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根成

“人民”一詞是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中使用頻率最高的詞之一。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人民”一詞的高頻次使用，既全面闡釋了習近平總書記“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又從多方面指明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應遵循的原則、目標、任務與實踐要求。從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看，這一基本發(fā)展思想已經成為當代中國共產黨領導集體決策的基本出發(fā)點。它不但代表了中國共產黨領導集體對人民利益、人民權利、人民幸福等問題的高度關注，而且深刻揭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與特點。綜觀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人民”一詞在各種語境中的使用，其含義主要聚焦于作為主體的“人民”、作為共同體成員的“人民”及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質的“人民”三個基本維度。

一、作為主體的“人民”

黨的二十大報告，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人民群眾”“人民當家作主”“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人民民主”“人民主體地位”“人民立場”“人民愿望”“人民智慧”“人民創(chuàng)造”“人民滿意”“人民意志”“人民權益”“人民創(chuàng)造活力”“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保證人民依法實行民主選舉、支持和保證人民通過人民代表大會行使國家權力”“人民政協(xié)”“利民為本、執(zhí)政為民”等詞句的使用，從“人民”作為國家主人翁、中國特色人民民主政治的主體、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不斷向前發(fā)展的歷史創(chuàng)造者等多個維度詮釋了“人民”作為“主體”的全面內涵?！叭嗣瘛笔紫仁侵溉藗冎械慕^大多數(shù)，包括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私營企業(yè)主等人民群眾的絕大多數(shù)，他們既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明的承繼者，又是國家的真正主人，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的創(chuàng)造者、建設者及一切權力合法性的真正來源。

回顧人類文明發(fā)展史，“人民”并非自古就是國家的主體。事實上，“人民”被視為主體的歷史距今只有不到500年。在人類由野蠻社會進入文明社會的過程中，“人”與“民”最初被界分為具有不同社會身份與地位的兩個群體。其中，“人”多指居于統(tǒng)治地位、享有治理權力的群體，而“民”則多指處于被統(tǒng)治地位的下層乃至底層群體。在古希臘城邦中，“人”與“民”的區(qū)別就體現(xiàn)在“公民”與“平民”的區(qū)別之中：柏拉圖把平民解讀為“自食其力、沒有太多財產、不參加政治活動的居民”[1]。亞里士多德承繼了柏拉圖把政治權力與地位視為界分公民與平民的核心要素的觀點，他指出：公民是“有權參加議事和審判職能的人”[2]。在古代中國的倫理型文化中，人們則更側重于從道德品質、道德意志能力等方面來解讀人們的社會身份與地位的差別。其中，“人”主要指居于社會上層，參與國家大事的“肉食者”“君子”“大人”之流，對應于古希臘城邦中的“公民”；而“民”則是處于被統(tǒng)治地位的普通民眾，他們既沒有土地，也不享有平等的政治權力。古代中國的“君子”之流還把“民”視為“小人”“眾萌”之輩。所謂“眾萌”，即懵懂無知、缺乏主見與創(chuàng)造力的人。《論語》也從道德品格上明確區(qū)分了“君子”與“小人”，即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現(xiàn)代意義上的“人民”概念發(fā)源于近代歐洲啟蒙運動：以盧梭為代表的學者們把“人”與“民”合稱為“人民”。雖然，合“人”與“民”為“人民”，只是在表達方式上有所不同，但是，其中卻內蘊了極其深遠的意義。第一，在啟蒙運動的理念中，“人民”被解讀為一個抽象的整體，“人”與“民”都是這個整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第二，啟蒙運動確立了一個基本理念：作為“生而平等”的權力主體，人民在權力上的平等并不會因為后天的社會地位而改變。也就是說，在“人民”這個整體中，人與人的社會地位可能并不平等，但在權力上卻是平等的。第三，啟蒙運動的學者們把“人民”視為國家制度、政治權力的合法性根源，賦予“人民”以極高政治地位。啟蒙運動為近代以來“人民”概念的明確化及其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問題在于：啟蒙運動的權力平等僅僅是一種理念的建構，它從未成為人民生活的現(xiàn)實。資本主義制度確立之后，資本主義社會的文化精英也從未看到人民群眾在社會歷史發(fā)展中的決定性作用。在他們看來，人民群眾缺乏知識與教養(yǎng)，缺乏主見與創(chuàng)新意識，其在社會歷史發(fā)展中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

