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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魂

2023-01-01 00:00:00翁志剛
草地 2023年5期
關鍵詞:小琴擔子帳篷

這是進入草地的第七天。

我們終于在空曠無際的大草地上找到一頂先頭部隊遺留下來的馬皮帳篷,這才有了一個可遮風避雨露宿之處。昨晚夢見我們一行三人走出了茫茫無際的大草地。出草地便是陜北。

天還不大亮,我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小琴和老頭他倆上哪了?

帳篷外一覽無余,小琴及老頭的身影映入我眼簾。原來他倆是在我尚在熟睡之際去采摘野菜了。

我出帳篷找水,本想洗個臉,可帳篷四周沒有凹坑和積水,于是我簡單地用雪擦了一把臉。我用毛巾抹去臉上手上被體溫融化的雪水,而后躲開他們的視線撒了憋了一晚的尿。尿水夾雜著體溫,澆到地上,厚厚的積雪頓時被“燙”出一個窟窿眼兒。

小琴和老頭回來了。他倆手里各自抓著一把野菜?!盎鸩煌!毙∏僖贿M帳篷說。我不服,嗔怪那是老頭跑后勤的原因,我說老頭找的柴火太濕,對此我也沒辦法。老頭笑而不答。倒是小琴繼續(xù)沖我嚷嚷:“老頭能在茫茫的雪地找來柴火就算不錯,你感激人家還來不及,否則咱們只有啃食生野菜的份?!?/p>

我被小琴氣壞,發(fā)瘋般地回擊:“依你說火不旺是我的責任?我感激老頭弄來柴火,難道你就不感激老頭弄來柴火?你咋老把矛頭指向我,你說你是不是想做老頭兒媳婦?”

“你才想做老頭兒媳!”小琴說。

“你不想做老頭兒媳那干嘛時時護著老頭?”我說。

“就是,就是你火沒生旺!”小琴犟嘴。

我被小琴調(diào)皮一嗆,笑了。

小琴也笑了。

我倆就這樣,逮著啥就打口水戰(zhàn)。

老頭看著我們,會意一笑則自顧忙去。因為他知道,我們打完口水戰(zhàn)又會立馬重歸于好,甚至會調(diào)轉槍口戲謔他。

我和小琴精心揀著她與老頭采摘來的野菜。

雨停。

我們仨吃過早餐便沿著雪地上依稀可辨的“路”進發(fā)。

草地上的“路”不過是被前面戰(zhàn)友走過的泥路,無法與國民黨軍隊修建的公路相提并論,因此,我們走得特別艱辛。這條路上有水坑,有沼澤,甚至有吸血螞蟥,對于走出這樣的草地我們惟一的只有信念與額外的運氣。

一路上我與小琴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只有斗嘴,抑或戲謔老頭。

草地,雪很厚。軟綿綿的雪不時粘住我們的腳。

途中老頭示意我們少說話,對此我和小琴都老大不服。小琴甚至還頂撞說:“老頭,你管天管地難不成還管我倆說話?你不讓咱倆開口咱倆偏說?!崩项^為此一笑,又繼續(xù)趕他的路。因為他知道,咱倆僅僅是跟他耍貧嘴。

昨天,小琴在前面領路,可她盲目亂走,并辯稱要創(chuàng)出一條草地之路。老頭責備她,她便與老頭頂嘴,老頭被她給氣個半死。只是沒等話音落地,小琴又折回到原路上,乖乖地沿著前人行走過的路線行進。

小琴她就是這樣,孩子脾氣一點也沒改。

我們知道,草地上的“路”是前人用生命為代價走出來的,旁邊的一座座雪墳便是證明。老頭讓我們少說話,其言下之意是讓我們集中注意力,否則有陷入沼澤地的危險,我和小琴都懂。

今天,老頭就走在前面領路。小琴在中間,我斷后。小琴沒有和我再肩并肩走,因此我倆話少了。有話也是議論老頭。我倆甚至說他是國民黨軍隊投降過來的,抑或說他以前是個當土匪的,否則這老頭對兩個小姑娘為何這么兇?

我為這些議論忍不住抿嘴偷笑。老頭見我倆笑,也跟著傻笑。

老頭約五十歲的年紀,是我們的長輩。我們既不稱他為同志,也不稱他為叔叔或伯伯,而是直截了當稱其為“老頭”。老頭似乎并不介意,喊他便應。

小琴說:“喊他老頭還是客氣的,說不尊重他就喊他老家伙了。”

之前,我們也稱他為“同志”,可當我倆目睹跟隨他一起過草地的小戰(zhàn)士犧牲時,則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小琴說:“這老頭怎么連個小戰(zhàn)士都照看不好?這老頭豈配稱同志!”于是我接過話:“那咱倆就稱其老頭好了,什么同志!”如此,一路上我們就這么喊他。

