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群星

縱觀美國歷史，類似“北溪門”這樣的案例無獨有偶。

1982年夏天，蘇聯(lián)泛西伯利亞天然氣管線突然發(fā)生大爆炸。管道碎片如流星雨一樣四處飛濺，連美國衛(wèi)星都清楚拍到了沖天的火光。爆炸產生的火球破壞力相當于3000噸TNT炸藥，當量達到了美國在廣島所投原子彈的1/4。

難道是蘇聯(lián)開展了核試驗？消息在美國和加拿大設立的北美防空司令部引發(fā)了憂慮情緒。但美國中情局很快氣定神閑地向同僚們發(fā)話：什么都不用擔心，這次爆炸是他們秘密籌備了半年的“杰作”。

這次管線爆炸被視為美國“秘密行動”的代表之一。蘇聯(lián)向西歐輸送天然氣以賺取外匯的計劃因此落空，經濟發(fā)展遭受重創(chuàng)。爆炸的真相一直不為人知，直至20世紀90年代相關檔案解密。

巧合的是，整整40年后，同樣承擔著輸氣重任的“北溪”管道被炸。爆炸真兇目前尚無權威定論，但它令不少中外研究者想起了西伯利亞荒原上那似曾相識的一幕。

“冷戰(zhàn)催生的‘秘密行動’計劃是長期性的，迄今已經跨越了14任美國總統(tǒng)的任期。此類行動有成熟的套路，美國往往隱身幕后，通過各種手段操縱海外事態(tài)發(fā)展?！蹦暇┐髮W世界歷史系教授舒建中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秘密行動”的始作俑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遏制戰(zhàn)略之父”

喬治·凱南。

冷戰(zhàn)期間的美國中情局辦公室。

1948年5月，在成立不到一年的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以下簡稱國安會）內部，一份由喬治·凱南起草的《開創(chuàng)有組織的政治戰(zhàn)》文件被廣泛傳閱著。文件指出，美國和蘇聯(lián)之間的爭斗并非簡單的國家間的競爭，而是“自由民主原則與共產主義之間的意識形態(tài)之戰(zhàn)”。有鑒于此，美國應該對蘇聯(lián)開展新型的“政治戰(zhàn)”，包括公開的和秘密的行動。

左圖：自由歐洲電臺號稱要“服務于鐵幕后的聽眾”，這是其宣傳海報。右圖：1956年的“波茲南事件”中，波蘭民眾在街頭奔跑。

這是“秘密行動”一詞首次出現(xiàn)在美國官方文件中。喬治·凱南大學畢業(yè)就進入美國外交機構，后來長期在莫斯科工作，是美國的蘇聯(lián)問題專家之一。他生性內向，在美國外交圈的地位一度相當邊緣化，直到給華盛頓發(fā)去那篇影響深遠的“長電報”——對蘇聯(lián)進行“和平遏制”的建議深受時任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重視，凱南由此成為美國外交決策中舉足輕重的人物，1947年出任美國國務院政策規(guī)劃辦公室首任主管。國安會及其下屬的中情局成立后，凱南再次出手，制定了“秘密行動”規(guī)則。

在中國人民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看來，所謂“秘密行動”，就是堂而皇之地不擇手段?！霸诶鋺?zhàn)背景下，美國如果公開行動，很容易被視為與蘇聯(lián)直接對抗。為了避免與蘇聯(lián)及相關國家產生高烈度的沖突，美國轉而采用‘秘密行動’，包括在政治上糾集親美勢力、扶植所謂‘親美政黨’；在經濟上威脅或直接采取制裁、擾亂正常經濟秩序；在輿論宣傳上編造散布煽動性和鼓動性的信息與價值觀，顛倒是非黑白、欺騙性地動員普通民眾……”

冷戰(zhàn)時期規(guī)模最大、最為成功的“秘密行動”，當數(shù)美國針對蘇聯(lián)和東歐展開的宣傳戰(zhàn)。

20世紀50年代初，自由歐洲電臺和自由電臺（最初名為解放電臺）先后開播。前者負責對東歐國家廣播，后者負責對蘇聯(lián)廣播。這兩家電臺名義上是“民間電臺”，實際上卻接受中情局的秘密資金支持，各個部門都有中情局安插的工作人員。

根據(jù)美國的安排，兩家電臺每天用俄語、烏克蘭語、波蘭語等十幾種語言進行廣播，號稱要“服務于鐵幕背后的聽眾”。其節(jié)目攻擊社會主義制度，頌揚西方價值觀念，誘導聽眾產生對社會現(xiàn)實的不滿和對西方的向往。