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吸收啟蒙運動以來關于“人民”思想的積極成果，并在此基礎上做了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建構了系統(tǒng)的“人民主體”理論體系與革命的實踐邏輯體系。第一，作為主體的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馬克思在人類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宏大圖景中闡明了“人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他指出：“人們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繼承下來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3]第二，只有在真正的民主制度中，作為主體的人民才能擁有人民主權。近代資產階級革命雖然把人民主權作為一個政治目標，并以此激發(fā)了強大的政治號召力與革命動力，資本主義制度的建立與發(fā)展也確實解決了封建主義制度中存在的大量人權問題。但是，整體地看，資本主義的人權是片面、不完全的。馬克思曾批判資本主義人權：“至于談到權利，我們和其他許多人都曾強調指出了共產主義對政治權利、私人權利以及權利的最一般形式即人權所采取的反對立場?！藱啾旧砭褪翘貦啵接兄凭褪菈艛??！盵4]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特別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制度為人權的實現(xiàn)創(chuàng)造了最充分的條件，因為，作為政治主權的所有者，人民得以享受最全面與最真實的權利。在這里，人民不僅成為真實的主體，而且還實現(xiàn)了從人民主體到人民主權的飛躍，這是一次質的飛躍：人民主體強調的是“人”的整體性以及所有個體的理性自主與自覺，人民主體地位的確立所解決的是人格層面的問題；而人民主權所強調的則是主體身份的現(xiàn)實性以及權利的監(jiān)督與最終歸宿，人民主權的明確解決了“人”的社會地位、職責、義務以及制度的合法性問題。當代社會主義中國全面改革的歷史進程，就是“使‘人民主體’在國家社會的全部政治體系中充分就位，切實地擔當起主體的全部權利與責任”[5]的歷史進程，也就是人民主體地位不斷被確認的歷史進程。

中國共產黨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領導中國人民建設了史無前例的一系列浩大工程：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國共產黨領導集體就強調：“無論如何，中國無產階級、農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小資產階級，乃是決定國家命運的基本勢力。”[6]人民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的主力軍，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不斷向前發(fā)展的最廣大主體。故而，人民是國家的真正主人——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由此提出的制度建設性要求就是：國家機器必須為人民服務，充分體現(xiàn)人民當家作主，“只有使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才能從根本上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的廣泛的民主權利”[7]。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與實踐中，人民的主體地位與作用成為真正的現(xiàn)實，并獲得了法律的全面保障。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必須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fā)展道路，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tǒng)一，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充分體現(xiàn)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fā)人民創(chuàng)造活力。”[8]37他不但強調了人民的主體地位，而且強調了人民主體既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道路的基本問題之一，也是國家決策的基本出發(fā)點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方向指引。綜合起來看，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人民主體”主要有三個基本向度的含義：第一，歷史創(chuàng)造的主體。習近平總書記結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的實踐，闡明了“人民群眾創(chuàng)造歷史”這一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并強調了“人民”是黨和國家事業(yè)的主體?！拔迥陙?，我們黨團結帶領人民，攻克了許多長期沒有解決的難題，辦成了許多事關長遠的大事要事，推動黨和國家事業(yè)取得舉世矚目的重大成就?！盵8]4第二，權力主體。在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中，人民不僅是推動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不斷發(fā)展的主導力量，而且還是社會主義國家一切權力的合法性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拔覈枪と穗A級領導的、以工農聯(lián)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盵8]37人民行使權力的機關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最高權力機關[9]。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通過民主選舉產生，因此，其必須對人民負責，受人民監(jiān)督。在我國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與民主選舉制度中，人民都是真實的權力主體。第三，身份主體。作為創(chuàng)造歷史的主體與權力主體的人民必然是這個國家的主人，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的一個核心命題就是要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必須“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充分體現(xiàn)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fā)人民創(chuàng)造活力”[8]37。他還說：“人民當家作主必須具體地、現(xiàn)實地體現(xiàn)到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和國家治理上來，具體地、現(xiàn)實地體現(xiàn)到中國共產黨和國家機關各個方面、各個層級的工作上來，具體地、現(xiàn)實地體現(xiàn)到人民對自身利益的實現(xiàn)和發(fā)展上來?！盵10]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的本意也在于人民當家作主，民主決策與民主程序就是要解決人民在現(xiàn)實生活與政治參與中所需要解決的一切問題。

