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宇,張洪江
(錦州醫(yī)科大學人文與管理學院,遼寧 錦州 110160)
人口生育是關乎國家興旺的大事,但由于家庭貧困、世俗觀念等原因影響,有的嬰兒出生后成為“棄嬰”,“嬰兒安全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新生兒在經歷遺棄后再次受到外部不良因素的侵害,使其得到及時救助?!靶u”作為一個簡易型臨時收養(yǎng)場所,其性質與兒童福利院相似,自首次試點以來,我國每年棄嬰數量大幅度下降。支持建立“安全島”的人們認為:“安全島”旨在盡可能地幫助新生兒免遭死亡的侵襲,避免惡性丟棄的行為發(fā)生,使其得到撫養(yǎng),長大成人。反對者則認為:“嬰兒安全島”極有可能導致棄嬰行為增多,縱容了社會的冷漠與人性的丑惡,棄嬰行為更會對有先天性殘疾的兒童造成伴其一生的心理陰影,使其成為危害社會的隱患,從而形成惡性循環(huán)。唯有對棄嬰現象的原因進行本質的剖析,才有可能解決眾說紛紜的矛盾之果。
探析棄嬰問題的主要原因,可以歸結為以下三種:新生兒腦性癱瘓、神經發(fā)育遲滯及先天性心臟?。恢委煏r間長、療效欠佳且費用昂貴;重男輕女、非婚及早婚生子,前兩種是導致棄嬰行為產生的直接因素,后者屬于間接因素,其中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嬰兒數量逐年增加,于家庭而言,他是無法割舍的“心頭肉”卻又不得已指向難以言說的經濟負擔。
據統計,我國出生缺陷發(fā)生率在5.6%左右,每年新增出生缺陷數約100萬例,平均每半分鐘就有一個缺陷兒降生,全國每年有近100萬出生缺陷兒,其中30%在出生前后死亡,40%造成終身殘疾,僅30%可以治愈或矯正,能夠通過治療延長生命的缺陷兒比例不超過六分之一。2012年,《中國出生缺陷防治報告(2012)》指出,我國每年約有10萬名兒童被遺棄,其中大部分為殘疾兒童或女童,寄養(yǎng)在非親屬家庭與其他供養(yǎng)方式的孤兒僅占到孤兒總數的17.9%。由于婚檢不再作為一種強制性檢查項目,新生兒的生命質量得不到預防性把關,殘疾新生兒的數量呈惡性上升趨勢。即便部分殘疾新生兒的生命因現代醫(yī)療技術而維持,但由于后期醫(yī)療費用的長期性付出,在照護上呈現的醫(yī)療及社會成本數額巨大,遠不是一個家庭所能夠承受的。任其死亡曾是古代對身患疾病的嬰兒最普遍的歸宿,在古代也被認為是對社會最有益的行為?!抖Y記·大戴禮·本命篇》云:“婦有七出: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其中“無子去”之理由,乃“為其絕世也”。后代乃維系家庭幸福之根本,古代女子背負著嚴苛的生育任務,唐律在戶婚律中規(guī)定了“婦人七出”中,更以“無子”為首,將無法傳宗接代的責任完全歸咎于妻,并將之排除于婚姻保障之外??梢?,古人將男童的出生視若一種恩賜,如今,舊時大多陳惡習俗已為世人所摒棄,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顯著提高。“天地之大德曰生”,眾多家庭已然將男女視為平等,男童女童皆所愛,但當患有先天性殘疾的幼童降臨,為家庭帶來的是希望還是夢魘,單從一件案例無法得知。眾意難平,社會對國家對待殘疾新生兒的行為提出了實質性要求,人們也開始對醫(yī)學上給予嚴重殘疾新生兒的積極救助行為提出異議。
關于“安全島”的設立,現衍生出一個問題——新生兒是人嗎?對于該問題,或新生兒本體論的地位問題,存在三種回答。
廣州市的“嬰兒安全島”自2014年投入使用以來由于超負荷收治嬰兒而暫停運轉,贊成觀點一的人群稱,新生兒非人類,棄嬰行為本就是一種不可預測的非制度化行為,安全島的存在使本就“合理化”的棄嬰行為普遍化,各地的嬰兒安全島也終會因不堪重負而暫停運行。