“1955年，在中情局的部署下，自由歐洲電臺及自由歐洲出版社對波蘭啟動了新的宣傳攻勢，代號‘聚光燈行動’。他們精心設計宣傳議題，利用叛逃美國的波蘭情報官員約瑟夫·斯威奧托羅大做文章?！笔娼ㄖ姓f。

斯威奧托羅原本就職于波蘭公安部。1953年冬天，他受命前往民主德國（東德）執(zhí)行任務，卻趁著途徑聯(lián)邦德國（西德）的機會甩開同事，逃到美國駐西柏林的辦事處內。由于斯威奧托羅的特殊背景，他供述的內容被包裝成波蘭政府“設置秘密警察、進行政治鎮(zhèn)壓”的證據(jù)。在“聚光燈行動”中，自由歐洲電臺制作了30個有關斯威奧托羅的節(jié)目，播放其采訪140余次，還利用氣球向波蘭境內播撒了大量傳單。

1971年，智利總統(tǒng)薩爾瓦多·阿連德（右）與古巴革命領袖卡斯特羅交談。

1973年9月11日，智利陸軍司令皮諾切特發(fā)動政變，推翻了阿連德政府。

舒建中說，實施氣球宣傳行動時，中情局會同自由歐洲電臺和自由歐洲出版社，按照地理環(huán)境、氣象條件和投放線路等標準，在靠近民主德國的巴伐利亞邊境地區(qū)建立了氣球施放點。氣球施放點還設有研究中心和氣象中心，前者負責研究氣球宣傳戰(zhàn)及其實施手段，后者負責搜集風向等氣象資料，以確定氣球施放的最佳時機。“由此不難看出，在實施氣球宣傳行動方面，中情局大費周章，最大限度地隱藏了幕后的‘美國之手’?！?/p>

斯威奧托羅讓波蘭政府顏面掃地，更是在波蘭民眾心中種下了懷疑政府和共產主義的種子。1956年，“波茲南事件”爆發(fā)，示威者喊出“打倒秘密警察”“要面包和自由”的口號，展開了大規(guī)模罷工。事件造成至少74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13歲的少年。舒建中認為，“聚光燈行動”在擾亂波蘭局勢、助推“波茲南事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67年，中情局資助自由歐洲電臺和自由電臺的秘密被曝光，輿論嘩然。此后，美國把這兩家電臺劃撥給了新成立的美國國際廣播委員會，改由國會撥款資助，但保留了其“東歐民眾代理人”的設定。

“美國實施‘秘密行動’的重災區(qū)是拉丁美洲?！笔娼ㄖ懈嬖V《環(huán)球人物》記者，美國將拉美視為自己的后院，力圖阻止左翼政黨上臺。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厄瓜多爾、巴西、危地馬拉、秘魯、智利等國家的一系列政變背后都有美國的影子。多數(shù)左翼政黨領導人下臺后被迫流亡海外或被軟禁，其中，智利總統(tǒng)薩爾瓦多·阿連德的命運最為悲慘——他在政變中不幸喪生。

阿連德是拉美第一個通過直接選舉就任的左翼總統(tǒng)。他從1952年開始競選總統(tǒng)，但遭遇了3次失利，一度自嘲要把“下一任智利總統(tǒng)長眠在此”刻在自己的墓碑上——多年后，美國解密檔案顯示，阿連德激增的支持率引起了美國的警惕，他第三次參選時，美國便插手進行秘密干預。

1970年，阿連德代表左翼政黨“人民團結陣線”參選。他在首輪投票中獲勝，但因得票總數(shù)未能過半，議會需要在得票數(shù)前兩位的候選人中再次投票，選出總統(tǒng)。美國借此機會出手，負責批準中情局“秘密行動”的專門小組“40委員會”做出決定：要求相關部門評估組織反對派對抗阿連德以及策動政變的可能性。

根據(jù)這一決定，中情局聯(lián)絡了智利21名高級軍官，打算將軍事手段作為阻止阿連德上臺的備選方案。時任智利陸軍司令勒內·施耐德反對這一計劃，不久便遭暗殺。美國人沒想到弄巧成拙，暗殺事件點燃了智利民眾的反美情緒，阿連德反而得到更多支持。

