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婷 鐘雄 孟文霞

南方醫(yī)科大學口腔醫(yī)院黏膜科 廣州 510280

口腔扁平苔蘚（oral lichen planus，OLP）、復發(fā)性阿弗他潰瘍（recurrent aphthous ulcer，RAU）、自身免疫性大皰類疾病（antoimmune bullous disease，AIBD）等口腔黏膜病的發(fā)病機制復雜，治療周期長，且較為棘手。臨床上，患者長期承受這些疾病帶來的疼痛、進食困難等。目前，這些疾病的治療以去除刺激因素、減輕局部炎癥反應、控制病情為主，尚無有效的根治方法。Nod樣受體家族嘌呤結構域3（Nod-like receptor protein 3，NLRP3）炎癥小體作為大分子多蛋白復合體，在炎癥和免疫反應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它的異常活化和功能異?？蓪е鲁掷m(xù)的炎癥狀態(tài)，影響多種炎性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甚至惡性轉化[1]。目前，NLRP3炎癥小體已被證實參與了多種自身免疫性疾病，如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克羅恩?。–rohn’s disease，CD）、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SLE）等[2]。然 而關于NLRP3炎癥小體與口腔黏膜病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亟待進一步的深入研究。

本文簡要介紹NLRP3炎癥小體的作用機制，就NLRP3炎癥小體在口腔黏膜?。ㄈ鏞LP、RAU、AIBD等）的研究進展進行綜述，以期為臨床診治提供一定參考。

1 NLRP3炎癥小體的概述

NLRP3是一種感受外來病原體和內源性危險信號的細胞內受體。它與含有卡片和半胱天冬蛋白酶-1（caspase-1）的凋亡相關斑點樣蛋白（apoptosis-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 containing a CARD，ASC）組裝，形成NLRP3炎癥小體多聚體蛋白[3]。這3種蛋白之間的相互作用合理調節(jié)炎癥小體功能，進而調控下游炎癥和免疫反應。適量激活NLRP3炎癥小體后引發(fā)的炎癥反應可有效消除微生物感染，同時還誘導機體產(chǎn)生有效的適應性免疫應答，修復受損的組織[1]。如果對NLRP3炎癥小體活化的調控失去平衡，則會導致過量的促炎細胞因子白細胞介素-1β（interleukin-1β，IL-1β）和IL-18生成，引發(fā)一系列炎癥風暴反應和自身免疫紊亂，對機體產(chǎn)生嚴重甚至致命的損傷[4]。因此，研究NLRP3炎癥小體活化的調控機制對揭示相關疾病的發(fā)病機制至關重要。

本文將從NLRP3炎癥小體與相關口腔黏膜病的研究現(xiàn)狀進行探討。

2 NLRP3炎癥小體與相關口腔黏膜病

2.1 OLP

OLP是發(fā)生在口腔黏膜的一種常見慢性炎癥性疾病，好發(fā)于中老年女性。據(jù)估計，OLP的患病率約為1%～2%，其惡性轉化率為0.9%～1.1%[5-6]。關于OLP的發(fā)病機制目前尚無明確共識?？乖禺愋悦庖邫C制和非特異性免疫機制都被認為與OLP的發(fā)病有關[7]。

Thi Do等[8]在OLP患者的口腔上皮和結締組織中發(fā)現(xiàn)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 kappa-B，NFκB）、NLRP3、caspase-1和IL-1β的表達水平高于健康對照組，推測NF-κB信號通路和NLRP3炎癥小體參與OLP的發(fā)病過程。目前，OLP被廣泛認為是口腔黏膜T細胞介導的自身免疫性疾病，Th17和Treg細胞均參與OLP的免疫反應。Lv等[9]發(fā)現(xiàn)：Th17/Treg失衡可能與損傷相關分子模式誘導OLP中NLRP3炎癥小體的激活有關，這提示NLRP3炎 癥 小 體/IL-1β/IL-18軸 與OLP病 理 發(fā) 展 中Th17/Treg失衡的激活有關?；谶@些發(fā)現(xiàn)，NLRP3炎癥小體可能在OLP特異性免疫和非特異性免疫之間相互作用。但是，NLRP3是否通過介導Th17/Treg軸參與OLP的病理機制尚不清楚，需要進一步地深入研究。

2.2 RAU

RAU是最常見的口腔黏膜潰瘍類疾病，在一般人群中的患病率為5%～25%[10]。該病具有周期性、復發(fā)性、自限性特征，潰瘍灼痛明顯。RAU的致病機制目前尚不明確，近年來大量研究[11]提示免疫因素是最重要的發(fā)病機制。免疫和炎癥分子基因中的單核苷酸多態(tài)性（single nucleotide polymorphism，SNP）亦是研究熱點。