在古希臘,盡管遺棄老人的行為被禁止,但人們可以隨意處置有先天缺陷的新生兒,也允許患者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者由他人幫助死亡??梢?,殘疾新生兒和瀕危老人的社會地位與實際權利猶如塵埃一般卑微。王福玲認為,嚴格意義上的尊嚴僅限于有自主能力的個體所擁有,而將喪失或不具備自主能力的人只能稱為存在延伸意義上的尊嚴。對于不具備自主能力的嬰兒而言,尊嚴僅作為一種可能性存在,在無法判定嬰兒是否為人的情況下,價值與尊嚴更加無法提及[1]。瑞士動物學家阿道夫·波特曼也提出,嬰兒僅僅是生活了九個月之久的胚胎,牛津大學心理學家帕辛厄姆在《腦、行為與進化》雜志發(fā)文也支持該觀點[2]。人類之所以稱為人,不僅需要關注其生物學價值,還應著眼于人格性價值。人可以實現人格價值,成就自我,而嬰兒卻不能,從人格性價值上判定,嬰兒僅作為具有人格可能性的人,既然無法判定為人,殺棄嬰兒便是允許的。這種觀點以涂萊(M.Tooley)為代表,他進一步指出,一個人能夠回憶過去的狀態(tài)和設想未來,殺害這種無辜的人是錯誤的,按照他的觀點,不予治療一個健康嬰兒在道德上也是允許的[3]。
嬰兒為人,但無絕對的生的權利,持有該觀點的人認為即便人類具有不可剝奪的生的權利,但仍存在例外情況?,F代文明社會,“生命高于一切”的言論作為評判人權的標準使得部分人將輿論的對象轉向了新生兒,新生兒究竟有無人權?康德在“法權論”中探討了兩種法權,內在的法權和獲得的法權,前者是單憑人性與生俱來的法權,即外在自由的法權,也稱之為自由權,后者是人通過外在的法權行為不斷實踐而獲得的。從存在論的視角來看,人必須首先是一個自由的存在者,然后才被賦予了義務,進而引申出權利[4]。人類因存在而具有自由,一個具有嚴重缺陷的嬰兒無法通過外在行為獲得外在法權,因而也就無法證明新生兒具有絕對的生的權利。但此觀點并未考慮到對家庭乃至社會的超負荷困難,也沒有顧及新生兒生命質量的問題,如對于患有合并十二指腸閉鎖癥或氣管食道瘺的唐氏綜合征的新生兒,按照這種觀點分析應有義務對其進行并發(fā)癥治療的手術,但手術卻會使家庭背負巨大重擔,且術后嬰兒的生命質量也會很低[3]。因此,這種衡量福利與負擔的觀點也是不可取的。
第三種觀點認為:新生兒為人,理應享有生命權,一切人類生命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正如德國憲法法院在第一次墮胎的判決中提出:“任何人都享有生命與身體不受侵害之權利?!瘪R克思主義認為,世間的一切存在非物即生物,嬰兒自呱呱墜地起,便具備與物相區(qū)分開的生物特征。生的權利是人的基本權利或第一權利,是任何人都不可剝奪的,每個人都有義務維護人類生命。宗教主義學者認為,生命始于受孕,新生兒是人,便得以具備完全的生命權。殘疾新生兒的生命長度或許比普通嬰兒短暫,但一年、一個月、一天皆為他的一生。與其將安全島的設立視為一種保護正當人權的有效手段,不如稱安全島為代表善意與深厚同情的美好心愿,棄嬰現狀雖在短期內無法得到改變,但安全島為殘疾新生兒的入院搶救環(huán)節(jié)爭取了一定時間,提高了治療效率。
基于生命倫理角度審視殘疾新生兒所面臨的道德抉擇——拯救抑或是放棄,兩種觀點指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兩種抉擇承載著嬰兒向陽或向死而生的多舛命運。為保護兒童權益,我國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殘疾新生兒作為未成年中的特殊群體,于法于理享有合理的保護權益,應在其無防抗能力的嬰兒期得到強有力的救治保障。沒有哪一位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觀點一在很大程度上泯滅了襁褓之嬰的人權,將純良的母愛毀于荒誕的“胚胎論”中,這無疑是對法律權威的無視,也是喪失道德的人間悲劇。