之前跟老頭同行的小戰(zhàn)士應是隊伍中的小勤務員。那是大前天,我和小琴行走在茫茫的大草地上,突然一尊“雕塑”映入我們眼簾。那尊“雕塑”就是老頭。他立于雪地里紋絲不動。我們喊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是他弓身去撿東西我們還誤以為他“犧牲”了。待我們走近,只見他身邊散落著許多軍需物品。老頭面對小戰(zhàn)士神情木然。

小戰(zhàn)士死了。小戰(zhàn)士大約只有十八九歲,一臉清秀。他看上去累極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老頭就這樣佇立在他身邊,一動不動。看到這,我和小琴心里不由一陣酸楚。小戰(zhàn)士身上系有一根繩子,另一頭松散的散在一旁……老頭蹲下身,從小戰(zhàn)士懷里取出一封信和一枚鑰匙。之后,我與小琴協(xié)同他將小戰(zhàn)士抬到一凹坑將其掩埋。

就這樣,草地上又多了一座雪白晶瑩的雪墳。

我們問老頭小戰(zhàn)士是如何犧牲的?老頭不答。我們繼而追問,老頭就來脾氣,變得一臉兇巴巴。我們和老頭結伴繼續(xù)前行。只是這一路都由老頭肩挑小戰(zhàn)士遺留下的裝備。

時至中午,天氣似乎比早上好了許多。雨后,天空一片潔白。我和小琴見老頭負重前行很吃力,提議幫他抬抬那只笨重的鐵皮箱,然而老頭不讓。

雪草地上行進非常艱辛,盡管我與小琴身上軍需品很少,但弱小的身軀還是很難抵御惡劣的大自然環(huán)境。對此老頭也是看在眼里,所以他一路上婉拒我倆幫忙。

老頭身上能看得見的軍需品有:一條“俄國造”長槍、一只水壺、半袋干糧、一頂斗笠、一條軍用毛毯、一頂馬皮帳篷、一只鐵皮箱以及沿途撿來用于生火的柴火。而我與小琴身上則簡單得多了,除了一口“鍋”便是什么梳子、火柴、幾張廢紙及女性用的布條外便是一條槍了。

我們就這樣穿越草地。

走啊走,我們不知在雪草地究竟走了多長時間多少路程,也不知究竟何時才能抵達陜北。

我們在雪草地一步一步地挪,不知什么時候,我覺得肚子很餓。是否已近中午,我不得而知,因為一路上大家都沒表,一天中約是什么時間只憑天色以及肚子是否餓來加以推斷。盡管老頭時不時報時,但我和小琴不信他報的是準確時間,因為我倆都沒見他有懷表。

我提議吃“中飯”,小琴沒反應。我想小琴也許還不餓。當然在草地上即便是餓了通常也不說,說了也沒用,畢竟缺糧少食,而路程漫漫。一路上大家唯有克服,或是給自己設定一個預定目標進行“用餐”。倒是老頭,不但每次應允我提議,甚至有時比我肚子餓得還快,甚至大多數(shù)時間是他提議休息或用餐。

“餓了,休息,吃點東西!”老頭說。

“到達前方那塊凸出部休息再用餐,行不行?”我說。

“行,走到前方那插有旗幟的地方!”小琴指定一個預設目的地。

“可以,就上那休整!”大家一致同意。

于是我們仨遵照預定目的地前進。

到了,我們仨放下身上的軍需品就地休息。大家席地而坐,老頭給我們一人一把干糧,這就是我們的午飯。

用完餐之后,又繼續(xù)趕路。

起程時,我趁老頭去方便試著挑起他那副擔子。那副擔子好沉,以至我起身時不由得打了個趔趄,只差沒栽個四腳朝天。

我覺得該幫老頭挑一陣,一路上他挑這么重的擔子透支很大。雖然老頭拒絕我和小琴挑,但我們挑的機會還是有。

一路上老頭總得解手方便什么的,而同行三人兩位是女子,他總得予以回避,機會就有了。只是每當他方便完發(fā)現(xiàn)我或小琴挑走了他的擔子,他總是急急地追上來憤憤地要求將擔子還給他,神情表現(xiàn)得似乎我與小琴沒資格挑他那副擔子似的。最后我與小琴總是不得不悻悻地將擔子還給他。

