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杰宏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研究所,北京100732)
馬子云詩作《玉龍山白云再歌》是一首流傳了200多年的詩歌,是描寫玉龍雪山的代表詩作之一。對于這首詩及馬子云的詩作,歷史上有吳存義、戴古村、妙明、劉大紳、趙銀棠、李世宗等文人、學者做過簡要的評價,但大多以片言只語的贊譽為主,對作品的藝術(shù)特點及主題分析不及肌理。筆者試從作者生平、創(chuàng)作年代、藝術(shù)特色、主題等幾個方面進行評析,希望對促進此詩的深度理解有所裨益,并能加深對地方文學的多民族融合性及中華文化本位的理解。
知人論世是評析詩文的必要環(huán)節(jié)。要深入了解這首詩作的特點及特色,必須先要了解作者的生平及所處的時代背景。這首詩的作者是麗江著名詩人馬子云。
馬子云(1782—1849),名之龍,字子云,自號“雪樓”。馬子云在麗江文化界名聲顯赫,可謂“誰人不識馬子云”。他的名氣源于青年出名早,中年壯游全國,結(jié)交天下名士,暮年孤苦伶仃,貧病交加仍不墜青云之志,他的詩作與他的言行、人格是高度統(tǒng)一的?!扒嗄瓿雒纭笔侵笟q試考卷事件:嘉慶十五年(公元1810年),28歲的馬子云到大理參加歲試,在考卷里向朝廷提出了禁止鴉片煙的主張建議。當時閱卷官看到后異常驚駭,認為一個蠻荒之地的秀才如此放肆議論朝綱,必須嚴厲懲罰,就把他抓起來并關(guān)進大牢里。后來經(jīng)多方營救方才釋放出來,但永遠取消了參加考試的資格。馬子云提出禁煙主張比后來的林則徐虎門銷煙早了30年。這一主張是他理性思考后的愛國表現(xiàn),理應受到表彰,但其愛國行為受到顢頇官員的殘酷迫害,由此也反映了他所處時代的異常黑暗,由此也堅定了他與這個黑暗腐敗社會決裂的決心。終其一生,他一直未屈從于社會惡濁勢力,他的詩文也表現(xiàn)出了特立獨行、卓爾不群的傲骨精神。
馬子云在大理被關(guān)押的消息傳到麗江,未婚妻因過度驚恐而歿,在母親去世后,孑然一身的馬子云攜一把長劍、一支鐵笛壯游神州,以詩會友,遍交名士,寫下了眾多詩文。1818年冬返回麗江。1849年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他的詩現(xiàn)存五百多首,另有散文、賦文《玉龍山記》《笛賦》《琴賦》等多篇,《玉龍山白云再歌》是其代表作。充滿對家鄉(xiāng)山水民情的眷戀之情,因而在麗江傳誦不絕。馬子云去世后,在其故居麗江古城雙石橋畔曾立有林則徐、吳存義題寫的馬子云墓道碑,馬子云墓至今仍在象山東南麓。麗江古城現(xiàn)有子云巷,這是麗江目前唯一用歷史名人名字命名的地名。
關(guān)于馬子云的民族族屬有回族、納西族之二說?!都{西族文學史》中認為,馬子云祖上為回族,落籍麗江后,從納西族之俗,“同飲食,通婚姻”,曾改為當?shù)丶{西族姓氏“和”。在麗江時期,馬子云與納西族詩人妙明、楊竹廬、牛燾等人交往甚密,視之如同族詩人〔1〕。后人也如是視之,其作品入選《納西族詩選》《納西族文學史》等。納西族是麗江的世居主體民族,明清外來移民在麗江古城都融合到納西族中,甚至從20世紀50年代一直到80年代初,外地干部到麗江工作,子女皆習得納西語,家人也從納西族習俗,與當?shù)厝藷o異。值得注意的是,馬子云不僅自身大力提倡民族融合,且身體力行,率先垂范。馬子云病逝后,其墓與麗江當?shù)氐臐h墓形制相同,從中可以看出他的民族融合觀。