不同領域和范疇對“責任”一詞的解讀也概不相同。梁啟超先生有言:“人生須知負責任的苦處,才能知道盡責任的樂趣?!庇谑强梢詫⒇熑谓忉尀閼蛹{的義務與將心比心的情感??档略袊@:“責任??!好個崇高偉大的名稱,你絲毫不取媚于人,絲毫不奉承于人,而只要求人的服從,可是你并不拿使人望而生厭、望而生畏的東西來威脅人,以使感動人的意志,你只提出一條規(guī)律,這條規(guī)律就自然注入人心,在這個規(guī)律面前,一切愛好無論怎樣暗中抵御也都得默默無語?!盵5]康德的“責任”指向絕對命令與自由意志,其責任概念是由理性人內在自然形成,而非靠其他外力“注入”,是自我品德、自我良知的集合。責任是適合于一切理性存在的基本原則,由于人是理性與感性共存的“矛盾體”,面對孰是孰非之時常會因理性與感性的碰撞而難以抉擇。人之所以是萬物之主宰者,正因人具備其他生物無可比擬的實踐理性,理性將道德賦予人,幫助人作出符合良知本心的正確行動。
正如康德所言,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純粹的理性人,任何理性人皆為理性與感性共存的“矛盾體”,由此引出一個問題:當感性的主觀限制與障礙作祟,何種行為稱得上是具有道德價值的行為,康德回答:只有出于責任的行為才具有道德價值,這也是康德責任倫理的第一個命題。也就是說,人的行為只有出于責任才能稱之為具有道德的“善”,與其他行為區(qū)分開來是為了讓人們看清,當一種行為出自其他目的即有利可圖時,這種行為便不具有任何道德價值,康德將這種行為的目的稱之為“愛好”?!皨雰喊踩珝u”的設立是對以人為本理念的升華,更是構建和諧社會、弘揚正能量的體現?!鞍踩珝u”的存在不夾雜利益的私欲,并不是拯救一個孩童便可獲取巨額財產回報的不當之舉,著眼于行為的真實動機可發(fā)現,它是一種出于責任的高尚行為,它所展現的是人性之初的善良,也是善良意志概念的極致體現,而非出自愛好或其他個人目的。
康德提出的第二個命題是:一個出于責任的行為,其道德價值并非源于通過此行為而要實現的目的,而是來自行為被規(guī)定的準則。如何判定某個行為具有道德價值,康德認為需要參照以下規(guī)則:“行為必須出于責任,出于對規(guī)律的敬重,而非出于對行為結果的喜歡和愛好。”[6]例如,出于責任救助火場中遇難者的行為,是基于“應當”去做的道德準則,且“應當救人”為普遍的行為準則,因此可以判定在火場救出遇難者的行為是一種具有道德價值的行為,該行動不存在“愛好”和個人利益的“粉飾”。“嬰兒安全島”的建立正是基于“以人為本”“以兒童權益為本”的思想,是善良意志的集中體現。善良意志之為善,不是由于它影響了或實現了生命,或者因為它適用達到某個預計的目的,而只是由于它的決斷,即它自身就是善的,并且就其自身而言,它的價值應該被看作無可比擬的高于它為了某種愛好(如果你愿意的話)甚至為了一切愛好的總和而帶來的東西?!皨雰喊踩珝u”作為由善良意志所決定的行為,不需任何一個適用于某些特殊行為的規(guī)定為支撐,單是行為本身便如閃耀的星辰,獨具光芒。
康德提出:“一個出于責任的行為,意志應該完全擺脫所受的一切影響,擺脫意志的對象,所以,客觀上只有規(guī)律,主觀上只有對這種實踐規(guī)律的純粹尊重,也就是準則,才能規(guī)定意志?!睂σ?guī)則的尊重與感性認識無關,摒棄一切愛好與個人目的完全出于責任而言的行為,以康德所言,若一個出于道德準則的普適性行為,與滿足個人愛好與欲望的治療準則無關,那么就可以坦誠該行為是完全出于責任的行為。自“嬰兒安全島”建立以來,其遭受的質疑聲從未停歇,質疑的矛頭主要指向對“犯罪的偏袒”,正因如此,它曾一度被視為縱容遺棄行為的偏袒工具。甘紹平提出,根據契約主義理論,完全的理性存在者出于對自身利益的關切,同樣也賦予嬰幼兒等非完全的理性存在者以基本的權利和相應的關愛。我們可以稱“嬰兒安全島”的建立是出于規(guī)律之行為,是責任之責任。仁愛的行為本身便具有價值,這種價值不是通過其帶來的結果而衡量的,而是依據行為的準則,在于意念的純粹性。安全島建立之初并非與個人質料相連接,是摒除個人喜好與目的的尊重規(guī)律的行為,是理性人從一而終的責任。