二、作為共同體成員的“人民”

黨的二十大報告，通過“中國人民”“全國各族人民”“各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黨和人民”“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全體人民”“世界人民”“各人民團體”等詞語的使用，闡明了“中國人民”作為一個共同體以及“世界人民”作為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刻內涵、社會現(xiàn)狀以及未來的發(fā)展方向。多年來，習近平總書記不僅強調中華民族是一個基于共同的文明傳統(tǒng)、現(xiàn)實的文明傳承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文化與政治共同體，而且反復強調世界各國人民構成了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需要特別強調的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最早見于2011年《中國的和平發(fā)展》白皮書；在2012年11月的中共十八大報告中，“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成為一個明確的倡議。2013年3月23日，習近平主席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演講時，第一次向全世界明確傳遞了中國對人類命運的思考?！斑@個世界，各國相互聯(lián)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xiàn)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盵11]經過10余年的發(fā)展，“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成為中國政府所倡導的人類社會新理念，也成為世界各國人民的共識。2017年，“人類命運共同體”被正式寫入聯(lián)合國大會裁軍與國際安全委員會(聯(lián)大一委)的決議之中。

當今世界，人們清醒地意識到，不僅家庭或家族、宗教團體、現(xiàn)代企事業(yè)單位組織、民族、國家等是特定的文化共同體，而且人與自然也是一個休戚與共的共同體。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中國式現(xiàn)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xiàn)代化。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無止境地向自然索取甚至破壞自然必然會遭到大自然的報復。”[8]23對于人類共同體來說，利益是其基礎，而對特定文化、價值的認同與執(zhí)守則是文化共同體的核心。人類文明進化史表明：個體的自由與發(fā)展從來都是一個現(xiàn)實的個體與該個體生活于其中的共同體雙向建構的結果。離開個體，共同體勢必淪為虛無；而離開共同體，任何個體都將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并將與沒有個體的共同體一樣淪為虛無。

在馬克思主義誕生之前，人類歷史上已經有了許多關于共同體的思考。但是，即便是柏拉圖這樣偉大的思想家，在目睹自己的恩師蘇格拉底被雅典法庭判以死刑之后，也消極地認為理想的共同體在現(xiàn)實社會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實上，馬克思主義之前，共同體大多意味著對個體的僭越與壓迫。在亞里士多德的理想中，城邦不僅是一個生活與文化共同體，而且代表了“最高的善”。但事實卻是，城邦共同體“最終消除了人作為個體獨立存在的最重要基礎，通過以上所有方式，城邦將人從阿里斯托芬所捍衛(wèi)的日常生活中剝離出來。這導致人只與作為整體的城邦發(fā)生聯(lián)系，存在變得抽象”[12]。黑格爾在批判柏拉圖的共同體思想時明確指出：“至于說到另一觀點，即排斥主觀自由原則的觀點，乃是柏拉圖的理想國中之主要特征。國家的基本精神在于從各方面使固定了的個性消融于共性之中，把所有的人僅僅當作一般的人?！盵13]馬克思洞見了“人”的本質。一方面，他以現(xiàn)實的人為邏輯起點，系統(tǒng)地解讀現(xiàn)實世界的實踐邏輯?！拔覀兊某霭l(fā)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切┌l(fā)展著自己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的人們，在改變自己的這個現(xiàn)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14]離開現(xiàn)實的人及其活動，一切歷史都將變得無從解讀。另一方面，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體系中，“作為現(xiàn)實個人的人的本質其本身就是一個共同體，亦即對個體的社會性的真正指認”[15]。因此，馬克思總是在共同體關系及其形成、現(xiàn)實形態(tài)與實踐機制中分析“人”及由“現(xiàn)實的人”所型構的社會，從而為解讀所有社會現(xiàn)象與問題找到了真正有效的鑰匙。因為，現(xiàn)實的人從來都不是單個的個體性存在，而必定存在于特定的社會關系之中?！安还軅€人在主觀上怎樣超脫各種關系，他在社會意義上總是這些關系的產物?！盵16]馬克思關于共同體的思想表明：真實的共同體與現(xiàn)實的人之間有著高度的同一性，現(xiàn)實且真正成為價值主體與權力主體的人是“真正的共同體”的前提與基礎，“真正的共同體”既是現(xiàn)實的人的奮斗目標，又是詮釋現(xiàn)實的人的全部內涵最有效的進路。

