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雪,張麗卿
1 山西醫(yī)科大學汾陽學院,山西汾陽 032200;2 山西省汾陽醫(yī)院風濕免疫科
類風濕關節(jié)炎(RA)是一種以慢性滑膜炎癥、增生及骨侵蝕為特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表現(xiàn)為關節(jié)腫痛、畸形,甚至殘疾。目前治療RA 的藥物主要包括非甾體類抗炎藥、糖皮質激素(GC)、改善病情抗風濕藥物(DMARD)等。RA 的治療已逐步規(guī)范化,仍有部分RA 患者出現(xiàn)藥物不耐受或不能達標治療,推薦使用新型DMARD 繼續(xù)治療,如Janus 激酶(JAK)抑制劑。RA 處于活動期時,體內將分泌大量炎性細胞因子,應用小分子靶向性藥物特異性阻斷這些炎癥信號通路,可有效控制病情。JAK/信號傳導與轉錄激活因子(STAT)信號通路是細胞傳遞炎癥因子的主要信號通路,該通路的持續(xù)激活與結締組織病的發(fā)病密切相關。JAK 抑制劑也是用于治療RA 的新型DMARD,具有起效迅速、減少GC 用量及降低相關藥物不良事件的特點[1]。本文主要對JAK抑制劑在RA治療中的作用進行綜述。
JAK/STAT 信號通路是重要的細胞因子信號轉導通路,直接調節(jié)從跨膜受體到細胞核的通訊,在機體組織的修復、炎癥反應及免疫調節(jié)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JAK/STAT 信號通路由JAK、JAK 相關受體及STAT 組成。JAK 相關受體是細胞膜上細胞因子和生長因子的相應受體,這些受體缺乏激酶活性,JAK細胞結構域中存在相應的結合位點,當細胞因子與其受體結合時,JAK 被激活并傳遞調節(jié)信號。JAK家族主要由四個成員組成:JAK1、JAK2、JAK3 和Tyk2,JAK3僅在骨髓、淋巴系統(tǒng)、內皮細胞及血管平滑肌細胞中表達,其他成員在機體大部分組織中表達[2]。STAT 家族由七個成員組成:STAT1、STAT2、STAT3、STAT4、STAT5a、STAT5b 和STAT6。STAT4、STAT5 和STAT6 可作為泛素破壞靶點,STAT1、STAT2 和STAT3 更穩(wěn)定,發(fā)揮調節(jié)蛋白質穩(wěn)定性的作用[3]。信號傳導過程:首先細胞因子與相應受體結合,并誘導其分解,此時JAK 激酶磷酸化該受體,隨后受體催化結構域上的酪氨酸被磷酸化,為周圍的氨基酸形成對接位點,具有SH2結構域的STAT蛋白被招募到對接位點,STAT被磷酸化并激活形成二聚體,最后細胞質中的STAT 二聚體被轉移到細胞核中,激活靶點基因的轉錄[4]。
RA的進展與多種免疫細胞(T淋巴細胞、B淋巴細胞、巨噬細胞、抗原提呈細胞)及相應的細胞因子介導的滑膜炎癥相關,主要表現(xiàn)為關節(jié)腫脹、疼痛和晨僵。細胞因子對細胞間的相互作用和通信有特定的影響,細胞因子主要包括IL-2、IL-3、IL-4、IL-5、IL-6、IL-7、干擾素(IFN)、粒細胞-巨噬細胞集落刺激因子、生長激素、表皮生長因子、血小板衍生生長因子等[1],它們通過JAK/STAT 信號通路傳遞信號。例如IL-6和IFN-γ可以介導JAK/STAT通路的激活,調節(jié)蛋白質翻譯,滑膜細胞凋亡,致使滑膜細胞數(shù)量增加[5]。IFN通過引起STAT3磷酸化而激活JAK通路,配體與其受體的結合誘導JAK 磷酸化,促進STAT磷酸化,調節(jié)促炎細胞因子和趨化因子的基因轉錄,直接破壞關節(jié)結構[6]。Janus 激酶抑制劑的免疫抑制作用,可減少由JAK/STAT 信號通路介導的的炎性細胞因子的分泌。在炎癥因子的作用下,滑膜成纖維細胞活化并產(chǎn)生細胞因子、趨化因子和基質降解分子,激活三種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通路及JAK/STAT 信號通路,產(chǎn)生金屬基質蛋白酶(MMP)-1、MMP-3、MMP-13,導致破骨細胞成熟并分化,進而破壞骨與軟骨,喪失關節(jié)功能[7]。JAK 抑制劑可以抑制滑膜成纖維細胞中STAT3 磷酸化和凋亡,以抵抗基因的表達,減少MMP、IL-6 和IFN 的產(chǎn)生,加速破骨細胞死亡并消除滑膜增厚,緩解關節(jié)的炎癥反應,減少關節(jié)的損傷,甚至逆轉疾病進展[8]。