一路上我們類似貓捉老鼠的游戲沒少做。

至于老頭他那副擔子里的鐵皮箱究竟裝了啥,我和小琴不知道。老頭也不告訴我倆。老頭只說是黨的十分重要的文件。對此我和小琴將信將疑。

當然我與小琴總是趁老頭不備幫他挑會兒那副沉重的擔子,倒不是因為擔子的重要,而是擔心老頭會被這副擔子給壓垮。

試想在這茫茫的雪草地,別說肩挑一副擔子,既便徒手行進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有時我們幫他是試圖讓老頭有時間喘息片刻,怎料他似乎并不領情。因此我有理由懷疑小戰(zhàn)士是被這副擔子壓垮的。盡管小琴并不認同我的說法,可除此之外,小琴她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擔子不讓我倆挑,于是小琴扯過那張又重又沉的馬皮帳篷給背著。馬皮帳篷很沉,大概有好幾十斤。從老頭身上取走馬皮帳篷這多少給他減輕不少負擔。只是這張馬皮帳篷并不好背,馬皮背在肩上松松垮垮,人一旦行走它晃動幅度特別大,而且馬皮上尚存不少血水,血水粘在小琴衣服上。為此我便幫她一起抬。盡管我不太情愿接觸這張馬皮,因為它不單上面有血水,更因為這張馬皮有股腥味兒,可我們又不得不帶上它。在雪草地,這張馬皮是我們仨唯一可以用來遮風擋雨的了,在此之前我們只有一頂斗笠。

雪草地天氣變化無窮,剛好好的天氣又突然下起雪來。雪很大,雪花如鵝毛般飄散。不一會兒,老頭的鐵皮箱上便積滿厚厚一層雪。然而為了盡早抵達陜北,我們不得不頂風冒雪繼續(xù)趕路。老頭腳步蹣跚,在這雪草地,他走得特別吃力。

有時我與他商議是否可以丟棄箱子,他都不答應,堅稱這箱子比他生命還重要。

這固執(zhí)的老頭!

雪,在下。

前方的路更加模糊。一場雪覆蓋了前人所留下的腳印。

我們行進變得愈加吃力。在茫茫的雪路上,我們?nèi)舨幌胂萦谡訚?,唯一可循的路標只有前方一座座雪墳。這些雪墳是前面的戰(zhàn)士用生命矗立在路旁的路標。這些雪墳,有的墳前插著木棍,有的墳頭上壓頂軍帽。木棍及軍帽就是戰(zhàn)士們的墓碑。我們經(jīng)過時,都會用手拂去上面的雪,以這種簡單的方式對犧牲戰(zhàn)士表示敬意。

雪,又漸漸地稀落。

我們又餓又困?!靶菹⒁粫汉脝幔俊蔽以俅翁嶙h。“好,休息一會兒!”老頭及小琴大概也很累,便答應了。

小琴卸下身上的物品走到我面前,她躲著老頭的視線跟我要紙,我明白小琴她來了例假,需要打理,然而我身上的紙用光了,只得無奈地跟她攤攤手。看到這,小琴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草地上沒地方可供補充軍需品及生活用品,來草地之前攜帶來的幾張紙根本應付不了兩個女人的生理需求。小琴十分窘迫。

我用目光四下搜尋,試圖從哪為她找到紙類的替代物。而此時此刻草地上能夠替代紙質的物品唯有布衣,為此我將目光投向我和小琴的衣服。此時只有衣服上的布料才具備紙的特質。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對衣服下手時,老頭開口了,說:“我這有條布腰帶,拿去,看是否合用!”說著他將自己那根又長又寬的長布腰帶遞了過來。

小琴羞澀地接過腰帶。

只是我不知道我與小琴悄悄議論的話題,怎會被老頭給洞察?難道老頭在暗暗注視我和小琴?我不得而知。但我與小琴對他還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老頭褲腰帶沒了,但為了扎褲子,他掏出小刀在馬皮帳篷邊緣去割皮筋,以此替代布質腰帶。在草地上生存,遇上困難時時得隨機應變。老頭智慧高,生活經(jīng)驗比我們豐富,這也許就是他能洞察小琴有著生理需求的原因。

風停了。

草地上只有老頭割馬皮皮筋的聲音,和遠處小琴撕扯布條的聲音……

那會兒,我坐在老頭身邊,名義上我?guī)屠项^扯皮筋,實際上也在有意無意為小琴遮擋他視線。在草地上就是這樣。之前我與小琴悄悄地商量過,在草地咱倆無論是誰解決生理問題,一人必須為對方實施“掩護”,以免老頭目光不老實討了便宜去。我倆知道,草地上空曠,一覽無遺,兩位女性解決生理問題沒人實施“監(jiān)督”肯定不行。

之前我和小琴就有了這樣的“秘密”策劃。然而經(jīng)過多次“實踐”,事后證明我倆的策劃顯然有些多余,因為每每我們示意要方便時,他均會主動背過身予以回避。當然每每遇上老頭有生理需求,我與小琴也乖乖的“配合”。