NLRP3基因的種系變異常導致NLRP3的結構性激活，并產(chǎn)生過量的IL-1β，使個體對炎癥疾病產(chǎn)生易感性[12]。Bidoki等[12]對69名伊朗RAU患者和56名健康對照者的NLRP3基因中的3個SNP（rs4612666、rs10754558、rs3806265）進行病例對照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RAU患者中NLRP3 rs3806265 TT基因型的出現(xiàn)頻率明顯高于健康對照組，提示基因多態(tài)性（NLRP3 rs3806265）可能會影響RAU的發(fā)展以及伊朗個體對RAU的易感性。Slezakova等[13]對捷克的57名RAU患者和143名健康對照者就NLRP3基因中的3個SNP（rs4612666、rs10754558、rs3806265）進行了病例對照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NLRP3 rs4612666 TT基因型的攜帶者罹患RAU的風險更高，而NLRP3單倍型與RAU之間沒有關聯(lián)，提示NLRP3 rs4612666可能與捷克人群中RAU的發(fā)病有關。

2.3 天皰瘡與類天皰瘡

天皰瘡是一類嚴重的、慢性的累及黏膜-皮膚自身免疫大皰性疾病，最多見于40～60歲人群，其中尋常型天皰瘡（pemphigus vulgaris，PV）是常見類型。NLRP3炎癥小體激活后可誘導IL-1β和IL-18的分泌，它在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中作為重要的炎癥小體效應子的作用已被確定[14-15]。Shamsabadi等[16]通過實時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式反應技術研究了43名黏膜主導型PV患者和40名健康對照中NLRP1、NLRP3和人IL-1轉化酶（IL-1-converting enzyme，ICE）蛋白酶激活因子（ICE-protease-activating factor，IPAF）這3種炎癥小體的mRNA水平，結果發(fā)現(xiàn)：PV患者外周血單個核細胞（peripheral blood mononuclear cell，PBMC）中NLRP3炎癥小體的mRNA水平與對照組相似，因此，他們認為NLRP3炎癥小體與PV的發(fā)病可能沒有明顯的關聯(lián)，但仍需更多的研究證明。

大皰性類天皰瘡（bullous pemphigoid，BP）亦是一種慢性自身免疫性的皮膚黏膜病，多見于老年女性。IL-1β作為一種在BP早期分泌的細胞因子，調節(jié)趨化因子的分泌，同時也是無活性的細胞質前體，被炎癥小體的caspase-1加工為成熟的活性形式。曾有學者[17]通過BP的動物模型調節(jié)IL-1β的加工和隨后的中性粒細胞浸潤，得出NLRP3炎癥小體是上皮下皰形成所必需的，其特異性在BP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這項研究得出結論認為NLRP3炎癥小體與BP有密切聯(lián)系。在最新的臨床試驗[18]中，通過實時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式反應和蛋白質印跡法研究BP患者和健康人PBMC中NLRP3炎癥小體的mRNA水平表達，結果發(fā)現(xiàn)：BP患者PBMC中NLRP3、caspase-1和IL-18 mRNA水平表達顯著上調，NLRP3/caspase-1/IL-18軸的表達與BP活動期相關，NLRP3炎癥小體參與BP的發(fā)病和進展。

盡管NLRP3炎癥小體參與BP發(fā)病的確切機制目前仍不清楚，但干預炎癥小體的調控可能是BP的一種新型治療策略[19]。有學者開發(fā)了調節(jié)炎癥小體和IL-1β途徑的局部軟膏制劑AC-203，并提出AC-203通過抑制NLRP3炎癥小體的caspase-1，可能對BP的治療產(chǎn)生一定的作用。還有學者[20]發(fā)現(xiàn)：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IL-1β/IL-1R軸對于BP動物模型中的中性粒細胞募集和BP起皰至關重要，并預示這些分子可能是BP的新治療靶標。雖然目前沒有該試驗的確切結果，但這些研究為天皰瘡和類天皰瘡患者的新型靶標治療提供了新的見解。

2.4 白塞?。˙ehcet’s disease，BD）

BD是一種慢性血管炎癥性疾病。該病的主要特征是輕型或皰疹樣為主的RAU、生殖器潰瘍、結節(jié)性紅斑為主的皮膚病變和眼炎等，被稱為“口-眼-生殖器三聯(lián)征”。BD的致病機制仍不清楚，某些感染源和環(huán)境因素的異常免疫反應可能會引起疾病發(fā)生。

NLRP3炎癥小體作為固有免疫的重要組分參與機體免疫反應。在體外細胞研究中，Liang等[21]發(fā)現(xiàn)：從BD患者獲得單核細胞來源的巨噬細胞（monocyte derived macrophages，MDM）表現(xiàn)出Toll樣受體（Toll-like receptor，TLR）2/4的表達顯著增加，IL-1β和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產(chǎn)生。結果表明：線粒體中的ROS通過 激 活NLRP3炎 癥 小 體 促 進MDM產(chǎn) 生IL-1β。TLR2/4與配體的相互作用通過ROS-NLRP3炎癥小體依賴性途徑觸發(fā)了IL-1β分泌。在BD中ROS-NLRP3途徑和IL-1β的產(chǎn)生可能存在聯(lián)系。Kim等[22]在有皮膚表現(xiàn)的BD患者中發(fā)現(xiàn)：NLRP3炎癥小體的表達在mRNA和蛋白質水平上均升高。因此，NLRP3炎癥小體可能參與了BD發(fā)生。

