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王國南部的杜拉特島規(guī)劃圖

相比起阿拉伯半島的幾個富國，狹小的巴林王國可以說是“窮親戚”。與巴林毗鄰的卡塔爾，在2021年的人均GDP是6.1萬美元，而巴林卻只有2.2萬。論國土面積，只有760平方公里的巴林，相比起卡塔爾也是猶如一盤沙礫那樣渺小。

如此之波斯灣袖珍小國，如何在眾多富親戚面前刷存在感？

想象一下眼前這一幕：從北緯25°50′17″、東經(jīng)50°36′18″上空俯瞰波斯灣，永不停歇的潮汐拍打著岸邊沙灘，在充滿變數(shù)的海面上勾勒出一幅惹人注目的圖案，像是懸掛在巴林東南海岸線上的奢華項鏈。

巴林王國南部的杜拉特島（Durrat），面積達200萬平方米，最外層有6個弧型島嶼依序環(huán)繞，而內層由5個花瓣型島嶼組成，中心則為兩個新月形的島嶼—農(nóng)歷的每月月初，月球在繞行地球時逐漸遠離太陽，此時，月牙漸漸露出來的月相就是新月。新月是伊斯蘭教的象征，它代表著一種新生力量，從新月到月圓的過程，意味著戰(zhàn)勝黑暗、擁抱光明的歷程，更顯波斯灣的神秘宗教色彩。

阿拉伯聯(lián)合酋長國迪拜，朱美拉棕櫚島

當陽光透過大氣層照射到海岸，白色沙質晶瑩閃亮，在深沉的藍色海洋映襯下，顯得更為透徹晶瑩明凈。

13個島嶼之間通過橋梁連接。中心地帶主要為公共設施，例如清真寺、市政機構、購物商店、餐廳和學校等等。最外層每個弧型島嶼，都建有172棟別墅，配備私人海灘。海水勾勒出分明的海岸線條，別墅被清澈的藍色大海圍繞，簡明的建筑風格給人一種平靜舒緩的感受，仿佛一件極簡而又優(yōu)雅的藝術品。

內層的花瓣型島嶼，每個島建有2000套公寓住宅，社區(qū)配備商店、咖啡館和娛樂設施等。項目簡介顯示，該人工島完全建成后，硬件設備足夠供應3萬居民在此生活。

近幾十年來，巴林的沿海鄰國也一直在進行人工島嶼建設，往往規(guī)模越來越大。例如，迪拜的朱美拉棕櫚島，于1990年開始建設，是一組類似于棕櫚樹風格的離岸島嶼，主要建有豪華別墅和酒店。而沙特阿拉伯正在建造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浮動結構Oxagon，按照規(guī)劃是占地18平方英里的工業(yè)園區(qū)。其他項目則更為常規(guī)，如卡塔爾的新多哈國際機場，它的一半用地由阿拉伯海灣填海而成。

巴林王國擁有30多個天然和人工島嶼，以及170余萬人口。這個政局一直動蕩但石油資源又豐富的小國，從1963年開始經(jīng)歷各種海岸改造，此后，巴林面積從258平方英里擴大到2021年的300多平方英里，比新加坡略大。

海上填海造島

沙特阿拉伯正在建造世界上最大的自由浮動結構Oxagon，圖為Oxagon的概念圖

巴林面積從258平方英里擴大到2021年的300多平方英里，比新加坡略大。

巴林王國計劃在2020年代末建造五個新的人工島，而這些島嶼將使其國土面積增加60%。巴林政府表示，增加新的房地產(chǎn)是巴林經(jīng)濟發(fā)展的核心，五個新城市將是可持續(xù)的，它們被設計為可容納一個機場、若干豪華住宅和海濱度假村，同時，也會考慮到保護自然棲息地，但其并沒有提供詳細的說明。

據(jù)世界銀行的信息，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石油需求的急劇下降導致巴林的經(jīng)濟萎縮了5%。巴林提出的五個新島嶼的建設，是一項雄心勃勃的300億美元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旨在使巴林從新冠疫情中恢復經(jīng)濟，并幫助巴林從建立在石油上的經(jīng)濟轉變?yōu)橛伤綘I企業(yè)、制造業(yè)和旅游業(yè)驅動的經(jīng)濟。

2000年，全球珊瑚礁監(jiān)測網(wǎng)絡發(fā)布的一份報告顯示，1985—1992年，多年的挖沙填?；顒訕O大地破壞了海灣地區(qū)兩個珊瑚礁中最大的一個，也就是名為Fasht Al Adhm的珊瑚礁。

而巴林的工程部、漁業(yè)部和最高環(huán)境委員會，并沒有對停止建島的請求或改善海洋生態(tài)的建議作出回應。

在目前的觀察下，巴林當局應該沒有減緩建島進程，也沒有加速修復生態(tài)，海洋生物面臨的生存挑戰(zhàn)愈加嚴峻，于當?shù)夭遏~業(yè)的險境而言更無疑是雪上加霜。