由此可察,馬子云先祖為回族,落籍麗江多年,語言習俗與納西族相融合,當?shù)厝艘参丛曋疄橥庾?;馬子云自小受儒家正統(tǒng)文化教育,漢文化水平修養(yǎng)高,離開麗江壯游13個省,與漢族文人以詩文相唱酬,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從這一層面上來說與漢族無異??梢哉f他身上融合了回、納、漢等多民族文化,其本身也是多民族融合的典范。正因為他能夠超越單一民族身份,站在中華民族共同體高度上,所以他的詩作格調(diào)高遠,卓爾不群,體現(xiàn)出“清露下,滿襟雪”的冰雪情操。
關(guān)于此詩創(chuàng)作的年代,一般認為是在遭受了考場挫折之后的時期。和力民認為此詩應是馬子云30歲時的作品,即1811年寫的〔2〕?!队颀埳桨自圃俑琛肥赵谒摹堆窃娾n》卷一內(nèi)。卷一為作者22~30歲時的作品,即1804—1811年秋。1811年對馬子云來說是個而立之年,經(jīng)歷了考場挫折后,斷了科舉致仕之途,他的人生變得更加廣闊:在麗江與楊竹廬、妙明、牛燾等詩人以詩唱酬,以歌相和,創(chuàng)作進入一個豐收期;另外,這一時期他游遍了滇西北的山山水水,足跡遍及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流域,為他漫游神州作了身體上、思想上的準備,他從一個傳統(tǒng)儒生轉(zhuǎn)變?yōu)樾貞烟煜碌挠蝹b與詩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玉龍山白云再歌》是他的而立之作,也是人生感悟之作。
還有一個問題是,詩作既然名為“再歌”,是否當時填配了曲譜?《光緒麗江府志》對馬子云有這樣的評價:“為人穎敏,博聞強記,能詩善笛。”至今麗江當?shù)厝杂小芭G亳R笛”的美譽。馬子云以擅長吹笛而名,終身攜帶笛子。這方面因資料闕如而無法定論。20世紀40年代末期周霖以麗江洞經(jīng)音樂曲牌《水龍吟》填配此詩,詞曲天衣無縫,相得益彰。
“看山愛白雪,看雪愛白云。高歌白雪曲,相贈云中君。云中君,不我顧。歌聲破空云飛去,招來明月掛高樹?!贝嗽姌?gòu)思奇妙,虛實結(jié)合,意境高遠,情思動人,誠屬描寫玉龍雪山的佳作。具體而言,此詩之所以能夠在眾多描寫玉龍雪山的詩作中脫穎而出,主要在于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馬子云家位于麗江古城北邊的雙石橋畔,嵌(kan,同“看”)雪樓下,一抬頭玉龍雪山就在眼前。在麗江時,經(jīng)常與妙明、牛燾等麗江文人在嵌雪樓上遠眺玉龍山,以詩文唱酬?!翱瓷綈郯籽?,看雪愛白云?!边@份是真愛、大愛??梢哉f,玉龍山一直伴隨了詩人終生。由此寫下了上百篇與玉龍雪山有關(guān)的詩文,玉龍雪山成為他的知己,甚至信仰。離開麗江壯游中華時,玉龍山仍是夢回心縈的牽掛?!皠e時一片云,寄在蒼松巔?!薄耙箒韷粢娚?,且喜云依然。”“雨洗一輪月,照我庭軒潔。如坐冰壺中,不思故山雪,故山豈不思,悠悠路阻絕!”“青山何日許埋骨,歸去來兮雪山里!”“四十四年食古雪,心脾瑩徹生清風?!鄙衽c物游,思與境諧,感情真摯,感人肺腑。
馬子云去世時,摯友妙明和尚寫下了《追懷馬雪樓》:“人生浮云忽聚散,孤云無依欲何之?玉龍雪滿依樓望,一回一望一相思?!瘪R子云終身不娶,與玉龍雪山一往情深,相依為命,此悼亡詩道出了這種刻骨銘心的相思相戀之情,知音已逝,與雪山相依而生的孤云何所依?大雪滿山,嵌雪樓上卻少了一個知音,雪山有情,“一回一望一相思”,癡癡地回望故人歸來,苦苦地相思知音的知遇之情,魂魂歸來兮……也就是說,正因為詩人對雪山如此熟悉,如此用情,所以才有了這么多的謳歌玉龍山的深情詩作;正因為用情專深,佳作迭出,所以才有這樣厚積薄發(fā)的佳作。
