭嗎?
我有一堆鏡頭。我有一支 180mm 鏡頭,這是我拍攝人物肖像的隨身鏡頭。如果我想從非常近的距離拍攝,我會用一支80mm 鏡頭,但是通常我會從距離人物稍遠一點的位置拍攝,特別是在當前的大環(huán)境下。
你會進行任何形式的后期制作工作嗎?
如果我用我的飛思拍攝,并希望用黑白,我會在 Photoshop 里把它制作成黑白,或稍稍提高一點對比度,但是我并不會編輯掉任何東西——有什么就是什么。
我在拍攝人物時不會追求像《名利場》《時尚》那樣光線理想的效果:我追求的是被攝人物本身。這就是我不編輯照片的原因。
林戈·斯塔爾給了我最好的贊美,因為他也喜歡攝影,喜愛安塞爾·亞當斯的風(fēng)光作品,他對我說:“Andy,你是人物肖像領(lǐng)域的安塞爾·亞當斯?!比绻乙獮樽约簳鴮懲昝赖哪怪俱?,那正是我要說的,因為我努力嘗試捕捉人物面部的風(fēng)景……每一條皺紋,每一根曲線,每一道魚尾紋,一切一切。
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間你是否持續(xù)工作?
沒有。我差不多有一年完全沒有拍攝?,F(xiàn)在已經(jīng)有18個月了,所以其中12個月沒有任何拍攝,因為我拍攝的都是名人,他們的公關(guān)人員或經(jīng)理人只允許他們做那些必須做的事情,比如為電影做宣傳……別的都不行。
在過去6個月里我的拍攝工作多了一些,但是一年時間不拍攝讓我有機會把我的書編纂完成,所以這很完美。或許甚至可以說,是疫情封鎖幫了我。
你是如何說服被攝人物擺姿勢的?
對于我來說具有優(yōu)勢的一點是,由于我不帶助手,人們可以很放松,當我拍攝時他們可以做自己。通常我首先會嘗試拍一張標志性的照片——我知道他們會滿意的那種。然后我會拍一些古怪的東西,因為大多數(shù)名人都會對他們在圖像中的形象非常謹慎,他們中有許多人并不會做傻事。
我的拍攝方式并不是正式的……是吵鬧的音樂、香檳四溢和各種葷段子,所以現(xiàn)場環(huán)境趣味橫生,人們也變得開放起來。因為他們知道我會向他們展示我拍的每一張照片,如果他們有任何不滿意我會很高興地“斃掉”那張照片,所以他們很樂意做任何事。
他們對看到的照片有發(fā)言權(quán),這讓我感到很舒服。他們經(jīng)常做一些滑稽的舉動。哈里森·福特說過:“Andy,35年來從沒有人讓我做搞笑的樣子,因為他們都怕我?!碑斔袡C會成為一個12歲的孩子時,他很享受這一刻:他一直在做鬼臉,連我都無法制止他。我很喜歡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我能給別人一個小窗口,讓他們借此表達他們自己,而他們往往沒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這是關(guān)于信任的問題,當你為了他們的利益刪掉照片的時候?
對,但是我從來不會刪掉任何東西,因為有一天這些人也許會希望我沒有刪。那些他們不喜歡的,我只是不會展現(xiàn)給世人看。
你在工作中遇到的最大障礙是什么?
在我職業(yè)生涯中唯一的障礙就是那些代表天才們回答問題的公關(guān)人員——這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當我與天才本人或他們的助理打交道時,我的生活會非常簡單直接。每個我拍攝過的人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他們喜歡我的作品和我的風(fēng)格,而他們想拍一張非常棒的照片。這并不是我去完成一項工作,而是兩個人走到一起去創(chuàng)造一些東西。所以我的拍攝非常愉快。
但是當公關(guān)人員在拍攝前告訴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的時候,或者告訴你該如何用光或采用怎樣的拍攝角度的時候,那我就會說:“呃,不,我不是那樣拍的——要么按我的方式拍,要么干脆不拍?!?/p>
你和被攝人物有成為朋友的嗎?
攝影是非常親密的。如果只是對我來說,我擁有他們唯一的關(guān)注,友誼的形成也就是分分鐘的事。要我說,我拍過的人里有99% 依然保持著聯(lián)絡(luò)。這就是為什么當我要出書或新項目需要有人代表我接受采訪或提供手寫稿時,每個人都傾情幫我宣傳。很有愛的一點是,我確實有一個通過攝影建立起來的核心朋友群,這是我的榮幸。
誰是你曾經(jīng)拍攝過的最令人驚訝的人物?
許多人都比我想象的更加順從。沒有人以負面形式驚到我。當我為布拉德·皮特拍攝時,他說:“我能幫什么忙嗎?”我說:“如果能為我引薦一下任何一位你認識的大人物那就太好了!”他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把手機遞給我,手機里一個聲音說:“嗨 Andy,我是喬治·克魯尼。我在科莫湖,你想過來度周末嗎?”此前我從沒跟他說過話,從來沒見過他。
史蒂夫·麥奎因,洛杉磯,2013年11月10日
當你和他在一起時,他會讓你感覺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有那種能力,讓你感覺自己如此特別、對他如此重要。
你在《偶像》這本書中最喜歡哪張照片?
我最喜歡的照片之一是托尼·柯蒂斯的:這是他生前拍攝的最后一張照片,就在他去世三天前。他問我:“我能再擺一次姿勢嗎?”于是我有了這個主意,在他臉上畫上美國國旗。我們完成了這次拍攝,而他在他去世那天看到了成片。他當時在醫(yī)院,他的夫人拿到了這張照片。他看著這張照片說:“吉莉,這是我拍得最好的一張照片?!碑斕煜挛缢ナ懒恕U掌牧α空媸翘珡姶罅恕?h3>書籍信息
《偶像:Andy Gotts人物肖像》(Icons:Portraits by Andy Gotts) 一書已由Scala Arts&Heritage Publishers 出版發(fā)行 (ISBN: 978-1-78551-371-8), 約287元(35英鎊/45美元)scalapublisher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