2.1 托法替布 托法替布(推薦口服5 mg,2次/日)選擇性抑制JAK1 和JAK3,是2012 年被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批準用于治療RA 的首個小分子JAK 抑制劑。與甲氨蝶呤(MTX)初次治療相比,在減少RA患者的癥狀、體征及骨侵蝕方面,托法替布單藥優(yōu)于MTX[9]。歐洲抗風濕病聯(lián)盟(EULAR)提出經(jīng)規(guī)范治療3~6 個月,病情仍不緩解或出現(xiàn)進行性關節(jié)破壞的RA 患者(稱為難治性RA,D2T RA),推薦聯(lián)合JAK 抑制劑治療。隨后我國學者發(fā)現(xiàn),托法替布治療D2T RA 時,4 周即減輕關節(jié)腫痛癥狀,同時減少GC 及傳統(tǒng)DMARD 的使用,藥物不良反應發(fā)生率低,且安全性高[10]。研究發(fā)現(xiàn),托法替布療效不亞于TNF-α 抑制劑阿達木單抗,其單藥治療與聯(lián)合MTX療效類似[11]。我國受試者參與的研究證實,應用托法替布治療中重度活動的RA,美國風濕病協(xié)會(ACR)20 應答率(托法替布70.6%;安慰劑34.1%)和28 個關節(jié)的疾病活動度評分-血沉<2.6(托法替布13.1%、安慰劑2.3%)均明顯改善[12],提示該藥物同樣適用于我國中重度活動的RA 患者,與全球人口應答一致。研究已證實,托法替布單藥或聯(lián)合MTX治療方案的長期安全性達9.5年[13]。
托法替布的不良反應好發(fā)于需要長期口服GC或合并糖尿病的患者,最常見的不良反應為感染,如肺部感染、帶狀皰疹病毒感染、巨細胞病毒感染等,還有消化道癥狀、血脂異常及粒細胞減少等。RA患者存在免疫功能紊亂,應用托法替布時會使活化的T 細胞亞群減少69%,總自然殺傷(NK)細胞減少33%,絕對淋巴細胞計數(shù)增加,由于IFN-γ 的產(chǎn)生、增殖、活化及表達下降,故增加了感染機會[14]。此外,托法替布相關心血管事件一直是關注的熱點,部分長期研究報道,50 歲以上及至少有1 個心血管危險因素的RA 患者,與TNF-α 抑制劑相比,托法替布易增加患者心血管事件及血栓栓塞的發(fā)生風險[15]。應用托法替布與發(fā)生高膽固醇血癥密切相關,但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或總膽固醇未升高,同時降低了心血管事件發(fā)生風險。該作用機制可能與低密度脂蛋白激活JAK/STAT 通路有關,減少了巨噬細胞炎癥及脂質積聚[16]。
托法替布對免疫功能的抑制有利有弊,一方面減少T細胞及NK細胞誘發(fā)感染等不良反應的風險,另一方面調節(jié)輔助性T 細胞(Th17)相關細胞因子IL-17的水平,重新平衡調節(jié)性T細胞/Th17比例,抑制關節(jié)炎關節(jié)中過度分泌的NLRP3 炎癥小體的激活,使IL-1β 水平下降,減少關節(jié)的炎癥和損傷,發(fā)揮抑制RA炎癥反應的作用[17]。
2.2 巴瑞替尼 巴瑞替尼(推薦口服2 mg,1次/日,疾病中重度活動或療效不佳的RA 患者可增加劑量至每日4 mg)選擇性抑制JAK1和JAK2,是被EULAR批準用于治療RA 的第二種JAK 抑制劑。研究證實,巴瑞替尼不僅可調節(jié)炎癥反應,還可調節(jié)傷害性反應,發(fā)揮雙重治療的作用。巴瑞替尼單藥或聯(lián)合MTX 治療,8 周時可明顯減輕關節(jié)疼痛癥狀,20 周ACR 70 達70%[18]。與TNF-α 抑制劑及托法替布相比,巴瑞替尼治療RA 效果最佳[19]。巴瑞替尼治療中重度RA 時,4 周可達標治療,24 周可觀察到影像學改變,同時減少GC 的使用劑量,長期安全性達9.3年[20]。