中國共產黨人秉承馬克思主義共同體思想的基本理論，結合中國文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建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人民共同體理論。研讀黨的二十大報告，可以理出這一共同體理論的三個基本點：第一，中國共產黨從來都把“中國人民”視為一個文化共同體，其基本底蘊是傳統(tǒng)中國的倫理型文化，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得以煥發(fā)強大凝聚力的文化之基。所有的中國人民都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傳承者。這個文化身份是嵌入我們所有中國人血脈與基因中的獨特標識，它宣示了我們對自己國家、自己文化的認同與踐履，并促成了有共同價值取向、行為偏好與心理定勢的文化共同體的建構。這個共同體和諧而團結，清楚自己的目標且共同奮斗，終于成就了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再到強起來的偉大功業(yè)。第二，“人民群眾”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現(xiàn)實主體，中國共產黨與全國各族人民都是“人民群眾”的一員。“人民群眾”是中華優(yōu)秀文明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創(chuàng)造者，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不斷向前發(fā)展的建設者，是社會治理的主體。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代中國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l(fā)展壯大群防群治力量，營造見義勇為社會氛圍，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8]54。在這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民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成員，他們的積極參與提升了社會治理效能，并實現(xiàn)了人類有史以來真正的共治共享。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人民”被反復提及，其中特別突出了全國各族人民、黨和軍隊是一個有著共同利益訴求、共同文化基因、共同價值追求與共同發(fā)展目標的，有著高度凝聚力的共同體。中國共產黨是這個共同體的核心，而人民則是這個共同體的主體，人民的幸福安康與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是這個共同體的目標。第三，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遠大目標集中體現(xiàn)在中國夢的愿景中。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中國夢”一詞多次出現(xiàn)，從其出現(xiàn)的語境看，中國夢的理想奠定于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文化共同體的基礎上，其實質就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其中內蘊了文化共同體的兩個最基本含義。首先，中國夢是中華民族這個共同體的理想，而不是哪一個人或哪一部分人的理想，它是全體中華兒女的理想！習近平總書記說：“人心是最大的政治，統(tǒng)一戰(zhàn)線是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的強大法寶。完善大統(tǒng)戰(zhàn)工作格局，堅持大團結大聯(lián)合，動員全體中華兒女圍繞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一起來想、一起來干?！盵8]39習近平總書記又強調要“不斷鞏固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加強海內外中華兒女大團結，形成同心共圓中國夢的強大合力”[8]70。其次，中國夢的實質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復興，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文化共同體則是這一復興的前提與基礎。從遠古而至當代，中華民族生活在華夏這片土地上，他們以共同體的力量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燦爛文明。這既是我們這個民族共同體在過去得以建構大一統(tǒng)國家，并在抵御各種敵對勢力入侵中取得最終勝利的根本，也是奠定中國在未來新的全球秩序與世界格局中地位、作用的核心力量所在。仔細研讀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關于共同體的闡述，從人與自然的生命共同體到中華民族共同體、社會治理共同體再到人類命運共同體，無不揭示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一個真實的共同體或“真正的共同體”，而人類命運共同體則是“天下一家”的中華民族文化精神與當代中國共產黨領導集體的世界情懷的充分體現(xiàn)。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體系中，“真正的共同體”是“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在這里，共同體不是對自由的限制，而是對自由的確證與擴展?！叭藗兣c他人結成的共同體從根本上說，必定不是被看作對真正的個體自由的限制，而是被看作這種自由的擴展。最高的共同體就是最高的自由?！盵17]從黑格爾、馬克思等人關于“真正的共同體”的思想角度審視，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無疑就是一個真正的共同體，因為，在這個共同體內，人民作為共同體的成員，其主體身份、權力地位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體的最核心內容。中國人民是人類歷史上這一全新的國體與政體的締造者，又是這一全新的國體與政體的最核心力量；而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與人民代表大會制的政體則詮釋了人民作為共同體成員的全新內涵，并為實現(xiàn)人民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提供了全面保障。

三、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質的“人民”