眼看干預失敗，美國國安會立即提出報告，美國政府要在表面上保持對智利無敵意的態(tài)度，暗中“限制阿連德政府的行動自由”。中情局開始多管齊下：給反對黨和軍方提供資金支持；收買智利媒體制造阿連德的負面新聞；分化左翼政黨聯(lián)盟；向智利工會滲透，煽動游行和罷工……

依據(jù)中情局提供的資源名單，多名美國軍事顧問進入智利，拉攏軍方人員，最終選定了智利陸軍司令奧古斯托·皮諾切特，表態(tài)支持其發(fā)動政變。

整個過程中，如何避免暴露、萬一暴露了怎么撇清責任，一直是美國政府關心的重點問題。美國國安會多次在匯報文件中強調：“我們所有的秘密支持都安全實施，沒有引起阿連德政府的懷疑?！?/p>

1973年9月11日凌晨，皮諾切特帶領智利軍方公開向阿連德發(fā)難，要求其辭職。

阿連德拒絕辭職。在軍隊奪取總統(tǒng)府之前，他通過電臺直播了自己的告別演說。伴隨著背景里的槍聲和爆炸聲，這位65歲的老人從容不迫地告訴全國人民：他忠于祖國，絕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當天下午，阿連德命令總統(tǒng)府的衛(wèi)兵停止抵抗。衛(wèi)兵們排成隊列走向出口，阿連德與他們一一握手，感謝他們與自己并肩作戰(zhàn)到了最后一刻。隨后，他獨自走向總統(tǒng)府二層的獨立廳。沒多久，槍聲傳來，尚未離開的官員們沖進廳內，發(fā)現(xiàn)阿連德用一把AK—47突擊步槍飲彈自盡了。

令人唏噓的是，這把槍是古巴革命領袖卡斯特羅贈給阿連德的禮物。槍身上有一塊刻著字的金色銘牌，上面寫著：“菲德爾贈與好友薩爾瓦多，你我用不同的方式為同一個目標而奮斗?！?/p>

政變發(fā)生后，美國白宮和國務院發(fā)言人紛紛表示，美國事先對此毫不知情。然而，從20世紀末開始，美國陸續(xù)解密大量檔案，證實尼克松政府參與了顛覆智利政權。

相較于其他拉丁美洲國家，智利當時的民主制度已經相對成熟。政變的結果是智利陷入長達17年的軍政府統(tǒng)治。“如此明火執(zhí)仗的顛覆行動證明，美國以所謂‘民主’‘人權’為由對別國的干涉，其目的完全只是維護美國自身甚至是美國內部某些特殊群體的利益?！钡蟠竺髡f。

就在智利風雨飄搖的1972年，尼克松也遭遇了從政以來的最大危機：“水門事件”被《華盛頓郵報》曝光，人們震驚地發(fā)現(xiàn)，尼克松竟然允許其屬下潛入水門大廈，在競爭對手的辦公室內安裝竊聽設備。

“水門事件”使得美國各界重新審視中情局的權限及“秘密行動”的合法性。美國于1975年召集了一個由參議院組成的委員會，以調查秘密介入智利的情況。聯(lián)合國也成立特設工作組，對智利的人權狀況進行調查。有美國學者直言：“諸如欺騙、暗中破壞、政治暗殺、準軍事行動等‘秘密行動’手段，集中體現(xiàn)了世界事務的陰暗面?！?/p>

在舒建中看來，“水門事件”成為美國“秘密行動”的一個階段性分水嶺。此后，美國雖然沒有放棄實施“秘密行動”，但整體上有所收斂。

1981年，共和黨人羅納德·里根出任美國總統(tǒng)。里根是一位堅定的反共人物，他公開聲稱蘇聯(lián)是“邪惡帝國”“現(xiàn)代世界的邪惡中心”。“里根上臺后，針對蘇聯(lián)的‘秘密行動’明顯恢復了力度。在他任內，美國對蘇秘密經濟行動最為集中，在助推蘇聯(lián)解體中發(fā)揮了不容忽視的作用。”舒建中說。

1981年1月底，里根主持了入主白宮后的第一次國家安全規(guī)劃小組會議。新任中情局局長威廉·凱西在這次會上強調，蘇聯(lián)的經濟已經相當病態(tài)和脆弱，美國的目標就是在絕對意義上削弱蘇聯(lián)的實力。

凱西是個“狠角色”。他是法學專業(yè)出身，大學畢業(yè)后當了律師。二戰(zhàn)期間，凱西與“美國情報之父”威廉·約瑟夫·多諾萬結成忘年交，深得后者賞識。他被派駐至倫敦，擔任戰(zhàn)略情報局歐洲分部的負責人。凱西由此走上情報之路，曾在尼克松政府內擔任副國務卿。