NLRP3基因突變與多種自身炎癥性疾病相關。曾有學者提出BD的臨床表現(xiàn)特征與多種自身炎癥性疾病相似，故推測NLRP3基因突變與BD相關。然而，Li等[23]采用限制性長度多態(tài)性比較BD患者組和健康對照組的DNA，結果發(fā)現(xiàn)：僅1例BD患者的NLRP3發(fā)生V198M基因突變，提示NLRP3基因突變與BD未見顯著的相關性。

3 NLRP3炎癥小體抑制劑在口腔黏膜病治療中的潛在臨床價值

如前所述，NLRP3炎癥小體的適量活化可誘導機體產(chǎn)生炎癥反應，清除病原體，維持機體健康；但若過度激活NLRP3炎癥小體則導致過度炎癥反應和自身免疫反應紊亂，使機體處于病理狀態(tài)。因此，靶向抑制NLRP3炎癥小體為治療NLRP3相關疾病提供了新思路。

目前，治療NLRP3相關疾病主要通過直接調控NLRP3炎癥小體的成分（NLRP3、ASC、caspase-1）或間接調控相關的細胞信號來抑制NLRP3炎癥小體的激活，如MCC950、CY-09、曲尼司特和冬凌草甲素等[24]。其中，MCC950是研究最充分、最有效的NLRP3炎癥小體的選擇性抑制劑。Seok等[24]提出MCC950通過與NLRP3 NACHT結構域的Walker B基序直接相互作用來阻斷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的水解，抑制NLRP3炎癥小體的形成和激活。

Coll等[25]的幾項研究已經(jīng)證實，如果靶向治療NLRP3炎癥小體的上游或下游信號因子，將在體內產(chǎn)生非特異性的影響，比如靶向調控IL-1β在治療相關疾病時存在局限性：1）NLRP3炎癥小體經(jīng)活化后產(chǎn)生IL-1β并伴隨細胞焦亡和IL-18等細胞因子分泌，最終導致IL-18等細胞因子參與疾病的發(fā)展；2）其他炎癥小體活化過程中產(chǎn)生IL-1β，而靶向IL-1β影響機體其他正常生理功能。因此，特異性靶向NLRP3蛋白本身是治療NLRP3相關疾病的新策略。

近年來，NLRP3炎癥小體抑制劑在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應用得到了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在SLE的治療方面上，Juliana等[26]發(fā)現(xiàn)：BAY11-7082以NLRP3 NACHT域（ATPase區(qū)）為目標，對SLE的發(fā)生發(fā)展產(chǎn)生潛在的抑制作用。還有學者[27]在狼瘡小鼠模型中發(fā)現(xiàn)NLRP3-ASC-Caspase-1信號通路被激活，使用P2X7受體阻滯劑可抑制整個通路的活性，猜測特異性抑制P2X7受體可能代表SLE治療的新方向。據(jù)研究[28]報道，多發(fā)性硬化?。╩ultiple sclerosis，MS）患者血清中檢測到高水平的caspase-1、ASC和IL-18。以NLRP3 NACHT結構域的Walker B基序為靶標的MCC950，對MS的發(fā)病產(chǎn)生一定的抑制作用。

許多慢性疾病如口腔黏膜病的發(fā)病與發(fā)展都伴隨著慢性炎癥。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NLRP3炎癥小體在OLP、RAU、PV等口腔黏膜病的發(fā)病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調控作用。因此，靶向抑制NLRP3炎癥小體為治療NLRP3相關的口腔黏膜病提供了新思路。盡管如此，NLRP3炎癥小體抑制劑在許多口腔黏膜疾病治療中的應用尚未見確切報道，需要進一步研究。

4 結論

綜上所述，NLRP3炎癥小體在OLP、RAU、PV等常見口腔黏膜病的發(fā)病過程中起著重要調控作用。抑制NLRP3炎癥小體激活的靶向治療可能將成為一種重要的治療策略。雖然有不少的研究證實NLRP3炎癥小體與口腔黏膜病中的相關性，但關于能用于治療口腔黏膜病的NLRP3炎癥小體抑制劑的研究卻少之甚少，更多NLRP3炎癥小體抑制劑有望加以研發(fā)。因此，相信隨著未來更多前沿的科技研究出現(xiàn)，NLRP3炎癥小體作為一項潛在的治療靶點在口腔黏膜疾病領域內能夠得到更多探索和臨床應用。

利益沖突聲明：作者聲明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