此詩在構(gòu)思上頗有可道之處。首先是以雪與云作為詩眼貫穿全文。云因雪生,雪以云顯,二者相依相生,互為映襯,變化多端。這與詩人常年細致觀察玉龍雪山有密切關(guān)系。詩人在《玉龍山記》就有這樣的描寫:“雪有古有新,古雪千年不化,新雪四時所積,旋積旋消。上有生云處,朝朝生云,云白色,雪不離云,云不離雪,一彈指間,變態(tài)無窮。晚則山頂云赤如渥丹,日盡變青色,同山面白云次第歸生處。夜則或留十之一二上。蓋山之奇,奇以雪,雪之奇,奇以云也?!薄队颀埳桨自聘琛分邪延颀堁┥矫枥L成昂首吐云的神龍:“玉龍西來江上蟠,昂首噓氣成白云?!痹娙诵哪恐械陌籽┡c白云是如此變化不定,多姿多情,《安南關(guān)望雪山》:“是云是雪看不定,凌空千里還追隨。請君試看幾時交,依依之情孰若斯?!?/p>
其次,雪與云的角色變化中使詩的意境得到了升華。一開始由看山到愛白雪,由愛白雪到愛白云,心潮逐浪高,表達了作者熱愛大自然、鐘情玉龍之雪、思慕玉龍之云的思想情感。如果僅止于此,這首詩至多也是謳歌自然之美的平庸之作。奇就奇在詩人大膽地打破常規(guī)思維,把白雪與白云的角色轉(zhuǎn)換為詩人與“云中君”兩個主體,從而使自然之作轉(zhuǎn)化為心靈之作。云中君因愛白雪而常住其間,詩人就高歌《白雪曲》贈予云中君,希冀以此得到他的眷顧。但事與愿違,云中君并不領(lǐng)會詩人的苦心。歌聲破空而去,云中君并未出現(xiàn),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月亮從山間樹叢中升起,詩人才徹悟真正的云中君就是心中的那輪明月。這種以自然之奇,頓悟之妙的構(gòu)思使全詩在曲折迥異間柳暗花明,全詩的意境得到了升華。
從藝術(shù)審美上看,筆法錯綜回環(huán),搖曳多姿,變化多端,虛實交錯,具體而言,此詩的虛實變化有以下幾個特點。
首先,是視覺上的變化。詩人的視覺經(jīng)歷了一個由低到高,由高到低的循環(huán)往復過程:玉龍雪山—白雪—白云—天空—高樹—明月。這個視覺上的變化也是空間上的變化,這種視覺空間的不斷變化,不僅產(chǎn)生了移步即景的審美效果,而且給人以漸入佳境的審美享受。
其次,視覺空間上的變化隱含了時間上的變化:清晨日照雪山,云蒸霞蔚;白天高歌《白雪曲》,相贈云中君;傍晚歌聲漸消,彩云飛去;夜幕降臨,明月在樹梢間升起。以一天為時間線索,既刻畫了玉龍雪山在一天中不同時刻的風貌,也烘托了詩人與雪山“相看兩不厭”的至深至愛之情。
其三,是情感上的變化。一開始表達的是熱愛大自然之情:愛山、愛白雪、愛白云;其后從愛白云升華到思慕住在云霄中的君子——云中君,并以歌詠志,希望云中君能聽到詩人的心音而有所回應,隱喻了詩人向往冰清玉潔的理想人格,但理想與現(xiàn)實、出世與入世充滿了矛盾與糾結(jié);最后夜幕降臨,歌息云消,明月冉冉升起,詩人有所感悟:入世即出世,現(xiàn)實的磨煉就是人格的修行,那輪明月照徹心扉,內(nèi)外皆清澈,心境顯得高遠、明亮、清幽、溫柔,情感與意境得到了升華。