美國總統(tǒng)羅納德·里根（右）在辦公室會見中情局局長威廉·凱西。

建設中的蘇聯(lián)泛西伯利亞天然氣管線。（資料視頻截圖）

凱西為里根成功當選立下了汗馬功勞，被里根任命為中情局局長。當時凱西已經67歲，是任職時年紀最大的中情局局長。情報界不乏質疑之聲，認為凱西太老了，又遠離情報活動多年。但在里根的支持下，凱西很快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他帶領中情局重返“巔峰”，人員規(guī)模和經費支持都接近了冷戰(zhàn)初期的水平。

“在就任中情局局長之初，凱西就將對蘇秘密經濟戰(zhàn)的矛頭指向蘇聯(lián)的石油收入，為此，中情局在凱西的領導下建立了第一個監(jiān)控蘇聯(lián)硬通貨流通及外匯收入情況的跟蹤體系，對蘇聯(lián)經濟展開脆弱性評估，以期選擇對蘇聯(lián)經濟進行‘擠壓’的手段?！笔娼ㄖ袑Α董h(huán)球人物》記者說。

經過監(jiān)控，中情局發(fā)現(xiàn)蘇聯(lián)對油氣出口高度依賴，于是為蘇聯(lián)量身定制了“告別行動”和“沙特行動”。

泛西伯利亞天然氣管線爆炸正是“告別行動”的一部分。這條管線全長4500公里，可將產自西伯利亞烏廉戈的天然氣輸送至烏克蘭西部。缺乏能源的西歐諸國對管線的建設持積極態(tài)度，德意志銀行和法國興業(yè)銀行都提供了工程貸款。

資金就位了，蘇聯(lián)卻遲遲無法解決技術上的難題：管線的設計十分復雜，需要一種高級軟件來監(jiān)控數(shù)據(jù)并實現(xiàn)閥門等組件的自動控制。蘇聯(lián)政府首先想到的是向美國購買，但很快遭到拒絕。

2004年，前里根政府高級官員托馬斯·里德在回憶錄《置身深淵：一個知情人的冷戰(zhàn)史》中披露了爆炸內幕：蘇聯(lián)希望通過間諜從美國獲得軟件，凱西立即提出計劃，要讓軟件“先管用、后失靈”。

“為破壞蘇聯(lián)的天然氣供應，阻撓其從西方掙取硬通貨，并且破壞蘇聯(lián)國內經濟，管理氣泵、渦輪和閥門運作的管道軟件程序預先埋下了設計錯誤。過了一段相當好的時期后，軟件便重新設定氣泵速度和閥門的設置，從而產生遠遠超過管道接合處和焊縫承受力的壓力，”里德寫道，“（這導致了）大規(guī)模的非核爆炸、前所未見的火災，火勢延綿幾百公里，以至于從太空中都能觀測到。”

爆炸只是“告別行動”的冰山一角，其真正威力在于虛假技術在蘇聯(lián)的全面滲透?！爸星榫滞ㄟ^各種渠道發(fā)布存在缺陷或容易引起誤解的技術數(shù)據(jù)，還通過設在海外的虛擬公司向蘇聯(lián)出售歪曲的經濟情報和有缺陷的民用設備部件。”舒建中說。

在意識到美國在技術上動了手腳之后，蘇聯(lián)的官員和科學家們陷入了崩潰——他們無從得知哪些來自西方的技術和設備沒有問題，又有哪些被秘密修改過?！案鎰e行動”就這樣摧毀了蘇聯(lián)人的信心，不僅減少了蘇聯(lián)的油氣收入，還嚴重拖慢了其技術與經濟的發(fā)展腳步。

與此同時，凱西前往沙特阿拉伯積極活動，以落實“沙特行動”。1985年，沙特將石油日產量從200萬桶提升至900萬桶，國際石油價格應聲暴跌，蘇聯(lián)外匯收入進一步銳減?！疤K聯(lián)為了緊跟美國，始終保持在軍事上的高投入，長期以來產業(yè)發(fā)展不平衡?！鎰e行動’和‘沙特行動’雙管齊下，導致蘇聯(lián)經濟問題日益凸顯。”刁大明說。