科學家穆罕默德·舒克里表示，努力的重點必須是如何保護余下的珊瑚礁，以及如何恢復海灣地區(qū)已遭到破壞的珊瑚礁資源。

海洋生物在水中愉快地暢游，卻未預知將要面對骨感的災難。人們歡快地在島上玩耍，卻不知道將要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海上填海造島一般采用疏浚的方法，即采用挖泥船或其他機具以及人工，挖掘水底的泥、沙、石等并加以處理。創(chuàng)造填海土地的疏浚材料，通常來自沿海淺水區(qū)。淺海區(qū)的海草床，為魚類和其他海洋物種提供食物和保護性育苗；淺層的、中空的珊瑚礁，在海灣地區(qū)各延伸40多平方英里。它們?yōu)閿?shù)以百計的熱帶物種，包括小丑魚和黃貂魚提供了豐富的繁殖地和重要的海洋棲息地。

持續(xù)的疏浚工作，會增加珊瑚礁周圍的濁度和沉積物，破壞海洋生態(tài)。而清除這些沉積物，則會導致淤泥直接流向珊瑚礁，從而導致棲息于此的海洋生物無法生存或是被迫離開。

沃里克大學海洋學教授謝潑德表示：“想象一下，把一塊玉米地埋在三米厚的土壤和混凝土下。它會死掉的?！?/p>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巴林最北端的城市島嶼—穆哈拉克（Muharraq），一直在緩慢地通過填海造地擴張，現(xiàn)在的面積是原來的四倍。疏浚工程導致該地18.2萬平方米的珊瑚礁面積因淤泥覆蓋而喪失。

填海造地的環(huán)境受害者，并不限于珊瑚礁。去年5月，《Science Direct》的一篇論文提道：1967—2020年，為填海工程進行的疏浚，導致巴林東北海岸的都柏利灣損失了95%的紅樹林。在凋零的紅樹林區(qū)域，取而代之的是豪華的海濱住宅。

波斯灣處于熱帶沙漠氣候區(qū)，是水溫最高的海灣，海水蒸發(fā)旺盛，年蒸發(fā)量（2000毫米以上）遠遠高于年降水量（只有300毫米）；其作為一個半封閉海域，淡水匯入量極少，與周邊海域的海水交換也不多，因而，波斯灣海水的鹽度也極高。在高溫和高鹽度的條件下，海洋生物本身就面臨著極大的生存挑戰(zhàn)。由于該海灣的氣候特點，填海造陸等人類活動對本地區(qū)環(huán)境所造成的傷害，往往比其他地區(qū)更加突出。

巴林和整個海灣地區(qū)的填海項目，本可以不使用野生動物和海洋物種豐富的地方，而是選擇生態(tài)環(huán)境較差的地方。也就是說，如今所造成的大部分損害，都是本可以避免的。

名為Fasht A lAdhm的珊瑚礁

為填海工程進行的疏浚，導致巴林東北海岸的都柏利灣損失了95%的紅樹林。

填海造陸的巖石和沙子，掩埋了牡蠣床和珊瑚礁；變化的海流侵蝕了大陸海岸，海洋環(huán)境的維護與恢復舉步維艱。

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造成了生物多樣性和生產(chǎn)力的重大損失。巴林議會和漁民保護協(xié)會對2008年2月至2009年12月的填海造地項目的環(huán)境影響評估顯示，魚類的多樣性從400多個物種減少到不足50個。

巴林政府建造的人工島，改變了海床，使魚群離開了淺海水域，魚類正在向海中遷移。

隨著海邊魚類資源的減少，當?shù)氐臐O民去到更遠的海域，有時甚至會因捕魚而與鄰國發(fā)生激烈的沖突。在過去十年，約有650艘巴林船因侵犯水域，而被卡塔爾海岸巡邏隊扣留。有些漁民則采用尼龍絲陷阱等非法捕魚設備，并且無視捕魚禁令，在休漁期進行捕魚活動，進一步損害了海洋生態(tài)。

20年前，巴林北海岸的Karranah漁村賴以生存的海域擁有豐富的魚類，包括hamour（一種鱈魚）和safi（一種兔魚）。72歲的哈吉·賽義德是當?shù)刈罾系臐O民之一，他以前可以在一天內輕松捕獲超過100公斤的魚。而今，收益卻大不如前。在退潮涉水檢查漁網(wǎng)時，他連連嘆息，因為他的五個漁網(wǎng)收集到的魚總共不超過3公斤。情況更糟糕的時候，他一天只收集到三條魚，重量只有半公斤。

CEIC數(shù)據(jù)庫的信息顯示，從2017年開始，巴林的漁業(yè)生產(chǎn)總值逐年下降。賽義德表示：“以前，我們可以在所有的地方捕魚。而人工島建成后，捕魚收益大幅減少，不能給我們帶來足夠的收入?！?/p>

巴林獨立至今不過半個世紀，對海洋資源的透支已經(jīng)遠超歷史時期。這個穆斯林什葉派占人口多數(shù)、但被遜尼派王室統(tǒng)治的袖珍國家，未來如何可持續(xù)發(fā)展，牽動著整個海灣地區(qū)的政經(jīng)大局。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