古代倫理學者將人性純良之物稱之為惻隱,何謂惻隱?《孟子·公孫丑上》中,孟子有云:“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xiāng)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孟子言語之意為:忍人之心,人皆有之。忍人之心與惻隱之情皆為自然秩序中最先觸動人心的相對情感,它好似道德最初的涓涓細流,是仁之始、仁之端[7]。用一句簡單通俗的話來解釋,“惻隱”就是他人的痛苦也到了我這里,而我的心也到了他人那里,這就是心靈相通?!皨雰喊踩珝u”的設立,是惻隱之情與不忍之心共同結合而成的產物。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可以為殘疾新生兒提供最初的生命安全保障,體現了人類文明進步對每一個生命的同情與尊重,彰顯了人道主義和“人人生而平等”的社會倫理精神。
古希臘哲人普羅泰戈拉曾提出 “人是萬物的尺度”的觀點,肯定了人性的決定性價值。棄嬰之行為理應受到譴責與制止,懲罰與打擊都不是根除此種惡行的最佳方式,既然我們無法制止非人性行為的發(fā)生、無法杜絕惡性的延續(xù),不妨另辟蹊徑,尋求一條人性的路徑,讓惡性的后果變得輕微。一些學者稱善與人性皆為人類通過后天學習而得,本文對此類觀點持懷疑態(tài)度,母愛是從女子為人母即刻所自然生成的,對于懷中的嬰兒,任何一位母親都會忘我地不忍放下,親而又親。聞及棄嬰的相關事例,無人不發(fā)于情痛于心,“安全島”政策之是非我們暫且不議,筆者相信,任何人在目睹殘嬰降至人間便隨即面臨死亡的現狀時,源于人性,每個人心中的那桿秤都會自然地向拯救一方傾斜。
“棄嬰”行為不僅無法容于倫理道德,更不見容于生命倫理原則,被遺棄的嬰兒由于缺乏日常的營養(yǎng)供給與健康的生存環(huán)境,在世間至多生存一至兩天甚至數小時之短,生命的渺小與脆弱令人心碎。在醫(yī)學倫理學中有一句箴言——“最重要的(或首要的)是不傷害”。棄嬰行為從源頭歸起即是一種純粹的傷害性行為,即意識到傷害的發(fā)生是必然的,有時甚至會導致不可逆的災難性后果,但依舊使行為發(fā)生,這是一種惡意挑釁和對不傷害原則的違背?!皟珊ο鄼嗳∑漭p、兩利相權取其重”,利益稱量之后,生命權至上、新生兒權益優(yōu)先應當是“共識”。
嬰兒安全島的爭議聚焦于是否縱容了遺棄嬰兒的行為,論其大局,這是一種“求全責備”的惡性“號召”,試想,每一個令社會擔憂的現象下,是否都存在著一批標榜著“社會惡果”的道德輿論?無論是人們賴以生存的社會環(huán)境,還是貫穿于社會環(huán)境之中的網絡環(huán)境,似乎都會慣性地將目光聚集在令人難堪的“冰山一角”,這種以偏概全的認知方式早應摒棄。關于嬰兒安全島暫停運營即“建島之敗”之言論,專家們紛紛回應,嬰兒安全島是棄嬰接收鏈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因此需要穩(wěn)固的社會性支持,短暫的“關閉”僅代表安全島正處于完善與蓄力的狀態(tài)之中,正如質疑的聲音不曾停止,建立安全島的腳步也不會停下。嬰兒安全島的存在不但逆轉了棄嬰行為的惡性后果,很可能也改變了被遺棄嬰兒的命運,將嬰兒命運改變的是命運本身,但從困境中將嬰兒生命高高托舉的卻是這不足五平方米的島嶼。因此質疑的聲音應適可而止,不應太求全責備。
我國現行的兒童福利制度主要包括機構養(yǎng)育制度、家庭收養(yǎng)和寄養(yǎng)制度、流浪兒童救助管理制度,以及殘疾兒童福利制度。兒童福利的實施進程相對緩慢,兒童福利機構常出現“救助不及時”“救助流程不夠規(guī)范”等問題,嬰兒安全島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普通兒童福利機構的缺陷,將兒童福利制度延伸至大眾“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與此同時,由于我國尚無對先天性缺陷或患有疾病嬰兒救助的保險援助制度,當面對殘疾新生兒的巨額醫(yī)治費用時,部分家庭會選擇忍痛遺棄嬰兒,嬰兒安全島的設立為殘疾新生兒與死亡之間筑上了一道堅固的“防門”,也對我國建立先天性缺陷、疾病新生兒的保險制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我國保險援助相關制度的完善發(fā)出了信號。
