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 凡
表格上排滿一列列火車
一些新生一些死亡
育齡期的人占據(jù)了重要位置
他們流動、遷移、就業(yè)、婚變……
春天,一直擁有龐大的隊伍
一些鳥鳴東拼西湊
一些未婚與另一些未婚
他們不安分地
從一個車站進入另一個車站
他們在格子里抱作一團
撞身取暖,得到各個證件
一些事物就有了發(fā)展
另一些格子呈列一些蜷縮的身子
他們長年流動寄居他鄉(xiāng)
用粗糙的雙手建造一座城市
一些留守的孩子習慣性地望向窗外
薔薇在開,隨風搖擺
晨光,帶來聲音
所有的開始
在一面鼓中繼續(xù)醒來,
鳥籠里的兩只鳥,偶而盯著她
看得出神
像一首詩在偶然的境遇中
讀了進去
它們的鳴叫,有對話的成分
用手擊鼓之人,體內(nèi)有騰空的部分
裝下這聲音
鼓面中央有低聲,鼓邊有高語
每一個落點都是
山川的回響
馬蜂窩的建筑,虛置了
一個人的高度
鼓聲消隱于寂靜的空中
沒有人不參與歷史宏大的敘事
陽光透過窗口,斜照在她的身上
落在她擊打的鼓面之上
突然地明亮又消失
像一位長者對必然發(fā)生的一切
欲言又止
雨水掛在所有的瓦檐下
雨水吹向飄渺的遠處
雨水落在紛爭的土地里
雨水并不知道如何節(jié)制
如何保持清亮
雨水終將消磨所有廢棄的泥墻
當一塊土地被再次需要
他們糾紛的聲音蓋過雨聲
他們?yōu)樽娓傅倪z言缺一張紙
再次發(fā)聲,五十多年了
他們會在這張白紙上寫下什么
雨水時而令他們安靜
雨水是一條從萬物身上經(jīng)過的河流
雨水并不知道自己會帶走什么
白色的婚紗,白色的羽毛
白紙、白云、白發(fā)……
突然“白”字在我眼前顯得陌生
夜空在圍攏一盞路燈
白色的雪花奔赴而來
撲閃著白光——
一滴水的前世
它在我的體內(nèi)流淌
穿行于小巷、大街、人海
去而復返
“我身上全是雪”
——突然落下
一個孩子干凈的聲音
像一片雪落在了
它自己身上
高樓林立,一幢幢建筑
像一個個里程碑
放眼望去,我并不知道
蟬鳴出自哪里
它叫得那么急切、高亢、漫長
它能“知了”些什么
一個小小的身體
一個怎樣的小小的身體
讓回憶站住了腳跟
每個夏日,我都會為此出神
這個一直在喊的聲音
讓我忍不住想給它回應
天空站立于海上
低頭的人藍得透徹
馬達聲從身后趕來
多少次我們被置于洶涌之中
譬如風暴更替著草木
譬如雨水沖刷著蟻穴
有風吹來,方向在海的內(nèi)部
我們收起巨大的聲響
海像在經(jīng)歷又一次的飛翔
如果你沒有從一陣漩渦中
感受到內(nèi)部的力量
那么,所有的流淌
不過是虛置一場
在這條街的尾部
一個賣西瓜的女人守著一車西瓜
我一眼就看到她頭上的發(fā)簪
盤踞于她頭頂?shù)陌l(fā)絲垂下,粘滿汗液
老街里的店主用遮蔽大雨的雨棚遮蔽烈日
它們面對面撐起,一條街便咬緊牙關(guān)
街上的店鋪是用木料做的,一家挨著一家
父親的店鋪坐落于街心的位置
賣鍋、賣鹽、賣油、賣米的
賣衣服、賣鞋子、賣包、賣飾品的
弾棉花、編斗笠、剃頭發(fā)、制竹刷的
……
它們在一座城市的角落相互緊挨著
像我身上的骨頭一塊連著另一塊
這里沒有蒼耳、狗尾巴草、常青藤、蒲公英
這些被時間含著的禮物
屬于孩子。穿梭于街里的還有
送水的人和送米的人
他們肩負的日常藏有理想
他們雙手舉起的力量推起一朵朵浪花
我在這摸爬滾打的人流里經(jīng)過
烈日緩慢,流水滾燙
青色的秘境,船停在了湖的中間
是一種技能,處理了一張照片中
呈現(xiàn)的其它問題
比如雜物、色彩、光線
而失眠者的一湖波瀾
并未得到平息
湖水會以另一種形式突破自己
落下的雨水是一種
凝結(jié)的冰面是另一種
幾只自由的飛鳥貼近湖面撲棱著翅膀
當我們注視這一瞬
鳥兒們已從一張照片中
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