長期口服巴瑞替尼耐受性很好,最常見的不良反應為上呼吸道感染、低密度脂蛋白及膽固醇升高、惡心及血小板升高。一項納入3 492例患者的研究,評估了口服巴瑞替尼的感染率,與安慰劑對比,口服巴瑞替尼較安慰劑組易發(fā)生感染,但嚴重感染、機會感染、嚴重不良事件(如肺結核、帶狀皰疹感染)的發(fā)生率與安慰劑類似[21]。一項日本的Ⅲ期實驗表明,巴瑞替尼治療RA 出現(xiàn)帶狀皰疹的發(fā)生率高于其他國家,提示在我國應用該藥物同樣需警惕該病毒感染[22]。據(jù)報道,巴瑞替尼與心血管事件、動脈血栓事件或心力衰竭的發(fā)病率之間沒有相關性[23]。默克爾細胞癌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皮膚癌,在使用免疫抑制的患者中更為常見,考慮JAK 抑制劑的免疫抑制作用增加了默克爾細胞癌的風險[24]。
2.3 烏帕替尼 烏帕替尼(口服15 mg 或30 mg,1次/日)可選擇性抑制JAK1,也是目前已被批準治療RA的JAK抑制劑,其不良反應的發(fā)生率較低。烏帕替尼15 mg 是實現(xiàn)ACR20 緩解率的最佳治療方案,ACR 應答率高于巴瑞替尼和托法替布。烏帕替尼療效優(yōu)于MTX,對MTX 反應不足時,調整為烏帕替尼單藥治療可迅速使疾病緩解[25]。與TNF-α抑制劑相比,烏帕替尼的ACR70 應答率優(yōu)于阿達木單抗,可迅速減輕患者的疼痛,抑制關節(jié)破壞進展[26]。對于治療RA,推薦使用選擇性T 細胞共刺激調節(jié)劑阿巴西普,但目前研究顯示烏帕替尼療效優(yōu)于阿巴西普,治療期間仍需警惕不良反應的發(fā)生[27]。
口服烏帕替尼15 mg與口服MTX發(fā)生的不良事件發(fā)生率相似;烏帕替尼30 mg 的不良事件發(fā)生率更高,有死亡病例的報道[26]。我國的一項RCT 研究發(fā)現(xiàn),烏帕替尼不會增加嚴重不良事件、嚴重感染、帶狀皰疹與肝損害的發(fā)生率,但會增加患者發(fā)生不良事件與感染的風險[28]。與TNF-α 抑制劑相比,阿達木單抗使用過程中嚴重不良事件(包括惡性腫瘤、心血管不良事件和死亡)的發(fā)生率較高,口服烏帕替尼發(fā)生帶狀皰疹感染和肌酸磷酸激酶升高較常見,烏帕替尼的總體安全性與阿達木單抗相似[25]。
2.4 其他JAK 抑制劑 目前在進行研究的JAK 抑制劑還 有filgotinib、peficitinib、decernotinib、itacitinib。filgotinib 可選擇性靶向抑制JAK1,以最大限度地提高療效和安全性。filgotinib療效優(yōu)于MTX和阿達木單抗,顯著改善RA 患者的癥狀、延緩影像學進展,安全性可接受[29]。對于存在多個不良預后因素的RA 患者,filgotinib 同樣有效,安全期長達4年[30]。peficitinib 是新型JAK 抑制劑,選擇性抑制JAK3,在日本和韓國被批準用于治療RA,無論是單一療法中還是與傳統(tǒng)DMARD 聯(lián)用,都具有療效且安全性高[31]。peficitinib起效迅速,用藥12周可降低疼痛和活動性評分,對老年患者(>65 歲)同樣有效[32],安全性達2年,最常見的不良反應是鼻咽炎和帶狀皰疹[33]。decernotinib 已完成了臨床Ⅱb 研究,接受decernotinib 治療12 周時ACR20 應答率為68.1%(安慰劑組為18.3%),通過MRI 可觀察到早期的治療反應[34]。感染、肝臟轉氨酶及脂質水平的升高被認為是使用decernotinib 潛在的危險信號。itacitinib 在治療RA 患者的Ⅱ期試驗中也顯示出良好的療效和安全性,但它主要用于血液疾病和腫瘤[35]。此外,為期8 周的Ⅱ期雙盲平行研究證明,JAK3 抑制劑PF-06651600 可改善RA 疾病活動且耐受性良好[36]。JAK 抑制劑在RA 患者群體中的療效和安全性得到了證實,后續(xù)將持續(xù)關注該類藥物的長期安全性和有效性。
綜上所述,許多炎性因子及生長因子通過JAK/STAT 信號通路參與RA 的發(fā)病,JAK 抑制劑作為一種新型DMARD 小分子靶向藥物,在RA 治療中的療效已被證實,其療效及安全性均與生物DMARD 相當,同時JAK抑制劑具有口服給藥的優(yōu)勢,易長期保存,具有良好的發(fā)展前景。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JAK 抑制劑與銀屑病、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等疾病的發(fā)生有密切關系,該藥物為自身免疫疾病的治療提供了新的選擇。