《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明確規(guī)定了兒童享有的4項權利,即生存、自由、受保護和受教育權。為解決兒童權益問題,日本、俄羅斯、阿根廷、印度尼西亞等國家均制定了兒童社會救助的專門法規(guī)。政策的頒布對國家兒童權利與福利問題增加了保障,陸士禎等指出[8],兒童福利是面向全體兒童的,具有普遍性、發(fā)展性和社會性,有助于激發(fā)兒童自我成長和發(fā)展?jié)撃艿挠欣?,需要社會的廣泛支持,我國目前暫無相關的兒童福利制度,兒童福利制度的建立應盡早提到日程上來。我國的兒童福利體系應與經濟發(fā)展水平和社會發(fā)展情況相匹配,應在法律體系中明晰兒童福利在國家責任、行政協調、家庭責任、社區(qū)責任等方面的任務,并對兒童福利的相關權益和待遇給予規(guī)定。只有將零散的、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統一起來,形成系統的、專門的兒童福利法律體系,才能在當兒童權益受到侵害時及時準確地聯系相關部門,將兒童權益落到實處。
山東濟南在2014年6月1日設立的“嬰兒安全島”運行11天共接納棄嬰109名,從24小時開放到僅限于白天開放,從不詢問遺棄者信息到進行實名認證,直至月底,幾乎已處于關閉狀態(tài)。由情之思,棄嬰現象之所以存在,實則是特殊邊際人群在難以取舍狀態(tài)下的一種無力選擇,當得知呱呱墜地的嬰兒患有先天性疾病甚至可能伴其一生,當滿腔的欣喜驟變?yōu)槭牡膫矗改冈趺纯赡懿幌胫委?,也許只有當人們親眼看到棄嬰父母在決定舍棄親生骨肉時留下的痛心眼淚,才會明白社會給予的道德譴責遠遠不及他們對自身良知的譴責。太多目光與言語聚焦被拋棄的無辜嬰兒,卻很少有人向棄嬰家人傳遞關懷與溫暖。因此,我們需拋開棄嬰父母的殘酷“罪名”,著眼于棄嬰現狀本身,假定嬰兒安全島并不存在,被遺棄嬰兒的生路窄之又窄,僅靠兒童福利機構的一己之力顯然不能容納過多的棄嬰。嬰兒安全島的設立使棄嬰的現狀“公之于眾”,在激起爭議沸點的同時,更是將社會主體應承擔的責任凸顯,它讓社會看到,如今有多少棄嬰面臨生的困境,又有多少嬰兒正命懸一線,等待救援。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過多強調對邊際群體的法律懲戒與道德譴責,忽視棄嬰本身的弱勢地位,才是最應該討論的。當悲痛已成現實,最應該激起的是社會的救援,最應該反思的是人性的關愛。
作為保護嬰兒群體的有益探索,“嬰兒安全島”的設立是加速政策制定的推動力?!皨雰喊踩珝u”是一個為社會脆弱現象兜底的“網”,當人們對棄嬰現狀悲嘆的同時,安全島已向“墜落的天使”展開懷抱,這種救助形式和方法是值得鼓勵的。當輿論掀起波浪,無謂的道德綁架和倫理問責別無他用,反而會掀起爭端,激起千層浪,正如《中國青年報》中所寫:“輿論集中批判和炮火去問責一個符合社會制度的行為,會讓遵守制度的人無所適從?!盵9]一次試點的關閉并不足以代表所謂的失敗,它反而提醒我們,在國家乃至社會的不同領域,都存在需要完善的情況與現狀,例如兒童福利制度與兒童醫(yī)療保險制度的缺失、特殊人群家庭的扶持無力、優(yōu)生優(yōu)育政策號召力度不夠等。
誠然,我們也要牢記,無論處于何種情況,生命重于泰山,人權高于一切,竭盡全力擁護生命至上的理念,是社會乃至個人應盡的義務。唯有理性地看待“嬰兒安全島”,拋開爭議與言論,讓“安全島”存在,才能將喪失的愛回到嬰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