其四,時空及情感之間的變化也是虛實之變。實的是自然之美:巍巍雪山,皚皚白雪,飄飄白云;半實半虛的是以云中君為隱喻的人格之美,半實的是云霧飄渺中的仙境,半虛的是想象中的理想人格:一塵不染,冰雪情操;最后外物虛化于明月之境中,反映了一種精神上的超越之美,天人合一,物我為一。這種虛實變化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人格精神寫照——“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里的“達”與“窮”不只是物質(zhì)層面的所指,更多是趨向于精神、道義、人格方面的能指。神與物游,思與境諧。他們通過寄情山水來感悟人生,超越現(xiàn)實,但總避免不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或“內(nèi)圣外王”的人生抱負追求,由此也帶來了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的矛盾與沖突,最后從自我人格磨礪中得到升華與解脫。從屈原的《離騷》到杜甫的《登高》《春望》《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李白的《蜀道難》《將進酒》、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等經(jīng)典名作抒發(fā)的是這一普遍性的主題。馬子云也不例外,他照樣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漫長的人格淬煉過程,也只有經(jīng)歷了這樣的淬煉后才能有如此孤曠高遠、明澈清幽的人生之境。
關(guān)于此詩所表達的主題思想一般都傾向于詩人受到考場挫折后的苦悶、孤寂、悲涼。趙銀棠選編的《納西族詩選》中對此詩作如是評價:“在寫這首《玉龍山白云再歌》時,作者已經(jīng)受到了意外的打擊,心情因而轉(zhuǎn)向‘云中君,不我顧,歌聲破空云飛去,招來明月掛高樹’的另一境界?!薄?〕李世宗認為這首歌的主題是“孤寂”。然而,這孤寂意味著他對于世俗榮華富貴、污泥濁水的超脫;他甘愿守著孤寂,與雪山云月相對,親切地交流,執(zhí)著地追求、呼喚、高歌,創(chuàng)造自己美好的精神世界?!霸凇杪暺瓶赵骑w去’的惆悵中,又‘招來明月掛高樹’,雪月交輝,是更皎潔的境界。這是‘孤寂’賜予詩人的。世間滔滔,能有幾人享受到這樣的‘孤寂’,這樣的‘賜予’!”〔4〕
筆者以為以上觀點值得商榷,不可否認,“學而優(yōu)則仕”是傳統(tǒng)儒家的價值觀,但這條路已經(jīng)堵死了,這無疑是巨大的打擊,這種打擊帶來的苦悶、孤寂也是必然。但如果詩人的精神世界里只有苦悶與孤寂,是否意味著情感的自我折磨與封閉?顯然,這并不符合馬子云的性格特點與作品本義。
詩中的最后一句點明了主旨:“招來明月掛高樹?!薄懊髟隆憋@然代表了作者的一片冰心:冉冉升起的滿月,隱喻了感悟人生后的心境清澈,皎潔的月光折射出詩人襟懷坦蕩、光明磊落的人格,所以“明月”這一意象寄托了作者孤曠高遠、物我為一的人生境界。馬子云是一位具有游俠氣質(zhì)、性格豪放灑脫、感情真摯的詩人,即使命運坎坷、貧病交加,他一直沒有放棄過人格理想的追求,沒有冷卻過對溫暖人性的向往。
全詩以玉龍山的白雪與白云為中心表達了出世與入世的矛盾和困惑,以及曠達自適、物我為一的愿望,同時折射出對人性保持溫暖的詩意追求,并以其奇逸的筆調(diào)、健朗的風格、通俗曉暢的語言、奇特新穎的構(gòu)思、清新如畫的意境、溫暖的人性追求,成為謳歌玉龍雪山的名篇??傊?,此詩從藝術(shù)成就上看,它構(gòu)思奇特,想象豐富,極富浪漫主義色彩,是歷來公認的描寫玉龍雪山詩詞中的絕唱。