1953年，前伊朗首相穆罕默德·摩薩臺（中）在法庭上接受審判。

進入21世紀，隨著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網絡空間成為美國開展“秘密行動”的新平臺。2009年，美國將矛頭指向伊朗，發(fā)動了歷史上首次在沒有爆發(fā)武裝沖突、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下，通過虛擬空間對現(xiàn)實世界實施的攻擊破壞行動。

早在20世紀50年代，美國就對伊朗開展過“秘密行動”。1953年，中情局人員通過“阿賈克斯行動”策動政變，推翻時任伊朗民選首相穆罕默德·摩薩臺。和阿連德一樣，摩薩臺也成為美國“秘密行動”的犧牲品，他先是入獄3年，后來被軟禁在家中近12年，直至去世都未能恢復自由。

美國的這段黑歷史，使得伊朗民眾始終對美國懷有不信任和憤怒情緒。1979年，為了反對美國對伊朗的控制，一群伊朗學生占領了美國駐伊朗大使館，將50多名美國人扣為人質。作為回應，美國對伊朗展開制裁，不僅對伊朗實施武器禁運政策，還竭力阻止西方世界向伊朗出口武器。

然而，在1986年，黎巴嫩的《帆船》雜志曝光了里根政府的“雙標”做法：為解救美國人質，里根政府暗地里向伊朗出售武器，又將這些收益用于其“秘密行動”，支持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裝?！耙晾书T”的轟動程度不亞于“水門事件”，是美國歷史上最著名的政治丑聞之一。

雙方的“恩怨”在2006年又迎來了一次風波。這一年，伊朗重啟核計劃，以色列對此反應強烈，聲稱要對伊朗核工廠進行軍事打擊。

美國既無法接受伊朗擁有核武器，也不希望以色列單方面采取軍事行動。時任美國總統(tǒng)小布什因此批準啟動“奧運會行動”，即“運用網絡武器阻滯伊朗鈾濃縮進程”。兩年后，病毒武器開發(fā)完成，測試結果非常成功。但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小布什的任期就結束了。

“小布什將這一項目留給了繼任者奧巴馬?！笔娼ㄖ姓f，奧巴馬上任后便下令加速實施“奧運會行動”，很快就研發(fā)出新型病毒“震網”。該病毒采取多種先進技術，具有極強的隱身性和控制力。

接下來，以色列設法通過他國軟件公司，使伊朗購入了夾帶“震網”病毒的離心機控制軟件。2010年夏天，“震網”病毒進入伊朗核設施內。它沒有立即發(fā)作，而是先記錄設備正常運轉的信息，等待離心機注滿核材料。

潛伏數(shù)天后，“震網”病毒開始控制并破壞離心機設備，使其運行失控、高溫自毀，同時不斷向主控機房監(jiān)控系統(tǒng)回傳“設備正常運轉”的假指令。

當伊朗核設備管理部門發(fā)現(xiàn)問題時，已有1000余臺離心機因機器過熱出現(xiàn)永久性的物理損壞，20多萬臺計算機遭到病毒感染。徹底清除病毒非常困難，伊朗不得不暫停濃縮鈾進程。

“震網”病毒的可怕之處還在于，它可以在與外部網絡隔絕的封閉系統(tǒng)內運行，而且一旦啟動就無法停止。2010年，因美方操作失誤，“震網”病毒擴散到互聯(lián)網上，伊朗、印度尼西亞和印度等國部分電腦用戶受到攻擊，一些工業(yè)系統(tǒng)的安全也受到威脅。賽門鐵克網絡公司專家迪安·特納后來在美國國會聽證會上曾表示，“震網”病毒對現(xiàn)實世界所構成的威脅是史無前例的。

由于“奧運會行動”的絕密性，美國并沒有立即曝光。但在當時，一些網絡安全實驗室已經指出，如此復雜的攻擊“只能在國家支持下進行”。2012年，有“奧運會行動”的參與者向媒體透露了行動內容，作為幕后黑手的美國這才浮出水面。

“‘秘密行動’在美國國家戰(zhàn)略布局中已經實現(xiàn)了制度化，是美國對外戰(zhàn)略的構成要素和美國對外政策的重要工具，從根本上講是服務于美國的國家利益及其世界霸權戰(zhàn)略的。美國的‘秘密行動’具有政策隱蔽性和手段多樣性的特點，因而難以防范，同時也更具危險性?！笔娼ㄖ姓f：“這些歷史提醒世人，相關國家要對美國延續(xù)至今、套路成熟的‘秘密行動’高度重視、妥善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