黨的二十大報告，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人民當家作主”“人民民主”“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為人民服務”“支持和保證人民通過人民代表大會行使國家權力”等，主要從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為人民服務，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特征——人民當家作主和全過程人民民主等維度詮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與“特色”。綜合分析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關于“人民”的相關表述，可以發(fā)現(xiàn)：全過程人民民主最集中地體現(xiàn)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以黨的領導為根本特征，在我國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中全面展示人民主體地位，實現(xiàn)人民根本利益，體現(xiàn)人民利益的全局性、長遠性和根本性的人民民主。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上海市調研時，首次提出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拔覀冏叩氖且粭l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fā)展道路，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所有的重大立法決策都是依照程序、經過民主醞釀，通過科學決策、民主決策產生的?！盵18]2021年，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習近平再次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要“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維護社會公平正義”[19]。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發(fā)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并特別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式現(xiàn)代化本質要求的一項重要內容。整體地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內蘊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質的幾個根本方面：第一，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當代中國，中國共產黨是執(zhí)政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領導力量?！皥猿种袊伯a黨這一堅強領導核心，是中華民族的命運所系?！盵20]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我們全面加強黨的領導，明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是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yōu)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共產黨是最高政治領導力量，堅持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是最高政治原則”[8]6。中國革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與發(fā)展的實踐都表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我國政治穩(wěn)定、經濟發(fā)展、民族團結、社會穩(wěn)定的根本點。事實上，堅持全過程人民民主與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在其本質上是一致的，因為，堅持全過程人民民主，既是中國共產黨性質與宗旨的鮮明體現(xiàn)，也是堅持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的本質要求?！霸谇斑M道路上，我們一定要堅持從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高度，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在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yī)、老有所養(yǎng)、住有所居上持續(xù)取得新進展?！盵21]第二，全過程人民民主為確證人民的主體地位與人民主權提供了堅實的制度基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本前提是人民性——在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中，人民既是主體，又是最終的目的指向。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論述既是對“以人民為中心”基本發(fā)展思想的確證與強化，又是對“以人民為中心”基本發(fā)展思想的踐行。他特別強調，“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是人民民主的真諦”，要“形成完整的制度程序和參與實踐，保證人民在日常政治生活中有廣泛持續(xù)深入參與的權利”[22]。全過程人民民主堅持“一切為了人民”的基本原則，而其最終目的則是保障全體人民利益，這也同樣彰顯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人民性。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為全過程人民民主中的人民主體地位及人民的權力提供了堅實的制度基礎。在這一制度中，“人民”是核心，因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基本原則是一切權力屬于人民，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都是由人民通過選舉產生，他們代表人民行使權力?！拔覀儽仨殘猿謬乙磺袡嗔儆谌嗣瘢瑘猿秩嗣裰黧w地位，支持和保證人民通過人民代表大會行使國家權力?！盵20]第三，全過程人民民主從人民民主發(fā)展而來，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民主政治上的偉大創(chuàng)新，它充分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之于資產階級民主的巨大優(yōu)越性。一方面，歷史上的剝削階級也曾聲稱他們代表人民，以人民的自由與權力為制度建構的出發(fā)點與目標；然而，實際上，他們卻始終以奴役人民為手段，以自身階級利益為最終目的。而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已經擺脫了一切剝削階級的奴役，成為具有獨立人格與自由意志的主體，全面民主與真實自由確保了社會主義的人權與公正。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中開辟出來的全新民主之路。到如今，我國的人民民主之路已經越來越寬廣，且已“徹底融入中國改革與發(fā)展的血液之中，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生命所在”[2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40多年的建設進程，也是我國人民民主制度不斷發(fā)展與完善的進程。在這個進程中，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化，人民民主也發(fā)展成為全過程人民民主。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在提到全過程人民民主時說：十九大以來的五年，全黨全國人民“扎實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進一步“實現(xiàn)了民主政治的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他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8]37毫無疑問，在未來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隨著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的不斷健全，以及人民當家作主制度保障的不斷加強，全過程人民民主還將在發(fā)展中得到不斷加強與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優(yōu)勢也將持續(xù)得到彰顯。

“人民”概念的三重含義并非互不相干，而是相互關聯(lián)的。首先，作為主體的人民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的主人，又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主體，還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承繼者。其次，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成員，人民有著相同的文化基因與文化身份，在認同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并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上達成了高度的一致；作為文化共同體的成員，人民是創(chuàng)造中華優(yōu)秀文明并持續(xù)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不斷進步的主體。最后，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人民主體有著高度的一致性：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切實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基礎，它確證了人民當家作主的主體身份及權力主體的地位；同時，人民成為真實的主體，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真正主人，成為一切權力的合法性來源，則確保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現(xiàn)實性與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