馬子云的這首詩創(chuàng)作成功后,在麗江一直廣受稱譽,并在省內(nèi)外有一定的影響。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著名國畫家、音樂家周霖根據(jù)麗江洞經(jīng)音樂《水龍吟》曲調(diào),為《玉龍山白云再歌》譜了曲,并改名為《玉龍山白雪曲》,表達了全國人民同仇敵愾后苦盡甘來、普天同慶的喜慶心情,歌曲在麗江傳唱一時,并影響到了云南全省。周霖根據(jù)古曲改編的這首歌有極高的文學水平與音樂水平,既融合了唐詩宋詞的風格與美學特征,在音樂上兼有江南昆曲、道教音樂、納西古歌的特色,本身就是由多民族文化融合而成的一首經(jīng)典名曲。1990年代初,宣科先生把此曲搬上了舞臺,對納西古樂的創(chuàng)新作出了貢獻。至今,此首歌曲已經(jīng)被改編為搖滾樂、通俗歌曲,笛子獨奏、古琴曲等不同版本,在神州大地傳唱不絕。
2022年3月26日,宣科書房開幕式上,納西娃娃藝術(shù)團又演繹了這首歌;在演出現(xiàn)場,92歲的宣科先生合著孩子們的歌聲,打著拍子,嘴里輕輕地哼唱著。這首歌他是在1940年代在麗江中學里面學會的,這個熟悉的旋律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里,思緒飛回到80多年前那個難忘的歲月里。211年前的馬子云,77年前的周霖,92歲的宣科先生,8、9歲的納西娃娃,仿佛時光倒流,昨日重現(xiàn),歷史與現(xiàn)實就這樣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二百多年前的一首詩至今仍能打動人心,并以不同形式流傳于民間,說明了藝術(shù)經(jīng)典的無窮魅力,其間包含了古今中外文學創(chuàng)作中總結(jié)歸納出的普遍性真理:“文學上凡有所成就者,自小必先受過基本教育、習作訓練,并能一生保持博覽群書,勤于創(chuàng)作,深度體驗生活,經(jīng)歷痛苦的心路歷程。”當然“逆境出人才”“文章憎命達”只是成就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條件之一,并非必備條件。歷史上曹操父子、晏殊父子、杜牧、納蘭性德、金庸等名家屬于順境出人才的范例。所以過于強調(diào)無條件的逆境正當性,反過來也會扼殺出才率。原因很簡單:充實的經(jīng)濟條件,發(fā)達的文化教育水平,濃郁的文化氛圍才是促進出人才的基本社會條件。順境與逆境都只是外在的條件,對于創(chuàng)作而言,擁有內(nèi)在的堅韌不拔的毅力,高尚的人格品質(zhì),關(guān)注時代、關(guān)切民眾命運,悲天憫人的情懷,對人性保持溫暖的詩意追求,這才是創(chuàng)作得以可持續(xù)的關(guān)鍵內(nèi)生動力。
這份內(nèi)生動力讓馬子云超越了個人的功名得失,超越了民族身份標簽,讓詩人更加理解下層民眾,并給予這個苦難世界以無盡的溫暖與希望,這樣寫出來的詩篇才能引起讀者的共鳴,才得以超越時空而流傳。阿來說:“我愿意寫出生命所經(jīng)歷的磨難、罪過、悲苦,但我更愿意寫出經(jīng)歷過這一切后人性的溫暖。即使看起來,這個世界還在向著貪婪與罪過滑行,但我還是更愿意對人性保持溫暖的向往。以善的發(fā)心,以美的形式,追求浮華世相下人性的真相?!薄?〕這就是一直源遠流長的中華民族文學命脈所在,也是中華文化本位所在。在全球一體化加劇的時代背景下,保持與尊重文化多樣性的重要性越來越突顯,作為一個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國,如何堅守自身的文化本位,吸納外來多元文化,不斷開拓創(chuàng)新,為建設(shè)人類命運共同體做出更大的貢獻,這是我們這一代人所面臨的時代命題與使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