不久,小琴回來,我接著去解決生理問題。

這時,老頭皮筋也割好,他扎牢褲子,我們又繼續(xù)行進。

此時老頭說該是下午四點。

雪,停了,風止。

草地上增添了一層白雪,在暮色下格外潔白晶瑩。

路,依舊艱辛。

不知什么時候,我們前方依稀出現(xiàn)幾棵樹。這是我們自進入草地以來唯一見到高大點的植物,我們內(nèi)心不由一陣狂喜,因為草地上有樹生長說明地質結構已有所改變,有樹生長說明我們將很快擺脫泥濘的草地。

老頭走在前面,小琴在中間,我在后。

然而走著走著,老頭腳步似乎趔趄得更加厲害,甚至幾次差點摔過去。這把我和小琴看得很擔心。而每每我們試圖去幫他,他卻總是若無其事說“沒事”。

我知道,老頭體力跟不上是因為長時間得不到食物補充能量的原因,在草地上沒有任何食物,除了采摘幾把野菜充饑。

老頭一臉雜亂的胡須,削瘦的臉龐使得兩只眼睛大而嚇人。

堅持走吧,我們唯一剩下的只有信念。

前方的樹愈來愈近。

途中小琴不忘時時逗逗老頭,叮囑老頭“千萬別再摔倒,再摔就把你一人留在草地上!”逗他時,小琴還不時地揉團小雪球砸砸他。老頭也不理會,只顧往前走。倒是小琴一路上抓雪會對我產(chǎn)生影響,因為我和她抬著馬皮帳篷,走得好端端的,她抓雪的動作勢必牽連著我。為此我嚴重“抗議”,可小琴仍我行我素。我一氣惱將抬馬皮的棍子往前一頂,小琴則被我推了個“狗扒食”。

對此我笑得前仰后合,因為小琴這一摔,她背上的“鍋”出于慣性往前一甩,被薰過的“鍋”底將小琴一臉擦個漆黑。

小琴為此很“生氣”,決意再也不與我抬馬皮帳篷。她說我這是故意偏向老頭,說我是老頭兒媳,惹得我一連賠禮道歉她才消除心里的“怨氣”。

小琴用雪水擦掉臉上的“鍋灰”,而后表現(xiàn)得一臉不快的樣子,抓過木棍將馬皮帳篷穿上,說:“抬!”

我們又繼續(xù)上路。

天,返晴。云層泛紅,太陽在拼命地擺脫烏云籠罩。這時老頭“怦然”倒下了,再也沒起來。

我和小琴誰也不愿接受這事實,不明白老頭怎么堅持到最后卻依然倒下了。

我和小琴打理他遺體時,在他身上找到一紙押文、一枚鑰匙、一只懷表。原來老頭身上果真有懷表,因此他總能報上時間,一路上,他將懷表隱藏,原來他是怕我們知道他真實身份,假如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他有懷表,那一定會明白他是首長,而兩個黃毛丫頭豈能讓首長一路肩挑重擔?

老頭是何等用心良苦,而等我們明白時卻一切都遲了。之前我倆一直將老頭以炊事班長對待。

鑰匙是鐵皮箱上的鑰匙。鐵皮箱子里是重要文件及銀元。銀元是隊伍的經(jīng)費。至此我才知道老頭為啥不肯放棄鐵皮箱,乃至在最惡劣的環(huán)境下,老頭仍死死將它與自己捆綁在一起,至死。小戰(zhàn)士就是因這副擔子犧牲。老頭不愿我和小琴為此倒在雪草地上,故每每以兇狠的姿態(tài)拒絕我倆的請求。

他以這種“兇狠”的方式保護著我們,相反我與小琴一路上卻對他充滿著“鄙視”及戲謔,想到這,我與小琴無不深深地感到愧疚。

而此時此刻老頭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盡管老頭“問題不清”仍沒得到“審查”,可我們并沒有把他視為“壞老頭”。

老頭身上攜帶著一紙押文,那是小戰(zhàn)士臨終交給他的,小戰(zhàn)士委托老頭完成他未能完成的任務,即由老頭自己押送自己前往組織上接受“審查”。老頭沒忘承諾,一路上不但自己押送自己,且親自護送組織上的鐵皮箱,直至倒下。

之前小戰(zhàn)士身上那根繩子是干啥用的?是用來拴老頭的。直到小戰(zhàn)士臨終前,小戰(zhàn)士才將他“釋放”,以期老頭“戴罪立功”。

老頭身前是師部政委,即我和小琴的首長,可一路上他卻處處聽我倆“指揮”。

面對老頭身上這些遺物我和小琴無不面面相覷。

老頭明知自己不可能完成這項“光榮使命”,然而為了我和小琴能夠活著走出草地,他將生命化為蠟燭。

到達“三棵樹”所處的“森林”,再往前走不遠便是咱們“根據(jù)地”,而這時老頭將這項“光榮使命”交給了我與小琴。

我們將老頭安葬,天空已放晴,太陽也掙脫烏云露出半邊。

夕陽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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